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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见 ...

  •   小支军队已经在沙漠里迷失了三天了,身上的水源早已用尽,向秦舔舔干裂的嘴唇,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士兵。
      三天前向秦的军队与北蛮人交锋,本已获胜,但向秦想要擒住北离第一武士齐达尔的念头冲昏了自己的理智,带着一支分队追进了沙漠,最终迷失在沙漠里。
      穷寇莫追,自己从会开口说话便明白的道理,怎么关键时刻便抛诸脑后,如果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身后上百名将士,那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向家列祖列宗。
      “将军,将士们都已到了强弩之末,我们再不走出去,恐怕......”参将上上前躬身说。
      再走不出去恐怕要困死在沙漠里。向秦摇摇头,看着前方说“继续走,不能停,一停下......”前方隐隐约约仿佛有个凉亭,莫不是到了水源所在之处。
      “前方有水源,我们马上过去。”向秦转口道。究竟是否有水源,向秦也不知道,但是有了希望,也许还能多撑片刻。
      众将士听了这个消息人心振奋,行军的速度快了起来,总算在傍晚时分到了那个凉亭,真的是个破败的凉亭,突兀地立在漫天黄沙之中,凉亭里一位身着红衣,面色惨白的美艳女子抱着一个竹筐靠在柱子上看着眼前的军队。
      莫不是遇上了沙漠里的艳鬼?参将心慌地低下头。
      美艳女子细细打量着军队,黑色军旗上写着骁骑营,姜国战无不胜的骁骑营?女子心中大骇。
      “你是姜国人?”美艳连夜女子正是从部落里逃出来的锦绣。
      “正是,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也?”向秦上前行礼,这女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但两国交界处许多人通晓两国语言。
      “姜国,北离交界处,清浅镇,清浅人。”锦绣一子一顿地说出自己身世。
      军队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清浅镇是姜国最北的小镇,北离来犯,屠杀的第一个小镇,骁骑营接到消息赶到时,满地死尸,无一活口。
      北离人屠城,消息没有传送出去,是骁骑营一天没有收到驻扎清浅军队传来的消息,派人来查看才得知被屠城,这也一直都是骁骑营心头的一根刺。
      “抱歉。”向秦面沉如水地说。
      双方交谈声吵醒了沉睡的恶灵,他躺在背篓里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他很想起身看看讲话的男人是谁,声音虽然沙哑,但却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在这个干燥的沙漠里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奈何在背篓里蜷缩时间太长,四肢发麻,如蚂蚁啃噬般让人难受,只得乖乖躺着等着麻劲过去再起身。
      “你何故对我抱歉。”锦绣苦笑着摇摇头。
      参将上前对锦绣说:“这位是骁骑营的大将军,向秦,向将军。姑娘,您有救了,我们会带你离开这里。”
      向秦,锦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俊美的将军,竟然是凶名在外的杀神,向秦,他是守护姜国的神明,是边境他国的噩梦。
      向秦,原来这个有好听名字的人叫向秦,不过看到锦绣脸上的震惊,这个人应当很厉害吧。
      锦绣心中有了打算,向前一步,对向秦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姑娘是有求于我?”向秦脸色平静地说。
      锦绣跪在地上看着向秦,并未开口。
      向秦踏进凉亭,让军队后退。
      见周围并无外人,锦绣把自己五年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向秦,包括如何烧毁了北离部落逃出生天的过程,却瞒下了自己孩子在里面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向秦平静地听完,看着锦绣从竹筐里抱出来一个瘦弱的孩子。
      这个孩子哪里像一个五岁的孩子,面黄肌瘦,四肢修长,薄薄一层皮肉包裹着嶙峋的骨头,那孩子睁着一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恶灵的确看呆了,自己活了千千万万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但是像眼前这样的人,确实头一次遇见,高大,强壮,俊美非凡,尽管一身染血的铠甲略显狼狈,但已经掩盖不了这个人俊美的容貌。
      “将军可是被困于沙漠之中。”锦绣问道。
      你这不废话?你看看一行人狼狈样不就知道了。恶灵心里吐槽,但是眼神依旧难以从眼前的将军身上移开。
      “姑娘可知附近是否有水源?”向秦没有否认。
      锦绣起身,从骆驼身上的包裹里拿出自己所有的水源与干粮递给向秦。
      向秦没有接。
      “水源就在附近,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但是你的军队太累了,我怕有人坚持不到。”锦绣说。
      听到水源就在附近,向秦从包袱里拿出几个水囊招来副将将水源分给身体虚弱的将士。剩下的如数还给锦绣。
      “将军,我不仅可以带你们去寻找水源,我对沙漠熟悉,可以绘制沙漠地图,我在北离部落生活了五年有余,部落里许多事我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锦绣接过包袱说。
      “条件。”向秦看着锦绣。
      锦绣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仿佛被看了穿内心深处。
      “我被俘五年,受尽折磨,早已命不久矣,只是舍不得这年幼的孩子,,强撑了至今,将军,我求您收他为义子,照拂他,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一生无忧,平安喜乐。”锦绣抱着孩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我......”年仅十七的少年将军怔在原地,从小在军队长大,会握刀骑马时便随父上了站场,十三岁便自己带兵打仗,年少成名,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这阵仗,还真是人生第一遭,自己一颗心全扑在军队里,别说对那家姑娘心动,就连姑娘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现在竟然让自己给人当爹,而且这孩子如此瘦弱,别说随军了,可能走路颠簸一下,都会要了他的命。
      饶是向秦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恶灵听了这话倒是心中一喜,先不管别的,就冲这张俊脸,也是十分愿意的。可是看到向秦脸上的犹豫,恶灵便伸出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冲向秦叫了一声“爹爹”。
      面对敌国数万军队面不改色的向秦,此时面色大骇,脚步微不可查地向后挪了挪。
      “爹爹。”你退我就进,恶灵挣扎地从锦绣怀里爬出,蹒跚地朝向秦走去,可是麻木的双腿依旧使不上劲,堪堪迈出一步,便摔倒在地,向秦手疾眼快的向前一步抄起眼看就要摔倒的孩童。
      完全是多年习武地条件反射,待向秦回过神来,那孩子的一双瘦弱的手臂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脖子,瘦小的孩童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向秦轻轻托着,害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勒死他。
      “多谢将军。”锦绣重重地磕头。
      “不......”向秦刚想反驳。
      “大将军一言九鼎。”锦绣的头重重磕在凉亭风干的木头上,额头沁出血丝。
      “我答应你了。”向秦下定决心一般的说,一个孩子而已,回京以后放在将军府里找先生教养便是。
      锦绣如释重负的笑了,扶着凉亭的柱子,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这孩子可有名字?”向秦抱着孩子牵着骆驼,问骑在骆驼上的锦绣。
      “没有,从生下便抱着打算送人的念头,便没有取名。将军给取一个吧。”锦绣含泪说道。
      向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凉亭,在夕阳的余晖下,苍凉孤独,也许神明让自己迷失在这沙漠里,就是为了成就这一段缘分,“就叫你向亭晚吧。”向秦看了看手臂里的孩子说。
      向亭晚,还不错,向亭晚搂着向秦的脖子重重地点头。
      “那我以后就叫你晚晚了。”向秦一本正经地说。
      向亭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向秦,这是小姑娘的名字啊。
      “这个眼神看我?可是不愿?”向秦说。
      恶灵点点头。
      “那边换一个,亭亭如何。”向秦说。
      锦绣在骆驼上掩嘴轻笑,后方军队里更是传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向秦收义子的事情军队皆以传开,但是锦绣与向秦都对向亭晚有一半蛮族血统的事情闭口不提。
      “爹爹。”向亭晚搂着向秦的脖子,小声恳求。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自己转世多次,不知用过多少个名字,可这一世就不愿将就。
      “中原习俗,身体羸弱的孩子乳名取女孩的名字好养活。”向秦说。
      向亭晚哑口无言,恶习害人。
      “晚晚。”向秦叫道。
      “爹爹。”向亭晚不情不愿地答应,总比亭亭好听一些。
      听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向秦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查觉的微笑,惊鸿一面,只是俯在向秦肩上的向亭晚没有看到。
      军队走了一个时辰便看到了水源,极度缺水地将士们看到水源的一瞬间眼睛都放了光,队伍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但是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所有将士自觉按队形去河上游饮水,下游洗漱。
      向亭晚对骁骑营将士们刮目相看,怪不得这只军队能成为战无不胜的军队,更对骁骑营的首领向秦心生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创造出这样一支军队。
      向秦和士兵一起去河边喝足水以后,又和士兵一起在河上游安营扎寨,一切井然有序。没有人因为向秦是将军而刻意迎逢,而是发自内心地敬佩。
      将军帐与众将士的并无不同,只是稍微大出一圈,方便议事。
      夜里没有生火,大家围在一起啃着冰冷的干粮,军队里唯一一点肉干也省出来给了锦绣母女,锦绣许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吃过晚饭,锦绣回了帐篷,向士兵讨要了纸笔,开始绘制地图,自己时日无多,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击败蛮族尽一份力。
      向亭晚看着仔细描绘地图的锦绣,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如果你能多活几年就好了,我觉得你还不错。”向亭晚晃着脚丫看着锦绣说。
      “我也想多活几年,我想看看你到底能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锦绣没有回头。
      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向亭晚沉思起来,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每一世的人生都枯燥无味,麻木地活着,迎接新生,成长,疾病,死亡。可是这一世,自己遇上了有趣的人,竟也隐隐期待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经历什么样的人生。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是妖还是神?总归不是我的孩子,或许占据着我孩子的□□。”锦绣轻笑着说。
      向亭晚咯咯笑了起来,面对锦绣,向亭晚从来没有在锦绣面前隐藏过自己,如今被戳破,并没有一丝慌乱。
      “我不是妖,也不是神,这世界上没有神,如果有,我祈求过神明千次万次杀了我,但是我死后却一次次转世重生,并且保留着每一世的记忆。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一个恶灵,一个在你孩子出世时便夺舍他□□的恶灵。”向亭晚在黑夜里阴恻恻地说。
      “那便是了,没有孩子会像你这样,你面对向将军的时候记得掩饰,不要被发现,他聪明的很。”锦绣停下手里的笔,转身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向亭晚说。
      向亭晚怔怔地看着锦绣,她脸上的青灰色更加明显,显然是将死之人,向亭晚觉得她估计连今晚都熬不住。
      “我可以说间接杀死了你的孩子。”向亭晚小声说。
      “我发现有身孕时便喝了堕胎药,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从你出生到现在,陪了我五年的是你,帮我逃出生天的是你,我觉得你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锦绣蹲在床边,仰头看着面前的孩子。
      向亭晚干枯的小手轻轻抚上锦绣的青白面庞。
      夜里,向亭晚陪在锦绣身边,锦绣呼吸不畅,彻夜难眠,向亭晚有些怕她熬不过去,想到这个人很快会死,心里竟有些不舍,这是千万年以来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身份却不害怕自己的人。向亭晚握着锦绣冰凉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黎明的第一缕光辉洒进帐篷时,锦绣也熬过了这艰难的一晚,活了下来。
      军队在锦绣的带领下走了三天终于走出了这片沙漠回了军营。
      方遥看着抱着孩子的向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将军...”自家将军在沙漠迷失了几天怎么回来连孩子都有了。
      “回帐。”向秦绕过方遥进来将军帐,吩咐人去了热牛乳和新鲜水果给向亭晚。
      这一世还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向亭晚捧着碗大口地喝完牛乳,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啃了起来。以往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如今却觉得美味可口。
      方遥不可思议地看着瘦猴一般的孩子喝掉一大碗牛乳并啃掉一个大苹果,原本扁平的肚子迅速鼓了起来。方遥咽了咽口水,这孩子不会把肚皮撑破吧。方遥的眼神艰难地从孩子身上移开,看到了更令他震惊的一幕。
      向秦竟一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自己从小认识向秦,几乎从未见过向秦对谁温柔,更别说笑了。
      “将军?”将军莫不是在沙漠里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吧,方遥试探性地开口。
      向秦迅速回过神,那丝浅笑消失不见,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模样。
      向秦挥手让帐里驻守的士兵退下,将沙漠里的所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遥,方遥听罢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向亭晚。
      “将军,他可是有一半北蛮血统,姜国与北蛮不死不休,你收养他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方遥气急败坏地说。
      向亭晚眼神惊恐,往向秦怀里钻了钻。
      向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此事你知我知。”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方遥无可奈何地说。“我就不该受你的诓骗,出来打仗,在京城里做过闲散少爷现在指不定在哪享福呢,哪至于在这里陪你吃沙子,现在还整出这么个小崽子。”
      向秦没有说话,方遥被自己忽悠到军队里的事情,方遥一天要抱怨三遍,比吃饭还准时,向秦已经不想理会他了。
      见向秦不说话,方遥又手贱的去戳向秦怀里的向亭晚。
      刚伸过去的手便被向秦打开,向亭晚抬起脸,看着方遥。
      “爹爹,这个黑脸大叔是谁,好吓人。”向亭晚指着方遥奶声奶气的说。
      黑脸大叔?!方遥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想当年自己也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贵公子,受姑娘追捧,现在虽说来了沙漠晒黑那么一点,憔悴了那么一点,但也不至于是黑脸大叔。
      “介绍你自己。”向秦对方遥说。
      得,你是将军你说了算。方遥蹲在地上对向亭晚随意拱拱手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是你爹麾下骠骑大将军,方遥,骁骑营你爹排老大,我排老二。”
      “方老二叔叔。”向亭晚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天真无邪地叫着。
      向秦嘴角不可查觉的抽了抽。
      “老二叔叔,你好黑啊。”向亭晚继续说,这个人刚刚嫌弃自己,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一定要讨回来。
      “什么老二叔叔,军队里要叫我方将军,私下才能叫叔叔。再者,我本身不黑,很白的,就是那种由内散发的白,现在有点黑是在沙漠里晒的。”
      “爹爹怎么没有晒黑。”
      “你爹...对啊,向秦,你怎么晒不黑呢,来沙漠这么久,你怎么还白的跟个大姑娘似的。”方遥疑惑地说。
      “晚晚,记得以后睡前要洗脸,否则会像他一样黑。”向秦一本正经地对向亭晚说。
      向亭晚心里笑成团,脸上依旧纯真懵懂地说好。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方遥不悦地大喊。
      “我哄孩子。你闭嘴。”向秦不悦地看着方遥。
      男人一旦做了父亲,他就变了。方遥走出将军帐,摇摇头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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