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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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笑捧着粥碗，认认真真冲眼前的女人道了谢。
待粥凉了些，他喝饱后便用雪水洗干净，在粥棚里打了一碗热水。
他刚进城，这副模样确实需要还梳理一番。他方才才拆了女子发髻，随便抓了个男子发髻。
没想到刚到遇到有好心人在路边施粥，他的盘缠已经快见底了，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便排队喝了碗热气腾腾的粥。
萧笑左看看右看看，端着碗热水绕到了草棚后边，这儿没人，他低头看着碗里水面的倒影。
他是典型的宣景王朝的男子。在家从母，出嫁随妻。如若没有出意外，他一辈子就这么平顺地过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沾了点干净的雪搓了搓，从怀里掏出个小瓶，浸湿帕子擦拭脸。
萧笑背着草棚，他速度很快，药水融去脸上的伪装，再用热水仔细擦拭一边，将耳后脖颈都照顾到，不到半刻钟便已收拾妥当。
怕有人从远处瞧见他，一个衣裳灰扑扑的人，也只会令人马上兴致缺缺地移开眼光。
但无所事事的戚时肯定不属于这种人。
她从方才就有注意到这个男子，骨相生得好看，但被生活磨得无比粗糙，真是可惜了。
瞧见那人没往别处去，钻到草棚后头了，戚时心里来了兴趣。
这个人难道是想偷我的米吗？
没有人能从小爷我手上顺走任何东西！
没有人！
于是戚时垫着脚，猫手猫脚远远缀着。
心里还一个劲吐槽，美人不幸啊，若不是被生活折煞，好生将养着，应当也是封歌公子那般的绝色……绝……
戚时看着秒变脸了的男子，心里咯噔一下。
人是没有认错，刚刚还是个黄脸男，不过擦了几把脸，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肌肤细腻雪白的美人？
这个人嫌疑很大啊！
阅尽话本的戚小纨绔，脑海里从敌国探子到美人落草为寇要劫我戚国公府，再到现在美人想尽办法勾搭我，百转千回过了不下十几个话本。
萧笑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女人，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这个人在此施粥，是好人，偏生让她撞见了，他不想让她误会，但是萍水相逢，互无瓜葛，好像实在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用解释！”戚时一口阻止了男子开口。
解释就是掩饰，我戚国公府是不会允许一个心计深沉的男子进门的！我们没有希望！我是不会被勾搭的！
萧笑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确不想和陌生女子多说话，但有一事他还是要问一句，与其再找人问路，不如问这个好心人。
“敢问小姐，可知戚国公府怎么走？”
来了！他果然开始放招了！这就是他只愿意去眠花宿柳，不敢招惹其他男子的原因！
花楼中的男子你只需哄一哄，给些银两，彼此两清，都是识时务的人，不会给你找麻烦。
但其他男子可是都要奔着逼你娶亲去的！
逼我娶亲者，就如害我死。只要我躲得够快，我就能逍遥一辈子！
戚时挂上一脸笑容，“不知小郎君去戚国公府有何事？那里可不是等闲人可以去的。”
她其实想放两句狠话，诸如会被打断腿之类，但是对美人不放狠话也是她的做人准则之一。
说不出口。
见眼前男子犹豫了一下，戚时再接再厉，“小郎君去戚府所谓何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如果没有拜帖，你可进不去戚国公府的大门。”
萧笑恍然大悟，若有所觉地点点头，朝眼前的女子道了谢，觉得她真是好人。
“谢谢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好心人怕他遇到麻烦刨根到底，那他就先进城再问问别人吧！
很快，萧笑从另一个人那很轻易知道了该怎么走。
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婚书，好心人说得对，没有拜帖，他可以直接用婚书叩响戚国公府的门。
从江南药谷走到京城，何止千里？眼下只剩下短短的一段路程，谁都不能阻拦他上戚国公府的决心。
好心人也不行。
萧笑背着小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朱雀大街，颇有种要打战一往无前的感觉。连京城热热闹闹光景也丝毫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戚时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明明都已经被她婉拒了，竟然还要找上戚国公府，还当着她的面重新问了路，大摇大摆走了！
当她这个戚国公府的小主子是死的吗？
凭什么啊？就凭你长得好看吗？！好看也不可以为所欲为啊！
戚时叮嘱管家好生看着粥铺，坐上轿子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人想搞什么。
总不可能是攀亲戚吧？啊？
事实证明，戚时这张乌鸦嘴真是料事如神。
她神色麻木地看着这男人拿出个什么，看门的家仆就神色慌张地把人请进门房，派人前去通报了。
“悄悄地，我们从侧门进。”
外人守在门口，正经主子只能低调地从侧门进了府，戚时马上冲进了前厅，却被仆人拦下。
“世女，世女，有客来访，正在等主夫接见呢。”
“什么人？”戚时没好气问道，那美人竟然还能惊动他爹亲亲自接见？
但仆从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就是不答。
戚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上一次这种情形的时候，还是赵家主夫和爹亲商议两家婚事的时候。只差一丁点了，她就差点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
不行！
“怎么，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见不得的贵人？”
主子发难，那仆从那里拦得住，何况戚时还是个不讲究的，滋溜一下就从仆从揽着的胳膊下钻过去了。
侧厅里，刚刚见过的那穿得灰扑扑的男子正襟危坐，老实得很，一点也不像要勾搭戚国公府世女的模样。
他虽然打扮得在戚时眼里简直是乱七八糟，但那张清纯无垢的脸能令人把所有的缺点都忽视掉。
男子听见动静，抬眼见到戚时，又露出第一次见面那样惊愕的神色，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似误入人间的仙鹿。
“好心人你怎么在这？”
他这一开口，被发了好人牌的戚时后头的话可就没法说了。
戚时有些吐血，所谓先发制人，兵法诚不欺我！
“还没请教好心人如何称呼呢？我姓萧，我是来……”
他苦恼地皱皱眉，似乎他也不知如何说好，于是掏出了怀里珍藏的一纸婚书，展开给戚时看。
此举对戚时不亚于天雷滚滚。
她呆若木鹅地看了两眼婚书，又看了两眼叫萧笑的男子，揉了揉眼睛反复看，婚书上的印章是真的，确实是她家的老祖宗的，是她亲奶奶的印章。
“你说，戚国公府的世女好相处吗？”
萧笑眨巴着眼睛问道，他很想从好心人这里得知确切的信息，这对他做判断很重要。
“当……当然好相处了。”戚时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脑里在忤逆奶奶和被奶奶打死两个选择里艰难抉择。
站在门口听了两句的皇长子听不下去了，他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心情复杂地走进侧厅。
“时儿，和贵客胡言乱语什么呢？”
他不过是想晾一晾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哪知道女儿就着到人了，还什么都知道了。
姬屾真的有一丝想捂住额头叹气了。
这婚约他是知道的，是他还未嫁到戚家时，那时的戚家家主，也就是妻主的娘亲和一个医术高明的游医订下的。
简直是胡闹，他皇长子的女儿，能接受这种随随便便的指亲吗？
他女儿的婚事理应自己做主，再不济，也应该有太皇夫下懿旨，或是由陛下赐婚。
嫁进门后得知这个婚事，姬屾不免心中有气。
但时过境迁，他也早已忘记了，本想那么多年没有联系，那游医可能已没将这婚姻放心上，没想到竟然找上门了，还是这男儿自个一人找上门。
被爹亲一口拆成身份的戚时，此时恨不得钻进个地洞里去。
她讪讪地看向萧笑，好在脸皮厚，她还能毫不磕巴地落落大方介绍自己。
“萧公子，一直没来得及说，我就是戚国公府的世女，戚时。”
萧笑的嘴唇微张，颇有些迷茫，然后渐渐一丝丝红晕爬上脸颊耳尖脖颈，轰地全红了。
他他他他他他刚刚都和世女说了了什么？
不，今天都说了什么？
侧厅一时很是寂静。
姬屾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时儿，你先回去。”
戚时尴尬得不行，但是她绷着纨绔不能在美人面前丢脸的架子，绷着落落大方地告辞了才落荒而逃。
不过她没走，躲在屏风后头偷听着。
事关人生大事，哪能不上心？她拆过不知道多少次议亲，但这种连婚书都有的，还真没拆过。
感觉很棘手的样子。
戚时摸摸下巴，此时能确定在粥铺遇到萧笑真的是个巧合，人家真不是来勾搭她的，饶是脸皮厚如城墙，她也有点脸红了。
如果是个美人的话，嗯，她是不是稍微可以破一点例？
一番客套后，姬屾才问及萧笑为何是一人孤身前来。
皇长子的礼仪气度不允许他气急败坏，但也容不得这一纸婚书。
他是紫禁城金枝玉叶长大的皇长子，他的娘亲是一代帝王，爹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夫，他的亲妹妹是至高无上的女帝，而他的嫡女，唯一的嫡女，怎么能娶不知来历的一个游医的儿子？
实在让他堵得心慌。
他会成为皇亲国戚里最大的笑柄。
萧笑没察觉什么不对，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娘亲因为被恶人陷害，他家的药谷被官商勾结吞了，陷入牢狱之灾，爹亲一病不起，他没有办法，这次上京，想寻求戚国公府的庇护。
他从小被双亲保护得太好，心性单纯，哪怕人生遭了大变，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现在他看着戚国公夫的主夫越来越冷的神色，心里渐渐明白了。
他不是傻，相反他很聪明，药典都是过目不忘，只是接触的陌生人少而已。
“大人，我……”
“萧公子。”
二人同时开口，姬屾没有让他再开口的机会。
“虽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这桩事不必再提了，你且将婚书交于我，戚国公府会为令亲的事情照顾一二。”
姬屾没有抬眼看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意为送客。
说话做事既霸道，又果决。
是主宰惯了的当权者。
萧笑良久地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笑了，“这也是我想说的，大人，婚书原物奉还，您要记住您的承诺，还有戚国公府要给我五百两银子。”
“这是我千里迢迢将婚书送来的报酬。”他缓缓道。
姬屾低笑一声，吩咐身边的小侍，“给他。”
萧笑毫不在乎那声笑，以及小侍鄙夷的眼光。
他认认真真接过打发他的八百两银票，认认真真地朝戚国公府的主人道过谢，认认真真将他在千里路途中摩挲过的唯一希望放在桌案上。
怀里揣着八百两银子，等回了江南，等娘亲放出来，她们一家还能寻个落脚之地，重新开始。
这京城和那婚书，仿若是一场梦。
难怪爹亲说，儿啊，若是人家不满意，咱们就主动将婚事退了，只要把你娘救出来，咱们一家就还有希望。
可是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药谷漫山遍野跑的时候，在溪流里捕小鱼的时候，在和鸟儿玩耍的时候，那一直知道，自己在京城有一个未婚妻主啊。
他走出国公府时，没有回头，心里默默想着，憧憬过无数次的人，戚时，她原来是个好相处的好心人，是那样一个人，可惜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