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止》兀兀莜

48、深邃的缄默

　　人是最敏感的动物，而人的心又是最敏感的东西，尽管你极力无视那些心心念念想要忘记的事情。但是你却没有理由对自己说，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过。
　　所以几近疯狂的遗忘，也只是证明了你那可怜的自欺欺人而已。

　　当然，有关于20岁那年的一切，对于莫北辰来说已经成了一口永远沉埋于地下的棺材。

　　他不会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永远都不可以。

　　辛夏怔怔地看着莫北辰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那种从
　　回忆中漫延出来的……对于痛苦的缄默。

　　那是跟夏青晨同样深刻的意念，想要间接地逃避，却又不得不接受世界的苦涩。那样的眼神，辛夏自己也曾有过。

　　但是莫北辰的痛，似乎比夏青晨来的还要强烈，因为辛夏看到了他刻意压制到海底的深邃。而夏青晨在她面前却从不掩饰。

　　辛夏低头看了一眼莫北辰脚上穿着的那双白色运动鞋，松开莫北辰的怀抱，转而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平静地看着莫北辰：“也许是吧，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像他，就算是厉斐然，都没有给我这种灵魂上有交集的感觉。”

　　莫北辰并没有上前，他只是靠在车门前，身子陷在辛夏影子的阴影里。

　　面前传来莫北辰低沉的声音，但辛夏的眼睛却看着操场对面教学楼某班的窗户。那是以前夏青晨的教室，虽然不能接触到阳光，但他还是喜欢坐在窗口，每天看着晨光从他的世界飞过，每天看着霞光在他的世界落幕。仅仅，只是一块窗帘的距离。

　　辛夏笑了，因为莫北辰说：“那么你就跟我在一起吧。离开厉斐然，回到夏青晨的世界。”

　　辛夏收回眼神，认真地跟莫北辰对视，她笑着摇头，没有丝毫犹豫，“你拿什么让我相信？”

　　莫北辰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车里拿出一份文件，他递给辛夏。

　　辛夏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丢回车里。

　　“就算有这份报告那又怎样？那只不过是告诉我，他离开之后给了你一个可以活命的心脏而已。如果他的灵魂依附在这颗心脏里，那么你原本的灵魂去哪了呢？你原本的记忆仍旧深刻地存储在你的眼睛里。所以，你不是他，你只是用着他的心脏，模仿着他的生命。你想要我离开厉斐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青晨的相似，更根本的原因是，你想成为他，就要拥有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你的回国不是偶然，你穿着这双鞋子出现在我面前只是为了勾起我的记忆，既然你知道青晨的事情，那么你赞助安塞觅比赛的事情也是故意的，你故意让夏盛的董事长为冠军颁奖，其实真正拥有这个资格的是艾利提娜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颁奖礼那天她并没有出现。你说你看到我和厉斐然在一起心会很痛，你确定你不是因为我不再把夏青晨当成生活的重心而让你这么些年的努力白费在感到不甘吗？……或许，你是真的爱上了我？”辛夏讽刺地笑了，“那对于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吧？你有金钱，有地位，怎么会对我感兴趣呢？你只是对夏青晨的过去感兴趣而已，因为他的心，在你这里。”

　　辛夏伸出手指指莫北辰胸口的位置，夕阳已经落幕，只剩下天边的彩霞还有一些渲染在天际，晕开了一层层美丽的红云。

　　似乎这时候的温度，才是最舒适的。

　　可是辛夏的声音，却一点儿都不温热。

　　莫北辰冷笑一声，抬起头凌厉地看着辛夏。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声冷哼，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默认，还是否认？

　　“那么，你是在拒绝我？”莫北辰问

　　“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那就是这个意思吧。”辛夏回答

　　“哼，我还以为夏青晨的地位在你心里能有多重要。”莫北辰做出不屑的样子。

　　辛夏一点都不恼火，她只是斜视着莫北辰，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怜悯。

　　“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你，而是那个真的活着的夏青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我眼前消失了五年却又突然出现的他。那么，我肯定会对他说三个字。‘我、恨、你’！”

　　辛夏转身，向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最后丢下一句：“这样的地位，你想要吗？”

　　她恨你，她……恨你，她……恨……你……

　　莫北辰的耳边不断出现这句话，是在对谁说呢？是在对夏青晨说吧……

　　或许这是连夏青晨都没有想到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辛夏强烈的爱意，竟变成了这样刻骨的恨。那比表露在脸上的怨恨，更加让人心碎。

　　可是，如果他是夏青晨，能有一个深爱着的女孩这么刻骨地恨着自己，恨到骨子里，恨到眼睛里，恨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都还在恨你，那么也许自己，不会介意这样的地位。

　　可是她愿意给吗？桑辛夏……能吗？

　　谁能面对生活不用故意摆出潇洒的姿态？辛夏不知道，但至少她明白她不是。

　　如果可以，她不想这样潇洒。

　　夏青晨，这次是我真的把你丢了。就算你的心还活着，但我看不到那双清冽安静的眼神了。现在，你的心，为别人而跳动着。那个人却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就是你。我已经不再期待你的身影了，就连梦里也是。

　　你让我的心疼了好久，好久。我找不到你，再也找不回你了。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的回答，就我还在执着呢？我为什么还要再人群中寻找那跟你相似的身影？就算找到了那又怎么样，那不是你啊。

　　灵魂不是，眼神不是，感情不是。你选择了在大海里漂泊，那么我就只能选择回头。
　　我不想天天站在海边，被冷冽的海风吹拂着，眼睛望着远方却迟迟看不到你扬起的风帆。

　　青晨，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

　　如果，你在天空看着我，那么就请祝福我。

　　青晨，生日快乐。

　　桑辛夏 2009 7.12

　　谎言，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就像吸食毒品，一次一次，越来越多。上瘾的感觉比起内心的痛苦更为痛苦。

　　所以我从不说谎，可是我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你说谎。

　　辛夏，我说我是夏青晨是骗你的。
　　我说夏青晨的心脏在我这里是骗你的。
　　我否认我付出了那么多却无法让你离开厉斐然没有不甘是骗你的。

　　可是你知道吗辛夏，如果我不用夏青晨的名字来骗你，我怕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你说我们有灵魂上的交集，至少跟厉斐然没有。

　　我看着你的笑容，是释怀啊。你没有难过，你的眼睛诚实地告诉我，还好我不是夏青晨。
　　你以为我不懂，其实我都懂。

　　辛夏，如果，我不是夏青晨，你能不能别再用那样怜悯的眼神看我？如果我做回我自己，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北辰。

　　莫北辰 2009 7.12
　　实验楼下的那刻老梧桐依然茂盛而又挺拔地矗立在那里，护栏旁边掉落了一地的白色梧桐花瓣。像是在祭奠着什么，又像是缅怀着什么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