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子》半江瑟

2、亲爱的女子（二）

　　林杉杉与余钦的关系，也由此开始。那时候还是两年前吧……

　　“杉杉，你在哪？”
　　“在家。”
　　“我在你家附近，你有空吗？”
　　她看看了沙发上两个玩耍的孩子，撇了撇嘴，道：“我要带孩子。”
　　“我就过来坐坐，看看你就好，让我来吧！”他赖皮的粘上来。
　　她又抬头看了看挂钟，已经十点了，又道：“你自己玩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不早了，我很忙的。”
　　“杉杉，我不是一人，还有几个人一起的，猫儿不舒服，让我们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猫儿？你们还有谁？”
　　“剑，我，猫儿，还有小斌，就四人。”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估计这几个人是昨夜high了一晚，现在无处可去了，只好答应：“好吧，来吧。”
　　挂断电话，她继续观看三岁的小女孩作画。这是比较小的一个孩子，母亲在她出生后的七天，由于产后发热而去世，那是个美丽的日本女人，因为仰慕中国的人文风情，才来到这里，然后与哥哥结婚，生下孩子，取名樱。她生前最爱中国的山水画，因此小樱从可以握住笔开始，就在学习山水画。
　　“anti,we will have guests?"（“姑姑，我们有客人吗？”）是一个稚嫩的声音，teddy笑嘻嘻的露出了他的小牙。
　　"yes!"
　　说话间，门铃就响了，她一开门，四个人如强盗般蜂拥而入。待她跟进去，三个大男孩和猫儿就横七竖八的躺在了沙发上。
　　见客人和她进来，teddy和樱子立即忙起来了。Teddy兴冲冲的端来了两杯又两杯橙汁，樱子也在那几个没规矩的客人面前各摆好了一个小碟子，然后从怀里抱着的饼干盒中掏出了她最爱的巧克力曲奇饼，每个盘子中都放了一块。
　　“真是训练有素！”猫儿赞着，已经开吃。
　　樱子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几个狼吞虎咽，悄悄的抱住了她的腿，她笑了，这几个人没有说谢谢，樱子还在等着呢！
　　“快跟樱子说谢谢。”她提醒几位。
　　“啥？”猫儿瞟了她一眼，差点没噎着。
　　“哦，谢就谢呗！”余钦说了声谢谢，她这才笑着翻译对樱子用日语说了什么，这个小丫头就笑着跑开了。这个小丫头听得懂中文，但是不会说。
　　“啊，那里还有个洋娃娃，快过来，让我看看！”猫儿又对着teddy兴奋的喊起来。
　　“这是我侄子。”她介绍着，就让teddy进去和樱子玩了。
　　“这就是那个混血儿啊！你哥可真强啊！搞出一中美混血儿，又搞出一中日混血儿，现在还处于单身！杉杉啊，要不，让他等我两年，我给他生个正统华人！”
　　几个人于是齐齐取笑起她来，“人家要的可是女人，猫儿，你这雌雄不辨的……”
　　“谁雌雄不辨了，要不你摸摸，你摸摸……”她说着抓起最老实的小斌的手往她的胸脯上拽，一脸通红的男孩子只得边用力挣开她，边辩解“我可没说！”
　　看得林杉杉也是一脸通红。电话铃救了她，但是这是她一时的错觉，打来电话的是Malena，teddy的妈妈。她听着电话，渐渐的站起身来，走远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话：
　　“Malena， I love you ,but not all of you. Teddy need you ,think of it! I'm busy now, byebye!”
　　（Malena，我爱你，但不是全部的，Teddy 需要你，好好考虑下。我现在很忙，再见！）
　　哭声从沙发上传来，她立即挂断了电话。听到电话铃声，两个小不点已经从房里出来了，他们的爸爸说过要打电话来的，teddy的妈妈也承诺多次要打电话来的，这两个小鬼，如此年幼，就备尝等待和无望期盼的折磨。
　　“Why mammy don't come? She don't love me? Why anti want mammy take me away? Anti don't love me?"
　　“为什么妈妈不来？她不爱我吗？为什么姑姑希望妈妈带我走？姑姑不爱我了么？”

　　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樱子看到哥哥哭，也跟在一旁哭起来，肥肥的小手抱着teddy的胳膊，透明的泪水流下来，流到嘴巴里，她不时用粉红的小舌头舔两下。看到这种情景，她心疼不已，急忙将teddy 抱到自己怀中坐下，解释道：
　　"No, sweet , of course mammy loves you, and anti loves you too.”
　　“then why anti want mammy take me away?"
　　"That's because mammy is the most important person to every baby. Mommy have many things to give you.Staying with mommy is better."

　　“不是的，宝贝，妈妈当然爱你，姑姑也爱你。”
　　“那为什么姑姑希望妈妈把我带走？”
　　“那是因为对每一个宝贝来说，妈妈才是最重要的人，妈妈有好多东西要给你，跟妈妈在一起更好。”
　　他没有哭了，但是她知道，这个孩子心中还是充满不解。她无法解开这些，因为，她也不能理解啊！她在深夜接到哥哥的电话，又要出差一个月，其实不出差，他也很少露面，如果说和Malena有了teddy是因为年少时的激情，但是樱子却是他和挚爱的女人所生，难道他的心中装下了妻子，却还是装不下这个爱妻延续下的生命吗？
　　那个娇小美丽的日本女人，常常陪伴哥哥在身边，一同学习，一同工作，并无私的照顾他的生活，她助他迅速爬上事业的巅峰，也给了他美满的爱情，却在生活变得接近完美时，骤然转向。她知道，那个女子在哥哥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感情空洞，无法填补，犹如被生生折下了一只飞翔的羽翼。他剩下的，就只有事业了。她和这两个小鬼，只是他的镇痛剂，不是根治之药，他远离，是为了寻找独立飞翔的力量。明白了他的辛苦，她很配合，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两个孩子，她爱他们。可是，别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带着两个拖累的她？把他们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她？连她的母亲都不能！
　　她依然记得母亲伤痛的脸，最后一次询问：“你真的要跟你哥哥，要带着他们？”
　　“是的，妈妈。”
　　“你不要后悔。”这几个字也是她记忆中不可磨灭的成分。她不后悔，她爱他们，就如同爱与她患难与共，在苦乐中相依成长的兄长。

　　“杉杉，你是个好女孩，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家庭生活。心里很想叫你放弃那两个孩子，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样，你也不会答应，所以，对不起……”
　　“钦，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和善的笑着，面色苍白。这种时候，也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即使毫无感情，被人遗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屋内的钢琴声戛然而止。然后咯吱一声脆响，她反射性的抬头，四处搜寻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担心他们是不是摔着了。他也抬头，循声望去，门缝里，露出两对眼睛，一双碧蓝如海，一双漆黑如夜。她已经走了过去，笑容如风，帮助着正在努力抱起摔在地上的妹妹的teddy，抱起了樱子。
　　在她擦樱子小脸的片刻，teddy已经冲了过去，拉住了韩钦的衣服，亮蓝的眼睛诚恳的看着他，童稚的声音对他说：“can you stay with anti-anti, we won't buther you, I'll take care of sakura , won't make her cry."（“你可以和姑姑在一起，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会照顾樱子，不让她哭。”）

　　她霎时回过头来，这个小鬼才五岁，居然什么都懂！她一时眼眶有些发热。
　　韩钦则为难立在那里。
　　她愣了一会，才上前，笑道："teddy，come here . When anti-anti go to school , we will meet everyday !"（teddy，过来。姑姑去学校了之后，就会每天和他见面了。）
　　"Ｒeally?"（真的？）
　　"Of course !Have anti ever lied to you ?＂（当然，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nope!" （没有）
　　他这才放开了钦。

　　两年的今天，再次邀请她，她觉得有点暧昧。他已经站在她楼下了，她还是轻轻的淡淡的修饰了下容颜，走下楼去。
　　门口，照例是一对对拥吻惜别的男女，明日又可以再见，真的如此难分难舍吗？她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她的心从来没有燃烧起来，也许，燃烧起来，也不以这样的方式昭告天下。她又想起那个女子，真应该问你，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每一天的结束？
　　“到极限了”，这几个字刺痛她的心，最美的东西，是暗藏在无生命之中的生命，你见过亿万年前的蝴蝶吗？它将生命停留在了最美的时刻，却换来了永恒的美的惊叹。那个女子，将爱停留在了极限，于是他们身后百年的回忆中，那段感情都将美丽得无与伦比。如果放任发展，你知道会是什么吗？是褪色，是衰老。这就是时光的力量，除了放弃生命，你永远无力抗衡。这也是他们两人分手后还如此平静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