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航》钟离夏秋冬

6、第 6 章

　　佟有刚喘息了半天，终于道：“方小侠，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金瓦寨，其实是来找她的。”说着抚了抚怀中女子的长发。
　　方引航奇道：“她是谁？”
　　佟有刚道：“她是，是萍儿，是我定了亲的未婚妻子。”方引航刚一惊，少女接道：“还是花白痴新纳的第三房小妾！”
　　方引航大惊，佟有刚道：“不错！我这次来，就是要来把萍儿救出去！我、我原配妻室去世已有九年，我思妻情深，一直没有续娶，直到一年前认识了萍儿，这才……后来两家定亲，眼看将到过门的日子，萍儿竟被那花白痴强抢来……”
　　佟有刚正说得怒火中烧，少女冷冷打断他道：“你的这些私事我不管，你要救人便救人，可你当初对这位小朋友是怎么说的？”
　　方引航这才想起在酒馆初遇之时，他是说见金瓦寨嚣张跋扈愤愤不平，这才决定要去劫寨。他看看佟有刚，佟有刚面现愧色，道：“不错，我是打算趁有人劫寨的混乱之际好去救萍儿的……”
　　“所以你就装出一副豪情，骗得别人帮你引开众人，自己好去见你的女人？”少女边说边斜着眼睛看方引航。方引航这才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上了当，再给这少女这么略带嘲讽地一看，心里正觉不是滋味，猛地想起了云叶秋，忙道：“那云公子呢？云公子也上了他的当，只怕会身陷金瓦寨中，我们快去接应！”
　　佟有刚闻言叹了口气，少女冷笑一声道：“你这小朋友倒是好心肠，自己被耍了还总惦记着别人。”
　　方引航听了这话正要发怒，佟有刚道：“方小侠，唉，其实连我在内，咱们都是着了那云叶秋的道啊！原先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江湖道义，哼！”他看看满脸惊愕的方引航，接着道，“姓云的此刻，只怕已经做了金瓦寨的新寨主了！”
　　方引航如坠云里雾中，一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少女又看看他道：“云叶秋是什么人，何等精明，怎么会上佟有刚的当？”
　　方引航怒目瞪那少女一眼，转向佟有刚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佟有刚咬牙切齿道：“我带了萍儿要走，正赶上花白痴回来，他自己追方小侠追得毒气上涌受了内伤，就逼着手下人和我拼命，我一心要闯出来，手底也就不顾分寸，一口气杀了好几个，却也被团团围住，正赶上云叶秋来了，我只道他要帮我，却不料他竟帮金瓦寨的人说话，说他们也是受人之命要我手下留情，还说我虽伤了几条人命，但看在他面上留下三夫人可以放我一马，这么一来花白痴逼人拼命，他两边说好话，大家自然都……”
　　少女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说到底，就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还找好了几个内应，借你们去寨中这么一闹，他就趁乱收了人心，一呼百应，当上寨主，把你们都给卖了。”
　　方引航听着，又惊又怒，又惧又叹，百感交集，一时愣在当场，忽听得一声惨叫，佟有刚已然瘫软在地。那少女冷冷道：“你还不算太坏，我就不多为难你。你身强体壮，没了武功也还可以回家务农，老老实实过日子去吧。”
　　恰逢萍儿醒转过来，见此情景，扑在倒地的佟有刚身上顿时泣不成声。少女道：“你哭什么？若是我的心上人落在这寨中，我非把这片营寨踏平不可，而这个男人，竟然甘心偷偷摸摸把你救出来便算了事，如此没有出息，有何颜面立足江湖？要一身武功有什么用？我废了他功夫，好让你们能安安心心找个小山村种田过日子，其实是帮了你，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有什么好哭？”
　　萍儿闻言一怔，想了片刻，咬着牙将佟有刚搀扶起来，向少女道：“适才寨中被围，多谢姑娘搭救。”少女对她点头笑笑道：“不必客气，你们走吧。”二人便搀扶着缓缓离去。
　　少女回头看看方引航，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方引航此时对这少女有几分敬佩又有几分厌恶，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闷声道：“这里又不是你家地界，我站一会有什么关系。”
　　少女嘻嘻笑道：“小朋友想是闹情绪了。”
　　方引航瞪她一眼：“你是什么人？干吗来管我？”
　　少女道：“我是什么人？那你看我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方引航道：“哼，干吗这样问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女轻轻叹口气道：“莫非如今只有小孩子才会认真地去分好人坏人了。”
　　方引航想了想道：“看你行事应该也算一个正派人士，昨晚却为什么要去帮刘逢春呢？”
　　少女道：“刘逢春经商奸诈为富不仁，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罪不致死，我放他们两条老命却又不给他们带钱财，他们往后不仅没法做恶，还要吃些落魄的苦头，这有什么不好？”
　　方引航奇道：“如此说来那两个武师受人所雇，更是没什么大错，你怎么又见死不救，眼睁睁眼他们丧命呢？”
　　少女道：“受雇替刘家消灾的是他们，又不是我，武师若也要靠我来救，那他们自己习武做什么？我当他们是江湖中人，让他们奋力自保，正是敬重他们。至于刘逢春那样不在江湖中的寻常商户，就是行不端坐不正，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唉，我本想今晚连刘家那位小姐也救出来，可惜……”
　　“怎么，那位刘家小姐也在金瓦寨中？”
　　少女笑道：“你想想，若不是花白痴早把刘香花劫到寨中，那刘逢春又怎么会放下老脸、大张旗鼓地赶着把两车金银给金瓦寨送去？那花白痴又怎么会相信礼盒上的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刘逢春下的，进而派人夜抄刘家？”
　　方引航听了这番话，直如大梦方醒，才觉自己满怀侠义梦，在这少女面前却是幼稚可笑得紧。愣了半晌，方引航才讷讷道：“姐姐你本事这么大，那刘家小姐怎么没有救出来？”
　　少女一嘟嘴，道：“她不愿走，我有什么办法——刘香花见那云叶秋也算仪表堂堂，又一心认定他是把自己从花白痴手里救出来的大恩人，竟然就心甘情愿以身相许她的‘云相公’了，我还救她做什么！”
　　方引航又听得目瞪口呆，道：“这江湖上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唉，如今我只知道姐姐你是好人了。”
　　少女道：“怎么，原先又是妖女又是女魔头的，忽然就变成好人了？”
　　方引航窘道：“这……只是姐姐动起手来当真太过狠辣霸道了。”
　　少女听了一怔，哈哈大笑道：“狠辣霸道？你还不知我是谁吧？”说着伏到方引航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方引航面色大变，倏地跃身退开，手按剑柄，颤声道：“你、你、你竟然就是……当真是……”
　　少女又是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我啊，‘小侠客’你是不是这就要和我拼命，为武林除害啊？”
　　方引航只惊得说不出话，按着剑柄愣在原地，那少女已在银铃般的笑声中翩然而去，还远远地回荡来一句话：“如今只有我是好人了哦！”
　　好一阵，方引航才回过神来，颓然坐倒在地，呆呆地望着少女远去的方向。
　　这江湖上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