《三千水寒露满枝》卿本江湖

1、第 1 章

　　你消失了三千年，我寻觅了三千年，他沉睡了三千年。

　　三千年来，无镜花海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三千年来，大荒无主镜灵，多少消散，频添新魂。

　　我就站在你面前，一如三千年前心痛不已，红眸流转。
　　他就站在我眼前，一如三千年前风轻云淡，银发如瀑。
　　你就那样望着我们，狭长的琉璃目倒映着两个身影，一如三千年前俊美的面庞写满了疑惑。
　　“是他！”我压抑不住的欣喜。
　　“不是他！”他冰凉如铁的笃定。
　　我们俩的不约而同，让你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口齿不停的聒噪是有几分像他。”他定定的望着你，却是在对我说，“面容有几分肖像，眼睛、鼻子和唇形都不对，尤其是眼神。”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撞在我心头，失望随着每一个字一点点涌出心头。
　　“你胡说！”我平添了无名怒火，却已掩饰不住鼻息里浓浓的哭音。
　　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你的黑眸如沉寂了万年的夜，浓郁而深沉。眼里的两点星光如夏夜流萤，萦绕在我心头三千年。突然，我有些惶恐，除了你黑夜流萤的双眸，我竟找不出现在的你与三千年前有何不同。可我也不想承认，你不是你。
　　再抬眼，我的绯眸已镀上一层水雾，我张张干涸的嘴，费力而无助的看着他，“白泽……三千年了，我好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白泽依旧没有看我，仿佛对我的无助置若罔闻，琥珀色的双眸和清冽的银发，透亮的让我有些心凉。
　　“你的黄龙之玉呢？”白泽语气平淡，可我还是觉得冰冷。
　　闻言，我抬手紧紧捂住胸口。那块玉，因为我的用力，膈的肌肤生疼。可就算如此，我死死的压着它，不愿拿出来。
　　三千年来，我日夜用自己的精元温养着附有你几丝元灵的黄龙之玉。可它，到现在，一丝异动也没有。
　　“黄龙之玉附着着他的元灵，若真是他，应该有感应……”
　　“够了！”我用白泽一样冰冷的语气，佯装平静道，“白泽，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继续再睡三千年？”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扭头看着我，他的双眸没有温情却很清亮，“菟丝子，真正沉睡了三千年的一直是你。”
　　他和三千年前一样，喜欢一字一字的念出我的名字，只是这次，我听出惋惜和心疼。
　　他说得对，是我一直不肯从梦里醒来。你已经消散了三千年了，仅凭几丝残灵，我固执了三千年。我转身，向来路走去。
　　我是菟丝子，来自无镜花海，擅长收集大荒残灵。无镜花海的花木须得灵气浇灌。下一个三千年，我依旧要奔波于大荒各处，搜集残灵，灌溉花木。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我与生俱来的工作就是如此。
　　黑鸢静静立在我肩头，颇具灵性的它，一定是感知了我内里的孤寂与失落。
　　夕阳投出的余晖里，我仿佛看见白泽颀长的身影默默跟在我身后。
　　“喂，我说……”“你”突然开口，“那个……兔子，我的名字就叫黄龙！”
　　我猛然停下来，转身。
　　“巧不巧！”你笑弯了双眼，嘴角弯出的笑似乎能消融沉寂了三千年的冰雪。
　　你如三千年那样，总能轻而易举带我沐浴在春日里。眼里的玩味，语气的玩世不恭，分明就是三千年前的你。
　　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我想抱抱你，也想你抱抱我。厚重的水雾一下子弥漫了我的双眸，立刻就看不清你的样子。
　　“兔子，你的眼睛太漂亮了！”就连赞叹，也如三千年前。看不清他，可我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菟丝子，你清醒点！”手臂被紧紧拉住，我感受到了白泽特有的冰凉。
　　“你……”我刚想甩开他的手，拧头却发现他面露痛苦之色，好看的两道剑眉也拧到一处。
　　他慢慢松开我，身子渐渐下滑。
　　我大惊，及时伸手扶住他，缓缓扶他坐下。
　　一股股凛冽之气霎时从我指间涌进来，我吓一跳，猛然甩开他手臂。
　　“怎么会这样？你的灵气为什么在消散？”白泽是祖神留下的瑞兽，放眼大荒，能将他伤及至此的应该没几个。我迅速在脑海里盘算，是共工？还是毕方？
　　白泽没有回答我，开始打坐凝神聚气。
　　黄龙走上来，也捏出一枚螈糖，径直打进白泽体内。
　　“婆婆说，黄龙之玉可以聚灵。”
　　他口中的婆婆应该是我们之前见到的小隐村巫礼。
　　我当即扯下黄龙之玉，正欲给白泽挂在脖颈上。
　　他突然睁开眼，压住我的手，“你已经温养了三千年，就这样给我吗？”他体内泊泊涌出的灵力不似先前那般汹涌，可也未停歇。
　　黑鸢已经振翅，四处捕食逃逸的元灵。
　　不由分说，我一把套在他脖子上，又轻轻将压住的银发一丝丝拉出来，理好。元灵瞬间停止外泄。
　　白泽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的几近透明。“我用三千年织一个梦给你，可好？”
　　我没有回答他，回首望着黄龙。他给我一个春暖花开的微笑。我也微笑了，“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