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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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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晓,晨光熹微,雨也基本上快要听了。
姜煜州才有了消息。
那会儿在飞机上,没能直飞,换了航班。现在正在机场里等着一会儿转飞。
“怎么了,连发那么多条消息。”
“没,”贝听紧按着指头尖,刚才用剪刀不小心划了一下,正往外渗血珠子,不敢松手,问他,“那你什么什么时候回。”
姜煜州坐在机场,瞥了烟窗外的天气,又看了看不远处骑在行李箱上轮滑的姜满:“下午,下午我回趟家里,就去找你。”
他得先把姜满跟姜正之间的事处理好。
“行,刚刚好,”贝听垂了垂眼睛,若有所思,“我去给你接机?”
“不用,你下午不是有活动吗,说不准我去接你。”
姜煜州笑了笑。
贝听试着松开泛白的指头,血液立刻朝伤口聚拢,在皮肤上冒出一条红线。
“好。”
挂了电话,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已经没什么情绪。
屋里正当门口的是她之前在世易的时候,出活动穿的那件彩虹蛋糕裙,隔着玻璃柜,在假人身上,层层叠叠的彩色细纱和糖果装饰贴满全身,后腰系着巨大的绸缎蝴蝶结,同色系的贝雷礼帽上加了同样的装饰。
没穿过几回,手工定制的原版,腰上粘错位的水钻都一模一样——
那颗是她亲手贴上去的。
房间里剩下几个假人身上穿的她也都眼熟。
水手服,百褶裙,风格都是可爱又元气,专属于少女的风格。
墙上镶着的木架,陈列的是她为数不多的几张专辑。
各个版本收集得一应俱全。
以及大大小小,贝听曾出过的海报和照片,模样青涩,布了满墙。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晃晃悠悠的那张,八成是被风吹落了,只剩左上一个角固定在墙上。要掉不掉的。
贝听收回视线,又静静看了眼房屋里的东西。
从她进来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房间里当然没有“前妻们”的干尸,但她曾经的东西被一样样收集整理,套在假人模特身上搁在展柜里,对她的冲击也不怎么小。
李阿姨在家里工作了好几年,这间屋子却一直都没有打开过。
这就说明并不是收集来给她看的惊喜。
所以呢?
姜煜州是坏人?是偷偷收集了她一切的变态?
接近她是蓄谋已久,一切都尽在他掌握。
她在那间房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恍恍惚惚像是无数个自己。
呆坐了几个小时,贝听心情复杂,说不明白自己什么感受。
可刚才接到姜煜州的电话,她听见他的声音。
组织了语言,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一如既往,哄她逗她,说回来就有假期,能陪在她身边。
“……”
坏人……吗。
此前种种像影片一样在眼前过了一轮。
她叹出一口气,身体往后仰了仰:“我去接你。”
“不用,没准儿我回得比你早。”
……
贝听这个回笼觉最后还是没能睡成。
她收拾好东西之后,饥肠辘辘。又随手给自己削了个苹果,没等吃到嘴里,时间基本已经差不多了。
没多大一会儿,小阳就来接上她,递给她美式,絮絮叨叨跟她倒计时:“最后一天了姐!卯足劲!说不定真能跟段锐他们家打个齐平呢!”
贝听折腾一宿,又受冷又受怕的,最后也没睡好,现在还要喝冷咖。
无异于照着她昏沉的脑袋来上一棍。
但一过中午,她就眼皮子打架,生怕自己熬不过下午场的活动。
接过来冷咖,精神实在不怎么,强逼自己灌了一大口,没多大用。于是心不在焉,闭着眼睛休息,嗯了一声。
她本来做的事情就跟段锐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也完全不关心,只是她时间一往前提,跟段锐时间凑在一起,媒体难保要把两人放在一起制造话题。
贝听心里知道,其实骂她的声音半点儿没少。
但跟姜煜州有关的评论盖住了,所以她打开网络,也就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大起大落这一遭,贝听心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还是工作排满满地跑,但心理上对外界的评价佛了不少。
化完妆到了现场,已经不少粉丝等着了。
她为这次的宣传,跑了好几个城市,现在最后一场,定在本市。
那段时间她风评差得厉害,本来商量好的赞助也都给撤了,但消息已经放出去,楚嘉只能呲牙咧嘴滴着血从自己腰包里拿钱。
硬着头皮办了几场,跑完的合作方又回来求着“共赢”了,想也知道是为了她背后的姜煜州。
有了钱,这次的妆造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底妆睫毛,哪里都好,唯独嘴巴,化妆师十几分钟就要来补一次——
贝听觉得不对劲,温温腾腾老打不起精神,身子骨也软得直不起来。小阳买来的冰美式她灌了两大杯,嚼着冰块要再续。
平时出活动不让大口喝水,现在光是用吸管就蹭掉了不少口红。
小阳问她用不用上洗手间,贝听摇着脑袋,觉得又冷又热,嘴巴还干得不行。
“腮红是不是打重了?”小阳检查妆面,伸手想确认颜色,“这颜色跟眼影也不太搭……”
摸到脸,一愣:“姐,你不会发烧了吧?”
“没事,”贝听安慰她,“俩小时就结束了。”
马上上场,小阳往包里翻退烧药,刚吞下就听见主持人请贝听入场的声音。
预热已经过了大半,照节目单安排,再多问几个问题,接下来就该她唱歌了。两首,一首电影片尾曲,一首买来版权的cover。
贝听站在台上,听着旁边主持走流程,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了。
三段高音,她状态好的时候,顶上去举重若轻,唱完还能原地再加两组波比跳。
但这会儿……真不一定了。
她斜侧着身子,悄悄试了试嗓子,药甚至都还咽下去吧。
不太行,但是还行。
实在不行就稍微降调,只要不唱劈,就没太大问题。
算着药起效的时间,扛过活动不成问题。
垂着眼睛抿唇的功夫,再抬眼,就跟台下一个粉丝对上眼了。
站在头一排,拿着她的卡通是手幅,一头短发,看上去年纪不大。
贝听一愣,很快整理好仪态,朝她笑了笑。
那女生却没给她任何表情,举着手幅直对着台上一动不动,遮住了大半的下半张脸,独露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一双……有些凶的眼睛。
“……”
今天中学生不上学吗?
贝听被看得浑身发毛,没来得及多想,主持说完最后一句话,开始导入前奏。
急忙收回眼睛,贝听迅速调整好状态。
第一首没太大问题,在她声线的舒适区,不费功夫也能唱得好。
问题一开口,手麦好像没调好,扩不出声音。
台下的观众都已经进入状态,灯光也已经就位,除了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的,整个场地都变暗了。
叫不了停,贝听只能尽力,好在中型场地,她声压强,顶多再费些力气。
一曲终了,效果还不错,就是头晕。
贝听眼前一黑,晃了晃重新站直身体。
第二首的前奏无缝衔接,她趁着黑场,拉远麦猛吸了口气,等灯光亮起,又是满分的状态。
她随着节奏轻晃,一句一句唱得如履薄冰,唱完一句就要把麦拿远免得有不稳的呼吸声。
扛过第一次副歌,贝听默默攥拳。
将要到第二次副歌。
大不了就降调、大不了就降调,她在心里默念。
但真到了要唱的时候,贝听一点儿力气也没省着。
脑袋嗡鸣着把高音顶上去,末了,毛细血管紧绷,整个脸都是滚烫发麻的。
插入间奏,贝听克制着喘气,脑子里却想着侧脸的角度会不会拍到刚才她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
bridge结束,就是最后一次副歌。
贝听已经站不稳,眼前一抹黑,凭意志直立在台上,在心里哀嚎着等待着唱劈的结局。
唱完她就下场。
凭着肌肉记忆拉开架势,没等开嗓,余光瞥见那个短发的女生在台下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怎么会有人在别人唱高音的时候上来送花呢。
贝听无不哀怨,只能继续等着唱自己。
刚张开嘴发出了一个音节,那个女生就跑着冲上台,狠狠推了她一把。
高音戛然而止,贝听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保安冲上来拉扯着那个女生,失手拽掉了她的假发,夺过她手里亮闪闪锋利的东西。
女人还在场馆里高声骂着什么,语言尖锐又刻薄。
听得模模糊糊,贝听皱了皱眉,坠入黑暗的一瞬间,脑子里蹦出来两件事——
一、不要脸的是段锐,可不是她。
二、终于能不唱这段高音了。
*
时针走到晚上十一点,医院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白炽灯发出冷光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冷飕飕的。
贝听睁开眼睛稍微动了一下,左胯骨立刻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小声嘶了口气,头顶上悬着的吊瓶缓缓往下滴,输液管连着她的左手臂。
贝听很快理明白了情况。
这是医院。
她在某个病房,手臂上挂着点滴,身边空无一人。
脑袋昏沉沉的。
记忆一点点被拾取,先是在姜煜州家里,再后来——
哦。
病床右边传来声响,贝听转过头。
坐在病床边的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不知道像谁,手心里是几颗橘瓣,低着头正专心地揭去上面的白丝。
一边剥,一边往嘴里塞。
看见她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对视上,她歪歪头,不太惊讶:“你醒了?”
“……”贝听嗓子干得发痛。
“你吃吗?”小姑娘把剥的近乎透明的橘子稍往她那儿递了递。
贝听想开口,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
于是张着嘴巴,看起来像等着直接投喂,怪不客气的。
小姑娘把橘子掰开一半塞进她嘴里。
贝听摆正了身体,嚼着嘴里的橘子,忍着胯骨上的疼痛皱皱眉,脑子里冒出来个念头。
她睡了多久?
怎么姜煜州孩子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