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红眼兔兔

48、第四十八章

　　在家里休养了两周后，我们如约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在默尘的坚持之下，医生将他手臂上的石膏拆去，换上了轻便很多的夹板。通过X光的检查，默尘骨折的地方愈合的很好，当时的接骨手术做的很完美，骨痂已经长出，所以，医生说下次再来检查的时候，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就应该可以连夹板也去掉了。
　　医生的话让默尘很高兴，虽然他很是享受我的照顾，但毕竟一个大男人，失明后对自己的生活都尽量自理的，所以，在有些日常生活上的事，他还是坚持自己完成，比如洗澡，上卫生间。但毕竟只有一只左手，再加上眼睛看不见，还是让他对这些平时易如反掌的事艰难了很多，所以，最近经常能在卫生间外听见他挫败的咒骂声，就像一个想吃糖却拨不开糖纸，然后独自闹脾气的孩子。

　　大哥在默尘出院后没多久就出差去了瑞士，也许是因为默尘的突然受伤住院而耽搁了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所以走的很急，不得已便万般歉意的将手头还来不及处理完的公事托交给了默尘。于是，这些天默尘便吊着还打着夹板的右手，在我的万般不放心之下到公司坐镇去了。
　　他的生活就这样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早出晚归的。这样突然的忙碌却让我对他刚刚出院的身体很是担心，但看着他每天神采奕奕，干劲十足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看来真的是在医院被闲坏了！
　　而我，每天除了照顾他的一天三餐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再多能为他做的了，于是我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去梳理自己的思绪。

　　对于我和默尘的未来，我的何去何从，是我费神思考最久的问题。一遍一遍，决定了再推翻，始终都没有什么头绪，也许我只是刻意在逃避那个答案罢了。
　　我很想找默尘问清楚，于是鼓起勇气以送午餐为名，我去过默尘的办公大厦两次。但不知是凑巧还是老天在跟我提示，他都没有在办公室。这样的“巧合”让我禁不住的联想到，在我还不知道沈芋出现的那段时间，默尘的反常和行踪不定。
　　于是，我说服自己，他很忙碌，忙的早出晚归，我没有机会开口。但每当我为自己找出这种理由的时候，心底就会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说——“这都是借口！”
　　是的，我承认，其实，我只是怕，怕自己一旦真的问出了口，就连欺骗自己的借口都没有了！

　　今天，默尘还是很早就出门了，只是出门前很郑重的对我说，让我晚上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他有话对我说。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的心当下便狠狠的颤了一下，它让我了解到一个事实——该来的还是来了。即便自己费尽心思的逃避，时间却还是按时将我带到了这一天。也许，真的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我也释怀了很多，我明白了爱情更深一层的含义，我只想默尘幸福！至于，那份幸福到底是不是我给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于是，我说服自己，不是说好会潇洒的离开，真心的祝福他们的吗？
　　不想留在家里让胡思乱想将这本就难熬的时间变的更加度日如年，好吧，也该是自己回孤儿院去看看的时候了，那帮小家伙们，自己要是再不回去，恐怕都认不出来了，今天就出去给他们买些礼物吧。

　　看着自己手上抱着的这个有半人高的泰迪熊，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来来往往的路人总会向我多投来些目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出门便鬼使神差的就买了这个大家伙，抱着引人注目不说，也害的我再没有多余的手来提其他东西了。看来，今天的“买礼物计划”也只能在我的冲动行事下提前结束了。

　　我想我这辈子一定是和咖啡馆八字犯冲的，否则不会让我两次都在这种地方看到自己最怕看到的场面。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洒在倚窗而坐的一对男女身上。我想任谁看见这样的一对壁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吧，一对般配的情侣。不仅因为他们两人脸上都带着恬淡的笑，更是因为他们交握在圆桌上的手…
　　只是，那个男子身上卡其色的风衣——那是默尘满衣柜黑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其他颜色的外衣中的一件，更巧的是，那是我亲自帮他挑选的，所以想认错都不可能！还有，那个女子臂弯上的格子披肩，让我觉得好眼熟，眼熟到禁不住的想流泪…

　　我就这样抱着那个大大的泰迪熊，站在店外的马路上，痴痴的看着…路人的纷纷侧目甚至擦肩，都没有让我抬起早就应该离开的脚步。
　　他们的视线似乎只能看的见彼此，否则，不会连我这么引人注目的站在窗外，都完全没有看见。如果不是我知道默尘是看不见的，我真的会以为，他也是在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突然，默尘微微的起身，将身体探过圆桌，用他那还打着夹板的手，缓慢却准确的放在了沈芋的脸上，缓缓移动指腹，拭去了颗颗泪水。
　　这个动作彻底击倒了我！因为那个动作是那样的熟练，因为他们始终紧握的手…

　　我从愣在原地，突然转身开始在马路上狂奔。不是我疯了，而是我要赶在默尘回家之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消失！因为，我没办法从默尘的口中听到任何让我离开之类的话语，那会让我生不如死！我只想给自己保留最后的一点自尊，逃离这里的一切！
　　我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跑回家，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其实只是自己的衣服和一些随身物品而已。因为，当我环视各个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到处都是自己的物品——床头柜上的照片，自己买来的小猪闹钟，书桌上的心形鼠标垫，书柜上的花卉图谱，沙发上的绒毛抱枕，茶几上的情侣水杯…
　　还有，自己无名指上的指环，那个自默尘帮我戴上便没有再取下来过的戒指，那是自己真心挑选的最爱的款式，满心以为这样就真的可以圈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最终，它（他）还是不属于我…
　　戒指在手指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痕迹，不知要多久才能褪去，就像留在自己心上的伤口，何时才能愈合呢？

　　当我已经置身在候机大厅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原来从看见那一幕到现在，我竟然没有哭，没有掉一滴眼泪。也许，急于逃避的心让我暂时连伤痛都忘记了吧。而现在，看着坐在这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离愁别绪的，欢声笑语的，这样一方天地，便可看尽人间百态！
　　莫大的空虚感突然猛烈的向我袭来，积攒多时的泪水也在此时此刻肆意的滚落了下来。即使是旁人的目光也让我不能顾忌，只想在这会儿全数都发泄出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明明知道，我绝对不会做他与沈芋之间的绊脚石，更不会允许自己夹在一段三角关系之间，为什么他还要瞒着我和沈芋见面呢？他大可以大方的告诉我，他爱沈芋，他要和她在一起！我会离开，会成全他们的爱情，可他却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面对我隐瞒一切，一面私下和沈芋见面呢？也许他是怕伤害我，毕竟两个都是他爱的女子，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这对我却是更大的伤害吗？
　　他本打算今晚要对我说的话，应该就是这件事吧。他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下定了决心！既然这样，难道就真的连一天也等不了吗？就不能等到我离开后再见面吗？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么残忍的一幕？为什么要将我最后的一点憧憬都打破？为什么连一个完整的回忆都不能留给我？

　　我终于了解了，为什么我几次去公司找他都找不到。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茅盾的，是两难的，他一直徘徊在两个女子之间，舍不得一个又怕伤害了另一个。我突然不确定自己的回来是不是对的了，我是不是在无意间便成为了他人的困扰，默尘的困扰，也是默尘所有矛盾和两难的根源。
　　认识到这一点后，我为自己感到莫大的悲哀！原来，到最后，我在这段爱情中所扮演的角色竟然是这样的，我无地自容了，我自惭形秽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逃离了，在默尘对我摊牌之前逃离了。我让自己免于再陷在那样的角色里，那样的场景实在让我生不如死啊！

　　“默尘啊默尘，你真是何其残忍啊！竟将我置于这样的境地，这简直比和我分手还要让我难过…”
　　轻抚颈间的那个项坠，两个环紧紧相扣，就如当时我和默尘十指相扣的手。就因为它的寓意，我才在默尘的坚持下，答应买下了这条项链，并一直戴到今天…
　　就让它在今后的日子里陪着我吧，当作我们相爱一场的见证。否则，我怕时间长了，那些回忆会被岁月冲刷的，像老照片般模糊泛黄。总有一天，我便会忍不住的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性。午夜梦回，我会以为曾经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默尘也只是我梦里虚无的人罢了。那样的场景让我害怕，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让我自私的留下它吧！

　　也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那个本该是我的责任，也该是我从流云的肩上接过来的时候了。外面那个广阔的天空早就该还给流云了，让他去闯吧，我相信他会比我更适合，也比对我更有价值！我累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自私的离开，将那个沉重的担子扔给流云独自承担。
　　所以，兜兜转转间，终还是回到了原点！从今天起，孤儿院就是我的责任了，我要回去放流云自由，离开放默尘自由，回去成全流云飞翔的梦想，离开成全默尘初恋的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