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蛮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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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一个人的脸上一瞬间很少会出现这么多的表情。先是震惊，紧接着是疑惑，最后连带着的是气恼，还夹杂着一丝，想念。
她带着死灰般的心来到地府，忍着毒药的痛苦，分别的揪心，就是为了守护眼前的人。
可，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
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能在这里？
“你……为何？为何？！”
不可控制的，一滴清凉从脸颊划过——
啪的一声——开在面具上。
所坚守的被摧毁，所守护的被毁灭，也不过如此。
周围喧嚣依旧，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来来往往，只有她们站在这里，望着彼此。终是念如诲先行一步，拥住安肆。她缓缓的靠近安肆的耳畔，双臂加紧这个怀抱，轻声说：
“抱歉……”
“最终还是我没有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对于安肆来说，这个怀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也温暖的不能再温暖。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尤其是听了她自责的话语，安肆下意识的就抱紧她，想把她藏在自己心里，好好的疼一疼。
“不苦。”
“我在这里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骗子。”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痛极了，怎么会好受？
“真的，骗你干甚。”
“你看你，之前还说我是爱哭鬼，我看来地府之后，你比我还爱哭。”安肆扶着念如诲的肩膀，离开这个怀抱，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开玩笑道。
“我没哭。”念如诲偏过头。
“嗯，好，没哭。” 安肆笑。
“莫笑，你先告诉我是何人害的你。”
“阿言，你是不想我吗？”
“尽瞎说。”
“这市井之地不适合长谈，再说人间的事以后再聊也无妨。我们先找个地方安定一下，你说好不好？爱哭鬼。”
“你不要拿哄小孩的语气同我说话。”
“嗯，好，我们家念如诲才不是小孩子呢。”
“安肆！”
……
念如诲用银两租了辆马车，没多久就到了安肆破烂的住所，倒是比她当初步行来时快了不少。
只是安肆原本是想支开念如诲，等明日转生时辰到了她自行消失，到时她找自己不到，自然就会认为不过是一场梦。只是耐不住某人硬要马上来这搬家，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被黑白无常带走。
“咳，这就是在下的住所。”实在是过于破烂，跟刚刚的市井繁荣完全是天壤之别，安肆担心念如诲会嫌弃，尽管她不住。
“嗯，走吧，快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应该回去之后还能睡个好觉。”
“这么赶？要不等等，休息一下明天再收拾，都这么晚了。”
正在推门的某人听到这话，停下动作，转头幽怨的看过来，嗔念道：“太破，不想住。”
就知道她会嫌弃。
安肆跟上她的步伐，往屋内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屋内现今还住着两人。
这两人身份不明，又是凌晨出现，极有可能是盗贼杀手之类。但当时自己正于现实和梦境疑惑中，并没有多想就留下了他们。今日交流时那男子也颇为和善，想来也没有害人之心。
只是，多一人知道他们，他们暴露的风险就愈大，同时，想要杀人灭口的几率也就愈高。
这么想着，居室也就越走越近，安肆赶紧提前一步打开房门，然后转身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栓扣上时，念如诲同时出口：“开门，你锁我干什么？”
安肆没时间解释，三步两步巡视整个屋子，发现那两人已然不在，只有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家具。
呼——安肆长舒一口气。
“安肆！数三声，给我开门！”
安肆一个激灵，二话不说冲到门口，还预备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准备迎接炸毛的念如诲。
“来了来了，嘿……嗷！”
笑嘻嘻的开了门，结果却迎面被怒气腾腾的念如诲敲了个板栗。
对方气冲冲的警告道：
“下次，再这么开玩笑，就不是吃板栗能解决的了！”
“哎呀，知道了嘛，下次不敢了。”她下次不敢，下下次敢。
“那个，阿言。”趁着念如诲掏出火折子点灯的间隙，安肆尝试着转移话题。
“嗯？”
“我有些困了。”
既然那两人不在，那么安肆接下来该担心的，就是明日自己的离开了。怎么才能支开她呢？
“困了？那赶快收拾，我们回家。”
“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念如诲狐疑的望着她，道：“你来这么久，一点衣物都不曾置办？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带吗？”
“其实也就是一些首饰，不拿也罢。你送我的簪子倒算是贵重物品。至于衣物什么的，我刚来，还没来得及买。”
“刚来的？何时？”
“昨日。”
安肆领念如诲在桌边坐下，沏了壶热茶。茶是那日修门在集市上顺手买的，也不知好喝与否。只是这话题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喝口茶，顺便帮忙平复一下等会念如诲的心绪。
“这么说来，也就是我……冥婚后不久？可记得杀你之人模样，是否蒙面？或者……”带着份急切，念如诲还是想早点知道是哪一处她没有安排妥当，致使安肆丧命的。
就算现在复不了仇，她也要寻个小人扎扎解气。
虽然以前她对此类行为厌恶至极。
“阿言，”安肆打断道，“我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怎么来这里的。”她抬头望着念如诲的眼睛：
“准确的来说，我遗失了从那日分别至来地府前的记忆。”所以之前她才会一直怀疑这里的真实性，只因她没有自己死亡的记忆。
“不记得？那审判时可有说什么？”
失去记忆的事实在是过于蹊跷，念如诲感觉此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她们毫无头绪。
“他说，我是——服毒自杀的。”
“自杀？！”念如诲下意识的惊叹，却又旋即站起身，走到安肆的身后，捧起她的发梢末端观看。
“此事定有古怪。”她下定论。
安肆好奇她为何看眼头发就能如此断定，也抓起自己的头发瞅了瞅——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念如诲看她如此动作，吞了口茶，解释：
“在这里，自杀之人发尾会变白。而现在是，审判说你是自杀，但你身上并没有此等标记。虽说标记不会马上显现，但算算时日，就算不白也不会全黑。”
如此，那么自己是被陷害的吗？那审判如何解释？安肆疑惑到。
“生死簿一般不会出差错，着实奇怪。”
“安肆，给我讲讲审判的内容。”
“除了死因，无外乎阳寿，德报及冥银之类的，我觉得没甚奇怪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闪躲，又习惯性的抚摸头发，念如诲一瞧就知她在心虚。于是扣住她的手，追问：“安肆，你知此事重要，不管什么，莫瞒我。”
真的不能瞒么？安肆开口：“我……”
解释的话语在嘴边绕了又绕，却始终无法说出口。她抬眼望去，就见到那双熟悉的星眸，如同尘封已久的酒酿，醇香溺人。
这酒里溢满了忧心与爱意，像柔水般蚕食着自己的心防。她深知自己不该说，却被那坛酒醉了心神。
她好像已经如此心甘情愿的堕落了千年，深陷在这酒坛中，不可自拔。
于是反握住对面人的手。
“审判说，我的阴寿，只有两日。明日巳初，我就要去孟婆处投胎转生了。”
如此，便让她继续沉沦吧。管它两日还是两个时辰，能再见面已知足，够长乐。
“怎能？！”念如诲兀的站起，手中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茶水四溅。
怎么一点时间都不给她们留？这么点时间她能查出来什么？
发尾无白是真，生死簿有问题，记忆缺失的确实古怪，明明那么多疑点，明明就有问题。阴寿那么短可能也是有人故意陷害之！可那么短的时间，她怎么挽回？怎么拨开这团迷雾？
“这三界的规矩不是说改就改的，布置这一切的肯定是顶厉害的。我明日就离开了，你莫要为了我惹上麻烦。”
“反正，”安肆起身拥住念如诲，“我们下一世一定还能在一起，我相信。我们还要一起养猫呢。”
你这坛酒，我要慢慢品，细细品，可不能弄丢了。
“你……”念如诲喘了口粗气，最终还是妥协，“我困了，歇息吧。”
她们区区一介凡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被如此针对，竟然不惜破坏三界规则？
不管怎样，就算是倾尽所有，她也一定要彻查清楚。
……
“嗯……”安肆呢喃一声，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慢慢的伸着懒腰，然后扭头望向身边人，用眼神勾勒她的眉，眼，鼻……直至，唇部。香甜的滋味突然蔓延在脑海里。起身，准备缓缓的偷一个香。
忽然一双手桎住她的动作，捏了捏安肆酸痛的腰部，轻笑到：“不许亲。”
安肆把手放在念如诲腹间，划圈：“不让就不让，反正我今日就走了，以后你想亲也没有了。”
她听后突然拂开安肆的手，起身背对安肆穿衣梳妆。边穿边道：“你也知道。”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我也不想。可我更不想你冒险。”
“哼……你快些，我带你去吃你爱的灌汤包。”
“嗯？这里也有么？”安肆以为此处只会买一些奇异的食物。
“快些。”
“知道啦。”
辰时正是人们出集时，街上人不如昨日节日那么多，却也不少。念如诲带着安肆东拐西拐，终于在一家小巷子里到了一摊子面前。
安肆弯腰喘了喘气，稀奇道：“这……这么偏远，怎么……找到的？”
念如诲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走近，道：“要两个蛮蛮。”
这地府的食物名也是够奇怪，安肆腹诽。
那卖包的看了看念如诲，似在打量。之后将两个包子的装进纸袋，出口要价：“两个，两万两冥银。”
“这么贵？！”安肆惊讶。莫不是这地府跟人间银两的计量单位不同，两个包子也太贵吧？？
“嘿，这你就不识货了。这包子里放的是蛮蛮鸟的内丹粉末，你知道这玩意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嘛，还嫌贵？真是。”
内丹？有何用？阿言要这个干什么？满是疑惑，却又不想出口再问，安肆不想在别人面前漏短。
念如诲接过包子，道：“她初来，不太熟知。这是凭证，到时可自取去钱庄取钱。”
待到离开稍远，未等安肆出口询问，念如诲就自行解释道：“蛮蛮鸟生来一翅一目，只有二鸟合并才能起飞。这种鸟极难寻到，内丹难得。而两人同时服用一对蛮蛮的内丹，可生生世世互相吸引，永不分离。”
她拿起一个包子，望向安肆：“现在，你愿……意么？”
还没等她问完，安肆就上口叼走了包子，嘴里嘟囔道：“用最爱的包子诱惑我，狡猾。”
狡猾的让人喜欢。
望着眼前空落落的手心，念如诲先是呆滞，然后轻笑：“嗯，我狡猾。”
能捆你生生世世，狡猾点又何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蛮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