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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匈奴 ...

  •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雏鹰在天空盘旋,与苍穹进行最后的狂欢,威严的雌鹰掠过,它只好乖乖回去。

      一队士兵拿着铁锹,或推着一辆板车,清理着战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也还有不少人兴奋之中又隐含着遗憾。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推着小车,四下看了看,向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走去,“诶,东哥,你打了几个?”

      徐东铲起一块不知道什么部位放到斗车上,在地上盖上浮土,最后拍了拍,“三个,你呢?”

      “才一个,”刘三叹气,抖了抖车把,将里面堆起的小包晃平,“你说这匈奴人怎么这么不经打呢?逃得那么快,我还想多领几块金子呢。”

      “唉,你知足吧,”徐东也耸耸肩,“就这能打到刚才,我听说还是王爷费了好一番心思呢,不然夜里这波匈奴人就得被一班打光了,我们连一根鬃毛都不剩下。”

      徐东又挥起铲子,“听说昨晚一班遇着敌袭眼睛都冒光,比看见亲娘还激动。”

      刘三:“唉,谁让匈奴人胆子那么小,才一开枪就以为是长生天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开始看他们声东击西四面围堵的战术,还以为是场硬仗。”

      “你真以为匈奴人好打啊?搭把手,走你——”二人合力把一匹马尸搬上板车,“那都是王爷神机妙算,不然就晚上那佯攻,换哪个寻常将军不直接主战北门?哪个会在其他门留那么多人。”

      “也是。”

      “聊什么呢?!”突然一个脸色发绿的班长走过,见二人闲聊破口吼道,“快点打扫!误了明儿的受降,有你们好看的!”

      “是!”二人立正行礼,拿了工具躲开一些。

      刘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咋了这是?二班长平时也不凶人嗫。”

      徐东四周打量一圈,也低声道:“别提了,唯一一个伤兵在他班上,估计遭骂了。”

      刘三震惊,“咋还有伤兵?”

      “跑太急,崴脚了。听说那兄弟坐地上还打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领到赏咯。”

      “不是有伤兵补助吗?”

      “蠢货!”徐东一巴掌呼刘三脑袋上,“你乐意拿伤兵补助?伤好了就去山上跑障碍,累不死你。”

      “唔…”刘三捂脑袋,“也是…”

      “快点铲,干完了去吃饭。”

      “知道知道,”刘三又闲不住嘴,说道,“诶,听说匈奴可汗现在还在和王爷谈条件呢。”

      “管他呢,反正王爷又不会亏。”

      “那是,从来只有王爷坑别人…”

      “咳嗯!”徐东眼睛一瞪,一铲子拍刘三屁股上。

      “咳咳…嗯…”刘三乖乖闭嘴,继续去铲土。我不说,但是王爷就是爱坑人,嘿嘿。

      指挥部会议室,气氛多少有些凝重,单方面的凝重。

      哈顿手臂缠着纱布,被戎装盖住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

      他知道天辰明王厉害,却没想到他是这样厉害到恐怖。一晚上,眼前这个少年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算无遗策”。

      他准备了不止一波佯攻,满打满算三万人的军队,他赌了一把,他赌对方预判他合兵,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三万人分成了六路,花瓣似的进攻各个城门。可是,不管哪一路,都遇到了根本不应该有的围追堵截。哪怕是天辰兵多将广,这样突然的同一时间的几波进攻,他们都不可能那样快速地做出反应。

      这样想来,只有一种解释:陈羽算到了,那些军队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他预判了他所有的行动,对他所有的想法了如指掌,他带着勇士们疾驰进攻,他要做的只是坐在城楼上,看斗戏似的欣赏他们的“表演”。

      一场战役,将军多谋、士兵勇猛和武器精良占到一样都是莫大的优势,而这个少年,他全占了,而且三样都是压倒性的优势。

      陈羽自己的智谋深到让他产生了在和腾格里打仗的错觉;他的士兵勇敢地可怕,那死神一般的号角响起,他们就疯了似的冲锋,完全不惧怕将自己暴露在勇士们的射程之内。

      最恐怖的,大概也是他的士兵勇敢的原因,他们的武器太可怕了,那个会喷火的黑棍子,平平无奇到丢在地上都没人看一眼,可是它却会喷火,会炸响雷霆,它们会喷出铅丸,射程是强弓的好几倍。挨到一枚身上就是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就算只是被它的锐气蹭到,也会流血不止灼烧难耐——就像他的手臂。还有他们的盔甲,简直像腾格里穿的,哪怕是最大力的勇士拉着最强最重的弓,都扎不进哪怕一寸。

      他的修为按中原的说法,大概已经是宗师,但是他不进身也根本伤不了那些小乘甚至修外的士兵,甚至砍不下一片甲片。他五步之内大概可以用内力将那些士兵震死,但是别说五步,十五步之内他大概就变成人肉筛子了——那样密集的铅丸,没有人能够和他们近战。

      这是一支无敌的军队,有全天下最足智多谋的指挥者,有全天下最精良的武器甲胄,察察部唯一能抗衡的,大概只有勇士们的勇气。可是,勇气只在人的战斗中有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神领导的神军。

      或许一开始以战促和的思想就是错的,他的误判让他损失了三成的勇士——原先只预计伤亡几十几百人的。可是这能说他是误判吗?他怎么可能预判到神仙下凡打仗了?按人的战争的话,一千伤亡已经是他的底线,他能想象的最大的损失了——他打了一辈子仗,他无数次险象环生东山再起,他有这样的底气。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投降。对,如今投降都需要思考了,哈顿在心里自嘲一笑,如今一句话说错了,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可能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向来能说会道的,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拼尽全力,用尽一切威逼利诱的话术。可是陈羽给他的只有绝望,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说什么都别激怒这个神仙。

      陈羽看够了哈顿变化万千的表情,喝了口茶,笑道:“可汗入侵在先,现在倒要本王手下留情,不合适吧?”

      哈顿深吸了口气,道:“察察部愿归降天辰,奉天辰陛下为天可汗,年年进贡朝觐。请求大王放察察部一条生路。”

      “生路?恒国已经把路堵死了,你们还能去哪?”

      “察察部愿奉上牛羊盐铁,金银宝器…”

      “不巧,本王不缺。”

      “察察部曾称霸草原,熟知所有匈奴部落的游牧线路。”哈顿眉头一皱,这个年轻的王不好糊弄,他只要他真正需要的东西,他不缺牛羊盐铁,但是他的军队缺少实战。虽然那是一只无敌的军队,但是它缺少实战。

      哈顿还不会走路就已经会骑马,话说不利索已经拉开弓弦,他当然看得出来陈羽拿他和他的勇士们当磨刀石。分明一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战斗,他却把他们当成困兽围起来遛了整整一天,期间的“驯兽师”换了不知道多少。哪怕他已经采取了避战保人的战术,儿郎还是被那些狂热地渴望战斗的士兵打掉了三成。

      这还是缺少实战的军队,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一群杀神积累了大量的战斗经验…

      陈羽确实想实战练兵,但她不想就此结束谈判,“恒国和西域挡着路呢。”

      “在下相信大王的能力。”

      “分明是你侵略,倒要求本王帮你打敌人?真到了草原,那可是你们的地盘。”

      哈顿苦笑,“大王神威,察察部见识过了。”知道耍不了小动作的。

      “可,本王若要练兵,为什么不直接打恒国或者西域?他们比匈奴近还比匈奴耐打,本王为什么要长途奔袭离国作战?”

      哈顿长长一叹,道:“传说,腾格里在草原上留下了一批宝藏。”

      陈羽笑而不语。

      哈顿无奈到发笑,继续道:“那不是腾格里留下的,而是匈奴各部先王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那是整个匈奴共享的宝藏,各部约定哪个部落到了生死存亡,可以由各部见证人见证,从中拿出一部分度过难关。但是数百年来,随着各部相互攻伐,古老的部落一个接一个消失,现在只有察察部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这倒还有点意思哈,”怎料下一秒陈羽又话锋一转,“不过谈判需要诚意,将士们打仗也不容易,本王不能听你三言两语就贸然断论。可汗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见。”

      “……告辞。”哈顿微微行礼,出门的背影很沧桑。

      王震看着哈顿的背影,道:“殿下,察察部除了牛羊盐铁也没别的了吧?宝藏臣听了十几年,要真有宝藏匈奴也不至于年年下来抢劫。”

      “我怎么知道,”陈羽抻手松了松筋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真还有什么好东西呢。”

      “再有好东西,估计就是哈顿的底裤了,哈哈哈!”

      “你要真觉得那是好东西……”陈羽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别别别,殿下,臣开玩笑的。”王震一秒正经,他知道这个和某四爪有尾生物很相似的王爷真的干得出来。

      “还有,明天让将士们收敛一点,尊重一下对手。”

      “是。”

      “你可以滚了。”

      “臣告退。”

      屋里空了,陈羽彻底放松心神,瘫在椅子上。

      ——为什么不全杀了呢?我好久没有喝血了……

      那个幽灵一样的声音又出现了。它已经够给面子了,正经时候没来乱搞。

      “我还没那么蠢。”喂你喝血,让你侵蚀我的神智。

      ——唉,你这样很不厚道,我不该退让的,退让一步,你就得寸进尺——你好歹带一个女人来,安抚一下我。

      陈羽不答,它又自言自语。

      ——你不敢?不敢有什么用,你注定要杀人,注定要让我强大,除非你现在就放弃手里的权力,除非你现在就退隐,从此清香苦茗,修身养性。

      ——你舍得吗?你舍不得。或者说,你舍得,但你不能。

      ——你现在压制我,我可以忍。你也最知道天道轮回。我向来恩怨分明。

      “你还真是,明目张胆。”

      ——既定事实,我为什么不能明目张胆。

      “任何一个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因素我都不会放任,包括我自己。”

      ——那又怎样,只要你一天不死,我就能多活一天,就能多强大一分,总有一天,我会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我为什么要和你废话,明王殿下,我需要女人,一个能让我尽情放纵的女人。

      “没有。”

      ——清心寡欲的明王殿下啊,你,不心痒吗?它的声音忽的充满欲'望和诱惑。

      ——枪声,炮声,刀光剑影,血液在空中跳舞,多么美好的场景,只差一个女人的呻'吟。明王殿下,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您可是这世间最有实力的明王殿下,您不缺女人。

      ——你能压抑自己,可是你对将士们负责吗?欲'火焚身头脑发热,您竟然还敢在前线指战,艺高人胆大,还是您在用将士们的命,和我赌气?

      ——您是个成年人,要成熟一点。

      ——你这样幼稚,她怎么会爱你呢?

      “你可以滚了。”陈羽一晃脑袋,起身出去吃饭。

      ——过不了多久,你就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压制我了。我比你,更了解你。

      它的声音渐渐飘远,只有“桀桀”的笑声似乎回荡了很久。

      察察部

      都灵儿进王帐时几乎被冲天的酒气熏醉,酒气似乎还在逐渐变浓。越靠近王座,她脚边的酒囊越多。

      “父王,”都灵儿上前,拿走哈顿的酒囊,“您不能再喝了。”

      哈顿看着女儿,又似乎不是在看女儿,“两岁的时候,父汗第一次带我骑马。第二天,我骑马把察察部的领地绕了一圈,我知道,以后这些都是我的领土;十三岁,我打败了察察第一勇士,父汗把他的刀送给我;十九岁,克里杀了父汗,把我赶走,二十岁,我把克里的头埋在父汗陵前,成为察察部的王。”

      “二十五岁,勒都带人突袭部落,我躲在河沟里,身边只剩一百零三个勇士;二十七岁,我把勒都的脑袋高高挂起,重新成为察察部的王;三十岁,我带领的察察部拥有五十万勇士,数不清的牛马,察察部前所未有的强大。”

      “大约是四十岁的时候,三十八岁,我不该忘的,我和你额赫(注)一起去打猎,落入了察依的陷阱,被察依追杀。你额赫为我挡了一刀。她说,让我把你养大,她说,她相信我可以,成为草原上最伟大的王…”泪水从英勇的可汗的眼角滑落,原本刚正帅气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沧桑爬满了痕迹。

      “你才一岁,幸好你才一岁,你要是再大一些,你向我要额赫,我去哪里给你找……”哈顿不知从哪里拿出酒囊,喝了一大口,又颓废地甩开。

      “父王…”

      “不要让朗齐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些,他要笑话我的。”

      “父王,哥哥他…”

      对啊,朗齐把他推出了鄂博部的包围圈,他自己没有出来。他的儿子是最勇敢的勇士。

      “我是察察伟大的王,哪怕再危险的境地,我都没有这样绝望。他,像腾格里一样——腾格里会原谅我——我在他眼里没有秘密,他能看透我所有的想法。”或许,明天需要放手一搏。走投无路的王,眼里似乎闪出杀气。

      “父王…”都灵儿似乎想说什么,在纠结如何开口。

      哈顿突然抱住女儿,“都灵儿,让父王一个人休息一会。”

      “父王不要再喝酒了。”

      “好,父王答应你,父王不喝了。”

      都灵儿走出王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来人,”都灵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告诉阿琪我的狼牙不见了,让她去找。”

      “是。”

      第二天,双方在城外一处开阔地举行受降仪式。

      哈顿脱去戎装,单膝跪在陈羽身前,双手递上象征王权的弯刀。

      陈羽单手将弯刀举过头顶,身后爆发出欢呼,很快又低下。

      陈羽把弯刀递给冉睿,同时有一队士兵去收缴匈奴兵的武器。

      “可汗和勇士们的兵器本王暂行保管,至于还不还,看可汗的诚意。”诚意不够,金吾卫当场再来一趟实战演习。

      哈顿沉默不语,眼神时不时瞟向四周。都灵儿上前,拿出一份写在羊皮上的“礼单”宣读:“请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腾格里见证,您忠实的子民察察部,愿意尊奉英武的天辰陛下为天可汗,接受他的统治……察察部向人世间最富有智慧的天辰大王献母牛七十万头,马四十万匹,羊十五万头,铁…”

      “妈的,这察察部真他娘的富啊,”王震啧啧感叹,“这还是被鄂博部剐了□□成,又一路上被恒国那些畜牲吸了一趟之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规模,草原第一部落果然名不虚传……”打了败仗又被刮了两趟,还能给出这样的献礼,察察部原先的牛羊规模怕是几千万了。

      不过草原上牛马多,其他东西就没多少了,大多是一些鹰啊,狼皮什么的,盐巴就更不用说了,估计还得重新提纯。

      读至末尾,都灵儿一顿,悄悄看了哈顿一眼,有些哽咽,“……哈顿可汗,向大王献…都灵儿公主…”

      嗯?!陈羽一愣,这算什么?拿女儿表达诚意?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说的话他理解到哪里去了?

      “都灵儿?!”哈顿没想到都灵儿胆子这么大,他再山穷水尽,也绝对没到“卖”女儿的地步!

      “额祈葛,您是儿郎们的可汗。”很普通的一句话,似乎又包涵了很多,您是儿郎们的可汗,要以部落的利益为重;我是您的女儿,我愿意为部落牺牲。

      哈顿攥着拳,似乎有些发抖,冉睿眼神一冷,上马半步,挡在陈羽身侧。

      哈顿不得不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不过这个年轻人。这个看上去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是宗师高境了,高他一阶有余。他连放手一搏挟持陈羽都做不到。要用女儿换“和平”吗?他,察察部伟大的可汗,一个同样勇敢的勇士,落魄到要卖女儿了吗?

      陈羽装作看不见方才的暗流涌动,笑道:“可汗这份厚礼,好叫本王惶恐啊。”

      四周隐隐约约的金属摩擦声像兜头泼下的冷水,他的冲动会害死都灵儿的。

      哈顿脸上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王只需保证,察察部度过这个冬天,并且,回到草原。”会回来的,他的女儿会回来的,打不过陈羽他也可以偷偷去把女儿抢回来,会的。

      他已经把最重要的献上,哪知陈羽还是一派玩世不恭,甚至色咪咪地看着都灵儿,“本王不讲武德,似乎也可以得到都灵儿公主。”不得不说都灵儿真的挺好看的,草原的气候能养出这么英气漂亮的公主,除了基因好,哈顿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

      “请大王放儿郎们一条生路,都灵儿愿一生一世为大王牵马执凳,端茶倒水。”都灵儿单膝跪地,献上匈奴最高的礼节。

      “事关重大,本王与下属商议一番。”

      陈羽勒马掉头,“你们怎么看?”

      “臣觉得不妥,”北战司令最先反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都灵儿还是公主,放在王爷身边太过危险。”

      王震:“难道在我们的地盘还能让她一个女娃娃伤了殿下?”

      “王爷有任何一点损伤都是北境军民莫大的损失!”

      “她哪来的胆子?整个察察部都被我们吓破胆了,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殿下分毫。说句大逆不道的,就算殿下真的伤了,难道没了殿下我们北境就是任人宰割的肥肉了?我们照样杀穿草原,杀光她祖宗十八代!”

      “可是我们失去的是王爷!”

      “殿下,您久劳辛苦,身边得有个丫头伺候的。”

      “伺候的丫头哪里找不到?王爷何其尊贵,如何能用一外族!”

      “咳嗯,”陈羽咳一声,“跑偏了。”

      “嗯……那也是不妥,”北战司令说道,“恒国和西域诸国已经把察察北上的路堵死了,若是我们答应察察的请求,必然要与之交涉;且匈奴野心极大,谁知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王震驳道:“所以更要把都灵儿留下为质。”

      “匈奴蛮夷连儿子都不在乎,何况女儿?要我说直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王震:“鄂博部几乎吞并察察部的财富,如若不放察察回去制衡,鄂博怕是要统一匈奴,若是恒国再和一趟稀泥放他们南下,遭殃的又是北境。”

      “放回去?怎么放?察察还能掏多少牛羊喂恒国那些吸血鬼?难道我们要与恒国开战?”

      王震:“恒国如今可是属国,谁有我知道恒国当兵的有多怕殿下?”那都不能叫畏之如虎,那是畏之入黑白无常阎王爷上界索命。

      “怕归怕,天知道他会不会搞小动作?鄂博部要是敢来最好,我们打仗还没打够呢!”

      “殿下,您看如何定夺?”

      “都灵儿留下,匈奴兵也留下,你,”陈羽指着北战司令,“带兵和哈顿,去草原取宝藏。若是遇到鄂博部的,便宜行事。”

      “是!”北战司令眼里冒光,宝不宝藏不重要,主要是有了那句“遇到鄂博部便宜行事”,他就可以随便打了!

      二人没有反对意见,陈羽调转马头道:“经商定,由本王派兵随可汗回草原报仇,其余人马——包括都灵儿公主暂居北境休养。”

      “感谢大王的恩德。”

      “来人,请公主殿下移步。”陈羽话音未落,便有士兵将都灵儿“请”进陈羽的住处。

      “剩下的细节你们谈。”说罢陈羽转身走了。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急性了?”

      “不急也得装得急。”不然哈顿怎么相信殿下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

      哈顿看着被带走的女儿,心底不知道什么滋味。

      ——是吧?还是女人香,不知道这草原的公主,是什么滋味呢。

      ——诶诶!你往哪走?!女人不在那边。

      ——昂,等她洗完是吧?也对,毕竟刚打完仗,草原人还不怎么洗澡。

      ——你又不说话,咱们商量一下,你爽过了让我也过把瘾?

      陈羽漫无目的地骑着马,就任它在她脑子里絮絮叨叨。哪知它见陈羽没反应又开始作妖。

      ——唉,其实吧,还是那条狗儿最合我心,一鞭子抽下去那哭得哟,恨不得直接把鞭子抽断。

      陈羽轻轻皱眉。

      ——她可乖了,懆'得多狠都乖乖受着,有时候我看着那粉嫩嫩的花瓣都心疼呢。你别看狗儿人小,里面可深了,又紧实,可太勾人了。

      ——小母狗懆过了更乖,抱着我哭哭啼啼地,嘴里一遍一遍叫着“主人”,听得我心都化了。

      “那是本王的玩具。”

      它桀桀笑着,不无得意。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我继续跟你说嘛,有一次她被我打晕了,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还想爬过来抱我呢,要不是你突然赶我走,啧啧啧,那温香软玉就是我的了。

      ——还有还有……

      陈羽又放空了脑袋,当它在放屁。

      荡了不知多久,陈羽才想起多少得去露个脸,又慢悠悠向房间走去。

      树上一对鸟雀在吵架,多少有些烦人。

      都灵儿应该等了很久了,不过屋子里还残余着些许热气,还有淡淡的香味。

      陈羽眼睛一转,瞬间就是满身纨绔气息,“公主殿下?可听过本王的风流往事?”

      都灵儿轻轻一抖,像惊到的小兽,“只听过大王的威名。”声音挺好听的,一般人有点难把持。

      “其实在天都,”陈羽极轻佻地扶上香肩,“本王的浪荡名声,比威名更盛。”

      都灵儿又是一颤,低着头不答话。

      “公主殿下难道不该主动一些吗?”当然不能真的压上去,叫都灵儿看出她女扮男装事可就大了。但是这样不近不远地逗一逗,还是可以的。

      “公主殿下这般拘谨,若是叫本王不尽兴了…”

      “叩叩叩。”突然响起敲门声。

      陈羽猛地转头,目露凶光。

      “谁?!”

      “王爷,管家命奴婢来送热水。”一个清脆的女声。

      陈羽敛了杀气,“进。”

      进来的是一个高挑的丫鬟。

      “放桌上。”

      “是。”丫鬟刚放下盆,突然猛地一蹬,不知从哪摸出一柄短刀向陈羽袭去。

      陈羽一挑眉,就定定看着她越来越近。

      刀尖离她不过一尺,冉睿不知从哪闪现,一道极霸道的气浪将那刺客震开,一同被震开的还有刺客脸上的面具。冉睿当然不放过她,脚尖一点向前掠去,刺客小鸡似的被冉睿摁倒。

      “阿琪!”都灵儿看清刺客大惊失色,便想上前救人,怎料刚动一下,脖子就被死死扼住——她大概忘了陈羽的手还在她身上。

      “还真是你、要杀本王?”陈羽五指慢慢收紧,她笑得有多灿烂,眼神就有多冷,“本王一时心善,可你他妈的好像不领情啊?”

      “都灵儿!”都自身难保了,刺客喊的第一句竟然是都灵儿。

      “混蛋!咳咳…你放开都灵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大王,”都灵儿几乎喘不过气,“都灵儿愿意代阿琪受死…求您…放…过…她……”

      “都灵儿!”阿琪疯了似的挣扎,“你放开她!大王,您放开她……”

      “求大王…放过…阿琪…”都灵儿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你可不能死,”陈羽突然松手,嫌弃地扔开,“你死了,哈顿要找本王拼命。”

      都灵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大王放过阿琪…咳咳…都灵儿保证…阿琪不会再出现了…”

      陈羽看了看都灵儿,又看了看被定住穴道眼睛都还在挣扎的阿琪,终究是冷冷道:“都带下去,别打死就好。”

      “是。”

      满身血污的都灵儿和阿琪被扔进屋子,到底是个部落公主,陈羽给她们腾了一间干净的小屋。

      “都灵儿…”“啪!”

      阿琪想要去扶起都灵儿,不料被正正甩了一耳光。

      “公主…”阿琪低着头跪在都灵儿身前。

      “啪!”都灵儿反手又打了一巴掌,打了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扑到阿琪身上拳打脚踢。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都灵儿边打边哭,打到最后拳头都没有力气。

      “我不能让他…”

      “你闭嘴!”都灵儿哭腔颤抖,又狠狠打了几拳,“你不是去找狼牙了吗?你回来干什么?!”

      “我找了一半,想起来狼牙被你埋在左贤王身边了。”你只是想支开我。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回来,你应该走的远远的!”

      “我不想离开你。”

      “混蛋…”

      “都灵儿,”阿琪轻轻握住都灵儿的手,“我不想离开你,我…我不想他侮辱你…”

      “呜呜呜…”都灵儿终究撑不住,在阿琪怀里低声哭泣,“他不侮辱我,就要去侮辱额祈葛、侮辱整个察察部…呜呜呜…”

      “都灵儿…”阿琪紧紧抱着都灵儿,她其实也怕的,尤其刚才看着都灵儿被陈羽掐得喘不过气,看着都灵儿脸色青紫。她太莽撞了。

      草原深处,鄂博王庭。

      雄鹰在天空盘旋,疾驰的牧人挥舞着长鞭,驱赶望不到尽头的肥羊牛马。

      王帐内舞乐相和,身材火辣的美女跳着挑战荷尔蒙的热舞,围坐着的男子无一不是脸颊通红,色咪咪地看着舞动的玉体。

      坐在最高的男子再次举起了酒杯,声音及其粗犷,“干杯,为我们最忠诚的朋友,为我们消灭了察察部,为鄂博从此成为草原最伟大的部落!”

      “腾格里庇佑,可汗万岁!鄂博部万岁!”众人举杯山呼,一饮而尽。

      酒过不知几巡,菜过不知几味,一长相敦厚普通到扔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男子忽然问道:“可汗,察察部是不是还掌握着腾格里的宝藏?”

      “不知道几百年的传说了,不过是察察部编造的借口罢了!如果腾格里真的留了宝藏给他们,为什么腾格里不来救他们呐?!鄂博部才是腾格里最忠诚的子民!”

      那男子显然不太想放弃,“可汗,属下曾经听哈顿说起过的,不像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如今整个草原都臣服在我的脚下,我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现在是狂欢的时候,让我们唱歌,跳舞,品尝美食美酒吧!”

      “可汗…”

      “来!喝!”

      男子咬了咬牙,终究陪着喝了一杯。中原人称腾格里为长生天,腾格里是长生天!这个愚蠢的可汗为什么不懂呢?!转瞬男子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也还好这个蠢货不懂,他终究无福消受腾格里留下的,真正的宝藏。腾格里啊,长生天啊,传说他留下的宝藏里,藏着长生的秘密。男子敦厚的脸上,一双贪婪的眼睛显得格格不入。

      “可汗,”男子眼睛转了几圈,又说道,“属下担心哈顿东山再起——他最是擅长这个了,万一恒国拿钱不办事,万一哈顿现在还在草原上,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

      可汗想了想,道:“不是没有可能。”

      恒国狡诈,哈顿更狡诈。他最知道哈顿一张嘴有多能说,当年带着区区一百来人就说得父汗心甘情愿带兵助他复位。鄂博现在虽然是草原第一,但是万一哈顿那张嘴说得整个草原联合起来对付他呢?察察最厉害的时候都不能说一定可以单挑草原。

      不把哈顿彻底摁死,不亲眼看见哈顿的尸体,他确实难以放心。

      “你有什么想法?”

      “请可汗给属下一千人,让属下去草原上寻找哈顿的残兵,一旦找到,属下立即将他杀死。”

      “一千人不够,你带三千勇士去。”

      “是,属下一定带着哈顿的人头回来!”男子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傻子。

      草原,哈顿和冯玉(北战司令)打马走在前面,他们身后,是一万全副武装的北境铁骑,一人三驾,除却行马与战马,另一匹马通常被士兵们称为炮马,它背上驼的,是一挺轻型迫'击'炮和无数手'雷'弹'药。仅这一万人、三万马,就可以冲破九州四海任意一个国家的防线,大多弱小的,纵深不够的,可以直接消灭。

      哈顿老实了,察察最鼎盛的时候可能都打不过他身后的一万人,而这样的一万人,北境似乎有几十上百个。他现在想的,大概只剩下怎么把这些人带到鄂博王庭、用什么样的表情欣赏那个叛徒的惨死、怎么找到腾格里的宝藏,还有最重要的,怎么把女儿偷回来。

      陈羽不像是个色鬼,至少他好像对都灵儿没有色心。这些日子哈顿一直在回忆投降时陈羽的表情,他越来越肯定陈羽不会对都灵儿下手——不管是不是心理安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都灵儿完好无损,最多被陈羽软禁起来,他只要找到那间屋子,只要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偷偷去把都灵儿抢回来,带着她远走高飞——当然得放一把火,再留下一具“尸体”。

      或者他再想办法和陈羽谈判,陈羽作为一个外来统治者,应该是不能太过暴虐的,当时看百姓看军士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拜与爱戴,他不像是个暴君。只要不是暴君,只要对都灵儿没有色心,就是可以试着讲道理的,哪怕让他一个大男人在那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少年面前哭哭啼啼的,哪怕放弃尊严,只要可以把都灵儿救出来,他不在乎。

      哈顿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又极目眺望远处天地交接的一线。腾格里在上,哈顿将倾尽一切守护都灵儿,哈顿将忠诚地履行对亡妻的承诺。

      一旁的冯玉把吃剩的苹果核喂给身边的炮马,又随意地擦了擦手,“哈顿可汗,鄂博的王庭还有多远?”

      哈顿回过神,快速打量了四周,指着远处一个山包道:“过了那个山包,再走一天就是鄂博的领地,鄂博的王庭在领地的正中间。”

      “我们岂不是要先进入鄂博的领土,再能攻打他的王庭?”那有些难办啊。

      “这只是游牧的范围,现在这个季节,鄂博的牛马驻扎在最北边的草场,而他的王庭会一直设在中央水草最丰美的海子边上。现在鄂博南边的防线很松散。”

      “鄂博部的战斗力如何?”

      哈顿眼里闪过深深的不屑与憎恨,“不如察察部。”

      “那为何…”

      “叛徒,阴险无耻的叛徒。”若不是他泄露了察察部的布防地图,强大的察察部怎么会打不过区区一个鄂博部!

      “他为什么要叛变?”

      “不知道,他的地位分明已经相当于你们天辰的丞相。”

      “啧,天下之大,容不下这奇葩。”这在冯玉眼里就和王震放弃了北境军务府总司的位置、背负骂名帮着外国打垮北境是一样的,傻了吗这不是?

      “司令!”突然,一斥候疾驰到冯玉面前猛地勒马,“司令,前方三十里山包后发现一股匈奴,大约三千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额赫:古蒙古语称母亲额赫,称父亲额祁葛,现代是额吉和阿布;目前普遍认为匈奴和蒙古没有太大关系,这里是借用蒙古语。
    考完了,我半死不活地回来了,序章做了魔改,第二第三章做了微调,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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