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的红》阿拉奇

21、再见

　　天气越来越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日光渐渐南移，影子从原来东西笔直走向，变成了西北和东北走向。时间就这样以肉眼可以见的速度变换着，让人猝不及防，毫无准备。此时，树叶染上了红色、黄色的颜料，秋天进入了萧瑟的时期，冬天的脚步也在悄然走近，令人心情非常抑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宇签完了最后一笔款项，陈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四海大通的项目总算结束了。
　　林宇笑道：“合作得还不错，希望下次有机会继续。”
　　陈楼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说：“还有机会吗？”
　　林宇说：“为什么没有？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而且世界上的事情，充满了奇迹，说不定，下次我们可以合作得更加密切。哈哈！”最近，她的心情非常不错，对人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暴脾气。IPO进行得很顺利，很多有实力的财团都在为四海大通背书，重要的是，由于最近的经济形势转变，他们的业务前景非常可观。“听姜棠说，她现在找你，你都不回复的？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可能是最近比较忙而已。”
　　林宇看着陈楼的眼睛，在闪烁之间，肯定说的不是实话。她看着屋外的风景，远山红叶，银杏漫道，“这周日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郊游？前段时间，一定是忙坏了，其实重新开始轻松简单的生活，对大家都好！毕竟，生活如果不丰富多彩一点，就会辜负大自然的缤纷炫目。不可辜负馈赠！”
　　陈楼说：“四海大通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公司，不过我有一点不喜欢，就是这家公司的高层，都爱说些莫名高深的话，让我这个愚笨的凡夫俗子难解其中深意。”
　　“我听人说，上次吴令宗找你谈了很久，也就是从那天之后，你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姜棠。”林宇说，“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这话让我受宠若惊。”
　　“是吗？姜儿有些话确实没说错。”林宇笑道，“就当作是私人朋友的交谈。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去吃午饭，中午可以一起吗？我在艾娃餐厅订了位，你可以先去等我。”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征求意见，而是形式上的询问，本质上是一道命令。
　　“我中午还有其他事……”
　　“你这样的拒绝，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做人要成熟一点，你也快三十岁了吧？”她的语气有种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陈楼就好像又看见了训导主任，只好用沉默代替回答，独自先到艾娃餐厅等待。
　　他总觉得自己的性格有问题，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早已让他发觉无法继续下去。可是想要改的话，总是改不掉，既做不到自律，也没有方向。人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人能改变的话，那就是不是他自己了。或者说，要经历特别的事情，才能有所改变，可特别的事情是什么呢？是失去吗？等到失去再改变，又为时已晚了。而且，随遇而安的性格，又注定了不管发什么，都会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而不是努力做出改变。
　　林宇还没下来，服务员已经将菜品送了上来。陈楼说：“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还没到，我们还没点餐！”
　　服务员说：“先生，是这样的，林小姐每次都会先点好餐，让我们提前送上来，这样她下来的时候，刚好可以用餐，节省时间。”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陈楼看着送上来的标准西餐，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道：“我还没说我要吃什么呢！就给我送上来牛扒红酒了……”看着眼前的美食美酒，这一顿得上千，平时可不敢这么吃，要是自己做菜，可以买多少鸡鸭鱼肉虾蟹啊！“这就是穷人的独白了！”陈楼心里发笑，但又觉得这话太多刻薄，便想：“应该说是普通人的生活逻辑吧！能不出来吃，就在家里好好解决。”
　　在半个小时后，林宇匆忙走了下来，眼睛一直等着手机看。“真是搞笑，一群人不知道假装没用，还是真的没用呢！”她把手机扔桌上，微笑道：“不好意思，因为我平常习惯在订位的时候就点好餐了。听姜儿说，你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就擅自替你做主了。”
　　“没事，挺好的，牛扒，这么好的牛扒。”
　　“干杯！”林宇举杯说，“还是第一次单独跟你吃饭，干杯吧！”
　　“干杯。”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陈楼摇了摇头，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没有啊！单身狗。”
　　“言紫是你同学，你们读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
　　“哈哈！”陈楼想起了以前读书时，言紫是个成绩好，长相好，性格好——相对于和她玩得好的人，用现在话来说，就是“女神”。当然，也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与高傲，让人感觉很遥远，也没有多余交流，几年同学，其实彼此间也没太多记忆。很多事情，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跟以前的记忆完全不同，也不知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没谈过，说来惭愧，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于恋爱这种事情，是一无所知。”
　　林宇点了点头，笑道：”我比你好，谈了好几次恋爱，大多也是无疾而终。你可以送些礼物给姜儿，然后吃几顿烛光晚餐，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简不简单？最重要的是，我看你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不谈恋爱，大概率是因为听过太过关于女朋友胡搅蛮缠的事情，其实姜儿这种女人不会啊！你们可以过上平行的生活……”
　　“这听起来，有点……怎么说呢？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那你喜欢她吗？”
　　“现在的我，跟她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那我要说句打击你的话了。”林宇说，“就你这样，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她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的命运，不是努力就能改变，何况你不算聪明，也没有太强的创造力。除非你够幸运，时来运转，天地同力。”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适合在一起？”
　　林宇放下刀叉，略带尴尬地笑道：“这好像不是我的事，我多管闲事了。”她低着头，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红肿，脸上有泪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只是觉得，你跟姜儿在一起也不错呢！”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再未说话。
　　“我用完餐了，公司还有些事要忙，先走啦！”林宇说，“记得周日郊游，一定要来！”
　　这顿午饭，吃得并不舒服，真的跟训导主任吃饭一样。陈楼在市场转了转，做些了简单的调研，便回到公司。叶页见他，笑道：“有人来找老板！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是她的笑藏着点意味深长，看来这位漂亮的女孩不仅是漂亮。
　　办公室里，坐着位一身唐服装扮的女孩，这个背影还是有点熟悉，在那一刻，陈楼脑海里闪过千万图像，加上这有点奇异的气场，一定是某个熟人。
　　“你好！”陈楼走过去，当那人转过身时，他吓了一跳。
　　“怎么？用这副表情看我？”那人不是别人，是木兰华，“好久不见。”
　　陈楼瞪大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木兰华，确实是熟人，只是没想到是她。“好久不见。”陈楼勉强从口里蹦出四个字，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最近还好吗？”
　　“嗯！”陈楼笑道，“都好。你呢？”
　　“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楼说，“嗯，应该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朋友之间，不联系的话，就会渐渐疏远。虽然只是几个月，却感觉好几年没见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呵呵呵。”笑声如银铃般，依然像以前那样猜不透。“其实，这次来找前辈，一则叙旧，另外也是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就是嘛！”
　　“虽然是这样，但我真的很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毕竟你也教过我很多东西。前段时间，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才没有联系前辈而已。前辈这段时间应该也很忙吧？听说，你们最近跟四海大通谈妥了一笔订单，他们各产业员工有万人，各类服装所需，也不是不小的数目。”
　　“那也没有，只是个小订单而已，人家那么大公司，怎么会把所有的服装交给我们这样刚创业的小公司呢？”陈楼说，“而且，不要再叫我前辈了，如果把我当朋友的话！因为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称呼。”
　　“嗯嗯！” 木兰华说，“这些事还是放在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说吧！言归正传，我现在蒂齐集团工作，这次来，是想跟有衣服饰有限公司合作的。”
　　“蒂齐集团？那可是中州三大服装企业，真是厉害！”陈楼笑道，“你们的业务主要是出口贸易，一年的销售额是个天文数字。如果说要合作的话，应该是和加工工厂合作，而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型品牌公司吧？”
　　“正因为是小公司，才会跟我们合作啊。”木兰华说，“我们公司每年都有几千万的订单属于特别项目，说直白点，就是利润少，但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不做，因此，就选择外包给其他的小公司来做。现在，我们正进行新的外包程序，而我，原本是选择咱们的老东家，可后来听说你自己开公司了，就干脆找你啦。”
　　“有这等好事？”
　　“利润少，不代表没有利润，而且，只要处理得当，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木兰华说，“这对于有衣来说，目前是非常好的机会。”
　　“你不过才去几个月，可是，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能决定几千万的订单交给谁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木兰华说，“人的际遇不是可以简单预测的。那你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吗？”
　　“条件是什么呢？”
　　“我要四成利润。”
　　“一定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在做这件事吧？”
　　“当然了。”木兰华笑道，“我们有内部监察，我这样做，算是利益交换。不过，如果是有衣，而且我负责的话，应该不属于法律范畴里的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有资质。”
　　“外面比我们更好的公司可不少。虽然四成利润不算什么，可是也有风险吧？”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重新找外包公司吗？”木兰华说，“在此之前的外包公司，要么是些皮包公司，要么就是过半的利益输送，损害了公司利益，而且，有几个工厂连基本的生产加工资质都没有，导致先前有批货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为此，已经有三个人进了监狱，十几个人被开除。你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且，我查过你们合作的加工工厂，也都是非常优秀的工厂，而且最近又接了四海大通的一笔生意。单论条件的话，都是很适合的。这四成利润，当然是保密的，我想你也不会到处张扬，因此风险是最小的。”
　　“那如果你是我公司的股东，岂不是更好？”
　　“我签过竞业禁止协议的。”
　　陈楼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他伸出手来，但是木兰华没有握手的意思，这让陈楼很尴尬，也有点小失落。“咱们用不用签合同？”
　　“不落文字，全凭信任。”
　　“好啊！”陈楼说，“这是我谈过最顺利的生意了。如果没别的事，就不留了。”
　　木兰华微笑着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住陈楼，说：“刚才，我以为你会开心地抱住我，但是你并没有。你知道吗？我刚才非常失落。”她抱得越来越紧，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同一频率上调动着，彼此感知着，谁也没有说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这是真切感受到的，无法用过多的语言形容。陈楼的脑海闪过那么一个念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正因为都是一样的，才会一起去走人生的路。他慢慢地伸出双手，抱住了木兰华。“真是有趣的女人啊！”他心里苦笑道，“让我爱不罢手。”姜棠是让人远远欣赏的女神，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是不可触碰的。木兰华则是近距离的爱人，他们的生活才会有相同的酸甜苦辣。
　　“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想你。每次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想一想我们一起工作的日子，想想你对我的鼓励，我又会重新恢复力量。”木兰华说，“总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奔跑过来拥抱你。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还在生我的气？”
　　“我的脑子，现在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