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的红》阿拉奇

12、草原

　　新的样板出来后，木兰华兴高采烈地穿在身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喜欢得难以自拔，果然是自家的孩子最完美。不过老板允许的第一批次货量才五千件，算是“格外开恩”了。在确认生产之后，更重要的宣传活动开始了，面对公数十件秋季款的量，木兰华那三件衣服只能使用很少的宣传资源。而且，那三件跟其他款不是一个一系列，从宣传格调、slogan到宣传稿、广告片，都需要陈楼跟木兰华两个人自己搞定，他们只能在百忙之中，挤占上下班跟休息时间努力完成。
　　“我们去内蒙古草原吧！”陈楼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倒在办公椅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劈啪啦的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但几秒钟后，没有得到陈楼的回应，就继续埋头做起自己的工作。“我们去草原吧！我突然也灵感枯竭了……”一天至少要上七八个网络平台刷流量，还有几篇宣传稿要写，要约摄影师和模特拍摄新产品，官网和网店的也都不能落下，就像把人扔进了数字的流沙，一直沉到窒息。
　　木兰华两个熊猫眼，胜过了自画的烟熏妆，她一脸疑惑，“这是不是新编的故事啊？”她也是绞尽脑汁，灵感的花在无情凋谢，就像窗外的烈日照射下的干旱沙漠，无处逃离的饥渴，一望无尽的黄沙，只剩下干瘪的憔悴了。“这样的故事，说不定老板会满意呢！”已经被否定了无数的稿子，终于木兰华也迷失在了领导们独特的宣传话语中。“有些的稿子，是引人入胜，向往的生活啊！”她已经如此肯定自己的写作方向，哪怕写出来的并不那么满意，可陈楼也承认了自己羡慕她笔下的生活，只是老板认为“还少了点感觉”。
　　是什么感觉呢？跟老板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的陈楼和运营部其他同事，也都是两眼发慌，心头颤抖，云里雾里。陈楼说：“我申请去内蒙古草原一个星期，拍摄外景，这些稿子本来就不全是运营部负责的。”
　　“老板会同意吗？他一定会说，现在大家都很忙，你们两个去美得很呢！”
　　“总有办法的。”陈楼口中的办法，其实又是在给自己找事——用很少的钱做很多的事，当然，事情反正要做那么多，钱是少不了的，只能从自己荷包里掏，老板恨不得不花钱办事呢！陈楼跟自己说，不要在乎这些，现在可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赶快昨晚今年吧！
　　他们找了一位当地摄影师，谈成了每天两千大洋的价格，又从公司拿了整整三大行李箱样板，真是被老板压榨的滴血不剩。
　　一路舟车劳顿，风中颠簸，总算是来到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顾不上去找酒店放行李，两人先租了辆车跑到草原，无际的草原映入眼帘。天地真大，草原辽阔，远处的牧民骑着烈马，驱赶牛羊，似乎听见了俯瞰大地的雄鹰在鸣叫，唤醒了数千年的草原历史。
　　木兰华突然面带难受地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胸口。“好难受啊！”
　　“怎么了？你没事吧？”
　　“就是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整个身体神经都紧绷起来。”木兰华说，“但，我却觉得好开心啊！好像人生所有的美好事情都发生了。我跟自己说，第一个跟我来草原的，一定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她躺在草地上，感受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流遍全身的清新，这里是没有污染的洁净之地，“我打算忙完这阵子，就会和郡儿一起来这里呢！没想到，倒是和前辈先来了。”
　　陈楼听后，哈哈大笑道：“所以很难受吗？”
　　“不是！和前辈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我反而觉得自己赚大发了。”木兰华说，“我难受，是因为太突然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陈楼躺在旁边，看着蓝蓝的天空，白云缓缓飘过，“有件事要先跟你说好了。因为资金有限，我这次只请到了两个模特，一男一女，都是在读的大学生。不过，我原本定的是三个模特，毕竟有这么多款衣服需要拍摄，因此，我预订了一个位子给你。”
　　“啊！”木兰华惊讶道，“这更突然了，能不能再多花点钱啊？我长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够棒，会很影响宣传的。”
　　“我现在是个十足的穷鬼，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呢！”陈楼说，“你知道吗？我早就想到了这点，因此特意确认了摄影师的修图力，那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保证修得你上镜，不影响广告片观瞻，你大可放心的呢！
　　“什么啊！前辈这话太伤人心了。”
　　“这次，只计划拍摄三天，时间紧，任务重，会很累。”
　　“我们不是在这里待一周吗？”
　　“预算，预算，预算。”陈楼大声叫道，“MONEY！MONEY！MONEY！”
　　木兰华捂着耳朵，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震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来之前，陈楼特意查询这里的天气状况，接连一周都是晴朗舒适的好天气。好在，网络发达的今天，不出门也能办到很多事情，譬如找到适合的拍摄地。为此，陈楼刷了个通宵，看了无数短视频和旅游文章，反复筛选了几个靠谱的地点。说实话，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网上很多事情都是带有滤镜的，没发保证真实性。
　　人生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是有风险的，要做的话就必须要承担责任。最近，陈楼感觉自己的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重得有点踹不过气来。他现在有点迟疑，要不要自己出去开公司，经过这段时间，他了解的越多，害怕的也越多。说实话，他对自己的性格和能力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以前读书的时候，他想得美好，赚够十万就出去闯荡一番，要是闯出番成就再好不过，就算败光了本钱，大不了再去打工挣钱，够了十万再去闯……那种年轻的魄力，真让人羡慕，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却总是向往稳定的生活。更可恨的是，明明单身一个，也前怕狼后怕虎！
　　看着锡林郭勒大草原，陈楼又开始咒骂自己。“以为那次之后，自己有所改变呢！还是这么懦弱胆小无能荒唐可笑。”
　　为了能加快进度，陈楼将所有的拍摄造型都画了草图，当然，画工有限，都是些火柴人，看的木兰华哈哈大笑，“跟小时候画的连环漫画一样。”陈楼嗔道：“我跟摄影师懂就行了，用不着你哈哈笑！”
　　木兰华在工作日都是素颜，这也是陈楼第一次看见她化妆，一时间呆住了，比往日要美丽太多，加上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脱落如盛开的荷花，摇落和润的雨水，超出俗尘。在清晨，他们在草原上。木兰华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草原上奔跑，迎着朝阳笑容满面。开心也只是开心一刻，接着就是繁忙的工作，到了中午的时候，大家已经全身疲惫，就想往草地上一躺，躺一天不用动。
　　陈楼请大家在一户牧民家中，吃了顿烤牛肉，就是太油腻了，女士们只是稍微尝了点。男士则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这让女士们有点不开心了，好在还有其他的草原特色美食，可供他们拍照聊天凹造型。至于选在这里吃，陈楼还与牧民谈了条件，那就是让牧民家的几个小孩，免费当模特。陈楼真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钱真是大难题，比改变自己还难。两相权衡，还是改变自己简单点。有了几个小孩的参与，广告片更有活力，也多了许多的乐趣。
　　夜晚时分，大家围着篝火唱歌，饮酒，舞蹈……现在，牧民们也开办民宿，价格也还可以接受。为了有更的时间拍摄，同时吸引摄影师和模特，选择牧民的移动民宿，也是非常不错的。舞蹈累了，大家早早休息，毕竟这一天过得太过漫长。陈楼躺在草地上，他也是第一次来草原，恰好今天星空璀璨，“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古人真是了不起，总能将自己无法形容的美景，用诗意简洁的话语表述出来。
　　木兰华走了过来，问道：“前辈还不休息啊？”
　　“享受此时此刻的美景，也是在休息啊！”
　　“是吗？”木兰华说，“我刚到草原时，想起了原研哉为无印良品设计的那一系列海报，最吸引我的，就是草原篇了。有时候，其实，我也未必能享受那种孤独感，只是，它也会不知不觉埋入我的心里，而且还有点难以割舍。”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会成群。”
　　“前辈也是这样吗？”
　　“我是没人要。”陈楼说，“嘘！这美好星空需要安静地享受。”
　　次日，陈楼租借了几匹骏马用于拍摄，这是临时想到的，秋季款中有几款是悠闲运动服装，如果能让加入草原的骑行元素，或许更吸引人。原本担心模特们会抵触，所幸他们都在内蒙古读书，经常跟同学来草原骑马，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陈楼的提议。不过另一个问题就头痛了，陈楼想要多拍摄一些视频，可一开始只跟摄影师谈好拍相片，摄像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干，除非再加两千一天。这下陈楼也不愿意了，简直就是割陈楼的肉。陈楼无奈，只好自己当起摄像师，除了拍摄花絮外，还要录一些素材作为宣传片，当然质量是不能保证的。
　　在拍摄空档，陈楼邀请大家一起纵马欢腾，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忘却烦恼，这让他想起了《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当》，“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他们跑上山坡，陈楼幻想着自己是一位伟大的将军，身经百战，英勇无敌，这片草原就是他的庇护地，在这里可以所向披靡，随心所欲。只不过，当大将军也很难吧，特别是没有什么才能的话。
　　三天的拍摄，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可以放肆地玩，可也没有心力。两人开着车，在草原里漫无目的地行驶，期间还遇到了一场小雨，乌云席卷而来的壮阔景观，真的就像古诗里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傍晚时分，木兰华漫步在夕阳的剪影，让陈楼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旅游，果然需要同伴啊！”陈楼说，“一个人的话，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