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迁府 ...

  •   “你可真是不乖。”向秦看着向亭晚哭笑不得地说。
      “爹爹尽管罚我,只要爹爹不心疼便可。”得知向秦有心隐瞒之后,向亭晚更是无所畏惧。
      向秦看着向亭晚扬起的小脸,心里浮出“恃宠而骄”四个字,随即又慌忙地摇了摇头,将这四字从脑海中挥了出去。
      “爹爹最疼晚晚了。”向亭晚爬上向秦的膝头,亲昵地说:“爹爹,这眼看要入冬了,军营里冷,你每天在府里,军营皇宫三头跑,很是辛苦,晚晚看了心疼,今天夏天皇上册封你时赏赐你的宅子,离军营皇宫都不是很远,爹爹不如搬到振国将军府,这样还少了许多奔波。”
      “在府中可是有人欺负你?”向秦虽早已及冠,但常年不在家,府中自己住一院,鲜少有人打搅,便从未起过搬出府邸的想法,如今听向亭晚如此一说,只当他在府中受了委屈。
      “没有,爹爹。晚晚只是不忍你奔波。”向亭晚搂着向秦的脖子面露难色。
      “你知道你瞒不住我的。”向秦说。
      “爹爹......”向亭晚说话间眼眶便红了,“晚晚不喜欢将军府,老将军跟夫人的确对晚晚体贴,但从不会陪着晚晚,府中下人更是是对晚晚敬而远之退避三舍,晚晚在那偌大的将军府很是不自在。”
      “爹爹,您若舍不得老将军和老夫人,便当晚晚从未说起这事,大不了晚晚日后在院里不出去便是。”向亭晚红着眼睛说。
      向秦这才想起,向亭晚来到京城半年有余,日日呆在府中,从未惹事生非,有时自己晚归,小小的人便在偌大的院中独自等着,从不与人亲近,阿毛的死虽被自己压下,但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府中下人也时常对向亭晚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一个八岁多点的孩童,正是玩心重的时候,可在偌大的京城他却没什么朋友,是自己疏忽了。
      “晚晚,你是不是有些孤单。”向秦拍着向亭晚的后背说。
      若刚刚向亭晚是装的,那此时便是真的情绪崩溃了。
      向亭晚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自己千年万年,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从未有人问他是否孤单。
      向亭晚仿佛要把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一并哭出来。
      向秦轻轻拍着哭到浑身发抖的人。
      “以后我陪你。”

      “这眼看要入冬了,你这时候搬出府作甚?”向老夫人说。
      “我早已及冠,早些年便应搬出府邸,况且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府邸一直空着,再不搬进去怕是会被有心人说藐视皇恩。”向秦说。
      “你什么脾气秉性我会不知道?藐视皇恩?那宅子空了几个月,现在你才想起怕被人说藐视皇恩?你的心在军营里,不在家里我知道,你向来不是会讲究这些俗事的人,是不是亭晚想搬出去?”老夫人说。
      “他只是个孩子,不懂这些事,是我想搬。”
      “我从未见过这般孩子,除了你从不与旁人亲近,寻常孩子喜欢的东西,他一概不喜欢,每日练功,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要么就在院里发呆,不说话也不笑。这孩子,莫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夫人说着神情便担忧了起来。
      “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亭晚早些年不幸,幼时看尽人间险恶,性格有些孤僻罢了,而且他天资聪颖,乖巧懂事,您也看到了,他来府中从未惹事。”向秦说。
      “罢了,到底也是个可怜孩子,你若想搬出府也可以,但你孤身一人,还带着个孩子,一人难免照顾不好自己,趁着你建府,娶个侧房,照顾你的起居,你明年去北疆,若是能留下子嗣,那我和你父亲也能安心一些了。”向老夫人说。
      向秦顿了顿:“您也说了,明年我要去北疆,这一去少则五六年多则七八年,虽说只是建立商路,但总归刀剑无眼,母亲宅心仁厚,一心向善,怎会下次狠心让好人家的姑娘跳入这火坑。”
      “你...”向老夫人指着向秦。
      向家世代名将,战死沙场者无数,从向秦第一次手握兵刃踏上战场时,向家便做好了唯一的儿子某一天会马革裹尸的准备。
      “你今年二十了,打了无数场仗,我和你父亲时常夜里难以安眠,阿秦,为国征战是向家人的使命,我不能把你从那吃人的战场上拉回来,你不在,我每天都在害怕有人到府上,害怕突然有一天有人带来你战死沙场的消息,尽管我知道极有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可我还是会怕啊。阿秦,你给向家留个后,给我和你父亲留个念想。好吗?”向老夫人含着泪说。
      向秦这一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无愧于自己,但愧对于家中一双年迈的父母。
      “我有儿子,他也是您的孙子。”向秦别过头去说。
      “我愿意把亭晚当亲生的来看待,哪怕他并不与我亲近,可阿秦,你能做到把他留在京中吗?”
      向秦沉默着。
      “有些事我和你父亲没有开口,但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清楚你和他到底是那种父子情谊,但我们不想管,你自己会有分寸,但是向家需要你留个孩子延续香火。”向老夫人说,“你不想伤害好人家的姑娘,那你把阿素抬了吧,她本就是你的通房丫鬟。”
      “迁府的事忙完再说吧。”向秦想了片刻后说。
      “年前为限。”向老夫人说。
      向秦心里的期限是初雪后,他想陪向亭晚看初雪,而母亲却给了他更多的时间。
      “多谢母亲。”向秦深深地弯下腰。
      “退下吧。”向老夫人挥了挥手。
      向秦走在府中小路上,心里酸涩异常,欠父母的这一生怕是还不上了。
      “爹爹,老夫人可是答应了?”向亭晚冲出院中抱着向秦的腿问。
      “答应了,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迁府了。”向秦摸着向亭晚的小脸,扯了扯嘴角。
      “爹爹不开心吗?”向亭晚敏感地问。
      “没有,爹爹有些累了,我们回房休息吧。”向秦说。
      向亭晚牵着向秦的手走在没有一丝灯火的小路上,向秦看着向亭晚小小的背影。
      晚晚,日后爹爹就只有你了。

      向亭晚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依旧是自己来时背的那个破旧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向秦缝补过的衣服和那副兔毛手套。
      “你可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儿子,搬家竟只有这点行李,我看看我们小晚儿收拾了什么贵重物品。”向秦拿过向亭晚的包袱打趣地说,待他打开行李看到那些破旧的衣服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时,打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晚晚的贵重物品在这儿呢。”向亭晚拉了拉向秦的手说。
      向秦阴郁的心情消散了许多。
      向秦坐在床头看着向亭晚弯腰给自己收拾贴身衣物,脚上铃铛随着向亭晚的身形发出悦耳的声音,一如既往,每次更换营地,这些繁琐的小事都是向亭晚来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消瘦嶙峋的孩子开始照料起自己这些琐事来了。
      向秦突然想起,自己在与北离最后一战中手臂受了伤,不便碰水,自己的亵衣都是向亭晚给自己洗的,当时自己站在河边,看着下游的孩子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搓洗着那方雪白。向秦的脸不由地热了热。
      不同于寻常父子。母亲是这样说的?
      向秦不懂,但他确实知道他与向亭晚不同于寻常父子,但也绝不是皇上与初七那般。皇上与初七时时耳鬓厮磨,共赴巫山,若要让他与晚晚那般,向秦觉得自己万万不能接受。
      “爹爹,衣服收拾好了,你房里这些古玩玉器可要一并带走?”向亭晚的声音拉回了向秦的思绪。
      “啊?不要了,书籍带走吧,其余的不要了。”向秦说。
      曾经自己视若珍宝,时时把玩的古玩玉器,如今这趟回来竟从未把玩过,好像从前的热爱一下子消失了。
      镇国将军与镇国将军之子两人所有的行李加起来都没塞满半辆马车,看上去属实凄凉。
      皇上赐府的时候,也赐了一众丫鬟仆从,向秦喜静,向亭晚也不爱与人亲近,一众丫鬟仆从都留在前厅,不得随意踏足后院,向秦只带了一众亲兵,几个年少时服侍过自己的小厮,正式入住了,空了许久的镇国将军府总算有了人气。
      “见过将军,小公子。”管家陈伯带着府里下人行礼。
      “将军喜静,日后府里莫要喧哗,府里大小事宜皆由我定夺。”向亭晚说。
      “这...”陈伯看着八岁的小大人。
      向秦眼底含笑地看着向亭晚。
      “老奴遵命。”陈伯看了一眼向秦,立刻应了下来。
      一众仆从散去,向亭晚兴奋地拉着向秦在府里转着,镇国将军府比起向府只大不小,穿过前厅便是花园,花园隔开东西两院,东西各有三个院子,向秦和向亭晚便住在东边前院里,院里有鱼塘假山,没有繁花紧簇,只有四季常青的竹子,环境优雅,曲径幽深。
      “可惜将军府里的温泉了。”向亭晚转了一圈有些惋惜地说。
      “天然行成的活温泉世间难寻,府里有人造温泉,不过是在室内。”向秦拉着向亭晚的手走到后面的院子。
      后面的院子房门紧闭,向秦推开门,只见整个后院房间全部被打通,屋里拾阶而上是一个方形的温泉,不同于将军府的浑然天成,这方温泉精雕细琢,奢华至极。
      可能小时候难得洗澡,所以现在的向亭晚极爱泡澡,时常会在温泉里沉沉睡去,向秦不知道把他从水里抱出来多少次了。
      迁府虽有家丁帮衬,但有些事情还需自己亲力亲为,劳累一天的父子俩惬意地躺在温泉里,向秦看着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的向亭晚,突然觉得心里很满。
      房子很大,两人的东西有些少,隔日向秦去了军营以后,向秦便上街采买。
      相比之前的居无定所,向亭晚现在突然有了家的感觉,属于他和向秦的家,家就在那,不管两人什么时候回去,家就在那个地方。
      向亭晚是第一次上街,看着街上人声鼎沸,百姓安居乐业,心里倒升了几分感慨,这太平盛世,可是向秦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小公子,您不累吗?您已经走了一天了啊。”跟在身后抱着一堆盒子包裹的小厮忍不住开口,这小孩体力太好了吧。
      向亭晚回头看了一眼,六个小厮皆是在这寒风中满头大汗。
      “你们把东西送回家,换一批人去前头酒楼找我。”向秦指了指前头酒肆说。
      “啊?您还要逛啊。”天色渐完,小厮可不敢把小公子一个人丢在街上,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将军非得扒自己一层皮。
      “今日将军说回家吃饭,公子,我们早些回去,莫要让将军久等了。”
      向亭晚自然知道小厮的这番说辞只是想回府休息,但他就是喜欢听这番话,回府,回他们的府,吃饭,他们两人的晚饭。
      “早些回去吧。”向亭晚转身走进巷子里,穿过三条巷子,能省一半的路。
      “公子,天色已晚,走巷子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大街吧。”小厮跟在向亭晚身后说。
      “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向亭晚虽说年纪尚小,又被向秦时时保护着,但他自小习武,一身武艺三五个成年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小厮不能忤逆主人命令,只得吩咐一人先行回府,派人前来接应,这小公子是将军的眼珠子,若是出事,谁都担待不起。
      小厮的这般安排,自是被向亭晚看在眼里。
      “你叫什么,我觉得是有些眼熟。”向亭晚说。
      “小人程诺,公子唤我阿诺即可,早些年是将军的随从。”阿诺说。
      “早些年?”
      “公子入了骁骑营,小人便没有再跟着,后来将军回京,便不要随从时时跟随,小人便在府中领了一闲职,现如今,将军建府,阿诺也自然跟着。”阿诺说。
      “哦,那你日后便跟着我吧,有时间给我讲讲爹爹以前的事。”向亭晚说。
      “多谢公子赏识。”阿诺欣喜地答应。
      巷子昏暗幽深,只有几户人家传来点点灯火,阿诺紧贴向亭晚身后,用火折子照亮眼前的路。
      一行人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快要从巷子里转出去了,向亭晚隐隐约约看着巷子口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背着光,看不清脸。
      但向亭晚知道那人是谁。
      “爹爹。”向亭晚向那人飞奔过去。
      那黑色人影张开双臂,被人扑了个满怀。
      “夜黑不要走巷子,不安全。”向秦冷着脸,抱人的手臂充满力量。
      “晚晚怕爹爹等急了,便想早些回府。”向亭晚搂着向秦的脖子撒娇道,“再说了,一般人可打不过晚晚,哪怕晚晚打不过,也能跑的了。”
      向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着阿诺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抱着向亭晚走在前头。
      晚餐多以素菜为主,向秦征战沙场多年,看多了血肉横飞,鲜血会让他兴奋,也同样会给他就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但这小小的怪癖,向秦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就连父母也不曾知道。
      “爹爹,从前在军营里晚晚没有发现,回京以后,晚晚见你甚少食肉,所以主张日后饭菜多以素菜为主,肉食也多以鱼虾为主,爹爹可还满意。”向亭晚看着向秦说。
      “满意。”向秦心里暖的很,但也萌生出一丝别样的念头。
      “晚晚,你也说了,爹爹甚少食肉,而非不食肉,你可知为何?”向秦放下碗筷,声音有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变了。
      向亭晚从未见过向秦脸上露出这种眼神,嗜血,杀戮,向亭晚突然想起杀神,向秦是人人口中的杀神,但他一直温柔似水,向亭晚从未将向秦和杀神这个词联系起来,总觉得是两个人,而现在,他觉得这两个人重合了,而且,这样的向秦会让他兴奋。
      “应该是一个很痛苦的经历,爹爹想说,晚晚便听着。”向亭晚握了一下向秦的手说。
      手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唤回了向秦的思绪。
      “等你长大以后再告诉你吧。”再告诉他那个一直压抑着的真实的自己。
      “我不小啦。”向亭晚说。
      “战场都没上过,那便是小孩。”向秦敲了敲向亭晚的头说。
      “爹爹愿意带我去打仗?”一直被向秦保护的向亭晚听了这话,有些喜出望外。
      “自然。”向秦虽说答应了锦绣要护向亭晚一世周全,可向亭晚却不独自留在京城,去了边疆,想要平安,不能只依附于自己,还是需要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况且,自己有私心,自己期待着能有一天能与向亭晚并肩作战,征战沙场。
      向秦不想让向亭晚一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比肩,能将自己后背放心交付的向亭晚。
      向秦轻轻揩掉向亭晚嘴角的一粒饭粒,不管是出于何种感情,这一生,定要和他一起走,不管是功成名就还是马革裹尸。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