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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去北境 ...

  •   第二天,再舍不得,她也得去北境了。

      她一大早走,李愿都没来送她,陈羽很难过,难过的情绪持续了很久,直到看见镇国公府的马车送来了一只“小肥猪”。

      看见自家肉滚滚的儿子,陈羽恍如五雷轰顶:这尼玛叫吃得少,这尼玛叫不长肉?你们是怎么做到一个星期把我儿子喂成猪的?!

      陈羽一路上无能狂怒,起码骂了便宜爹娘十几里路,陈愿林顺带遭殃。陈愿林揉着肉嘟嘟的肚子表示无辜,分明就是祖父祖母老是给他喂吃的,还有漂亮姐姐,他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嘛。

      至于陈愿林小朋友怎么被扔到军营拉练减肥,那是后话。

      “父王。”白启背上,陈愿林突然扯了扯陈羽的衣领。

      陈羽身板笔直目视前方,闻言也只是略一垂眸,“干什么?”

      “娘亲是什么?”

      奶呼呼的声音直冲陈羽天灵盖,她心跳漏了一拍,只得强自镇定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上街玩的时候,听见有小朋友叫漂亮姐姐“娘亲”,陈追说娘亲就是爹爹的夫人,嗯…祖母就是父王的娘亲,有爹爹有娘亲才能有宝宝。”

      陈追,是捡到陈愿林后不久,陈羽在王府墙角捡到的十岁出头的小孩,查清楚他父母双亡而且族里没人了,陈羽就让他跟着陈愿林做小厮。

      陈羽斜眼一睨,边上骑马的小少年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陈羽收了眼神,道:“你这不是知道吗?还问。”

      “可是我的娘亲呢?为什么我只有父王,只有爹爹没有娘亲?是不是因为我是父王捡的,所以没有娘亲?”

      “你…”陈羽心虚地回头一看,天都城墙越来越小,几乎只能看见一条线,“你有娘亲啊,怎么没有。”

      陈愿林也顺着陈羽的目光看去,除了天地草木什么都没看到。“那我娘亲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说着陈愿林一甩脑袋,眼睛落在了明显女扮男装,而且正在十三的帮助下积极和□□的马斗争的苏然。

      “额…呵呵…”苏然一愣,伸出双手礼貌无辜且不失尴尬地笑了两声,表示她和陈小王子的娘亲没有半毛钱关系,结果就这一松手,她又险些被马甩下去,十三只好再驱马向前跑一段,让二人平衡。

      陈羽看了一眼,轻轻一碰白启的肚子,白启便自然地降了速,更加慢悠悠地前进。

      “父王,我的娘亲在哪里?”陈愿林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她…很忙,非常忙,没空来见我们。”

      “那娘亲什么时候有空来见我们呀?”

      “大概…等愿林长大…”

      “长多大?”

      陈羽抬眼想了想,道:“大概当了别人的爹爹的时候吧。”

      “那愿林要什么时候才能当别人的爹爹呢?”

      “这…我也不知道。”

      陈愿林不再问了,窝在父王怀里若有所思。

      休息整顿时,陈羽正坐在河边喝水,和苏然讨论北境的基建大计。

      突然,陈愿林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边跑边喊,“父王!父王!我当爹爹了!我们去找娘亲吧!”

      “嗯?”陈羽当场黑人问号脸,不知所云,苏然则悄咪咪遁走了,怕又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陈愿林一个急停,昂首挺胸好不得意,“我真的当爹爹了,陈追,你说是不是?”

      陈追一脸生无可恋,深揖到底,道:“是,爹爹说得对…”

      “噗——”陈羽一口水喷出去,她仿佛看见了陈追震碎的灵魂。

      “愿林…”陈羽酝酿半天,实在想不通怎么和这瓜娃子解释。

      “你看哈,”陈羽眉毛拧了半天,道,“作为父子,是吧,父生子,先有父再有子,爹爹是不是肯定要比儿子大?你才三岁,人陈追都十岁了,你怎么能当他的爹爹呢?”

      陈愿林不以为然:“他又不是我生的,为什么一定要我比他大?他也可以是我捡的儿子。”

      陈羽无语:“这…多少沾点道理…”有一说一,如果放消息说陈愿林要收义子,估计陈羽能收获一大堆十几二十甚至四十五十的“干孙子”。

      “所以我们去找娘亲吧?”陈愿林就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盯着自家父王。

      “找,我找你'妈,老子自己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陈羽转头嘀咕,思索怎么糊弄这个鬼精鬼精的儿子。

      “你娘亲她,非常忙,你当了爹爹都没空。”

      “那我要当什么娘亲才有空?”

      “你现在当什么都没用,”陈羽一叹,干脆直说,“最起码得等你真正当爹爹的时候,等你成年了,等你娶妻生子。”

      “可是我二十岁才成年,北境法里我要十六岁才能成亲,我的媳妇儿也要二十岁才能生孩子,生孩子还要二百八十天,我现在才三岁,…”陈愿林掰着手指头,发现手指头都不够用了,当即瘪了嘴。

      “我现在才十五呢,等十三年。”陈羽站起身,向南远眺。十三年后,这具身体二十八,她三十二。李愿会让她活十三年吗?即使日后她交出权柄,多疑的帝王容得下一个曾经权势滔天、位极人臣的贰储吗?

      陈羽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白玉,如此发展下去,他和李焕之间的矛盾会愈演愈烈的,等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李愿会不会留她一命呢?

      照现在这样的关系下去,李愿不会留下她的。

      老子怎么爱上了一个忌惮自己,还随时会杀了自己的人,真他'妈难受。

      陈羽冷冷一哼,捞起陈愿林翻身上马,“全体都有,继续前进!”

      一行人走了十几天,到了王城附近。十几天的路程陈愿林一直在念叨娘亲,陈羽烦得没办法了,只好吓他说娘亲不喜欢絮絮叨叨的孩子,他才消停。

      苏然一路上接收着陈羽机器测绘般精准的北境数据,思考该如何规划铁路,在过了天恒山后画出了草图,又经过一路修改,接近王城时已经相对完善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地勘测,评估可行性了。

      为了方便苏然工作,陈羽和苏然签了合作协议,让她当司路局的全权顾问,负责北境的铁路修建。

      北境虽然地域广阔,但城与城之间相隔极远沟通不便,可是每座城又都物产丰饶各有特色,如果有大动脉将其联通,尤其是海陆之间畅通无阻,那将是经济的腾飞。而且有了铁路,运兵也方便快捷了不止一个数量级。

      离王城只有一天的路程,苏然还想和陈羽讨论一下细节,结果被告知陈羽睡着了,连路上都是坐马车。

      陈羽睡了一整天,进了王城又是冉睿安顿她,她连着三天没看见陈羽。

      这座城还带催眠功能?在街上闲逛的苏然满腹疑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兜里有钱上面有人,苏然一头钻进集市放开了逛。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让陈羽睡了一天又“睡”了两天的秘密,在地下。

      地下。

      吴柳跪在陈羽身前,脑袋搭在主人膝上。

      “本王不在的这些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回主人,狗儿主要读书、习字,以及洒扫暗室。”

      陈羽抱起吴柳,“没了?”

      “嗯…”吴柳整个人一紧,显然察觉到主人的动作,领会了其意所指。

      那是药性发作之后不久,她服了药,却发现心里欲'火难耐,她原先以为是自己淫'荡如斯,忏悔了许久,后来仔细研究了药,才悟了大约是主人给她下了药,教她身子发生了那样的变化。

      陈羽见状眉毛一扬,“看来是有些秘密。”

      “主人恕罪……”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何罪之有?”陈羽勾一勾手,话锋陡转,“不过你这条狗,还是别有这些情'欲。”

      “是,狗儿谨…记…”

      “不满意?”陈羽撕开了吴柳的衣服。

      “不敢…”吴柳轻微一缩,又将自己送到主人手边,“狗儿十分满意,谢主人恩典。”

      “满意就好,满意了,本王才有心情送你礼物。”陈羽轻轻抚着吴柳身上粉色的长条痕迹。这是她最惊奇的地方,上天对这只狗儿的眷顾好得让人眼红,不管打得多狠,皮肉绽得多么骇人,三五日过去这皮肉就恢复如初,一丁点痕迹都看不出来,皮肤仍旧光滑细软。

      “礼物?”吴柳惊喜,随即又慌了,上一回主人的礼物是一套玩具,折腾得她三天走路都哆嗦。

      “正经的礼物。”陈羽轻轻一敲吴柳脑袋,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精致的雕花小银牌。

      吴柳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里,是极精致的一枚小银牌,通体长方,边沿打磨得十分光滑,雕了小云纹。长边有一个小孔,孔中连了一个银环,是可以挂在她颈部的银链上的。银牌中间几根线条勾勒出一只小狗,背面还有主人的名。忽略它的含义,它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突然手里一空,小银牌又被主人收走了,吴柳十分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

      “主人…”吴柳声音软软的,衔着陈羽的衣袍轻轻拉扯。

      陈羽揪着吴柳的后脖子将她拎起来,道:“拿这礼物自然没这么容易,你得想法子取悦本王。”

      她爱极了这礼物,她一定要得到。吴柳坚定了信念,却不知该如何取悦主人。

      献媚吗?主人会不会觉得恶心呢?听闻主人最是高风亮节,连女色都少近。

      “想好了吗?”主人还拿着礼物诱惑她,小银牌被弹上空中,声音清脆,银光闪闪。

      吴柳望着小银牌又落到主人手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向身后的墙壁爬去,银链子拖在地上,响得清脆。

      吴柳很快回来,嘴上叼了一条鞭子。

      “什么意思?”陈羽接过鞭子,嘴角弯得更大,这一款鞭子打人非常疼,没有功力傍身的十鞭之内能被活活打死。

      吴柳怯生生地看着陈羽,嗫嚅道:“狗儿想让主人高兴…”

      “你要是被本王打死了,这礼物岂不是变成陪葬品?”陈羽猛地扬鞭,作势要打。

      吴柳下意识一缩,嗫嚅道:“狗儿不会死的。狗儿的命是主人的,没有主人的允许,狗儿不会死的。”内功修为到了大乘上,非内力致伤就只是疼,伤不了根基的。何况她的主人财大气粗,每回都会留下许多上好的补药。

      陈羽似乎非常满意吴柳的答复,笑容终于不那么变态,高扬的鞭子也放下了,“你可得好好记着这句话。”

      “主人教诲狗儿定然铭记一生的,主人~”吴柳轻轻蹭着陈羽的腿。

      陈羽抚着吴柳柔顺的长发道:“可是,这还不足以让本王把它给你喏。”

      “唔…”吴柳怯生生看了主人一眼,陈羽甚至从她眼里读取到了一丝视死如归。

      突然,吴柳扯开所剩不多的布料,将自己整个送到主人怀里,紧紧抱着主人。

      怀里突然一暖,陈羽微微愣住,随即扔了鞭子抱住狗儿。她是极喜欢抱着东西的,人当然最好了,她喜欢身前满当的感觉,更喜欢抱着这样的温香软玉。

      吴柳小小的一只,却尽力占满主人整个怀抱。

      “好狗,好狗,你可太得本王的心了…”陈羽将吴柳箍得很紧,又轻轻抚着光滑的皮肤。吴柳的腰极细,哪怕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仍旧盈盈一握。

      吴柳十分庆幸自己赌对了,主人鲜少抱她,可每回抱着,她都能感觉到主人的放松和愉悦。

      安静抱了许久,陈羽忽然道:“好狗儿,你可真香,主人恨不得生生吃了你…”

      嘴巴被堵住,吴柳乖顺地配合着主人,不消片刻就眼神迷离,眼中盈着泪水。

      很快,吴柳的后背触到了柔软的被褥。

      事后,吴柳站在镜前欣赏颈上的小银牌,她很开心,若不是双腿疲软得站不住,她恨不得将镜子看穿。

      陈羽“睡”了三天之后,终于再次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

      “爸爸,你怎么这么能睡啊?整整三天诶,你头不疼?”苏然对陈羽的“睡功”表示强烈震惊,要知道她午觉睡过劲了脑袋都得疼半天。

      “还好,累了就多睡了一会儿。”陈羽悄悄捏了捏双臂,她也没说错,心累也是累,即便是时夜都不能完全满足她的性'欲,只有这只狗儿。她可憋了太久了。她走时,那只已经意识模糊的蠢狗,还敢不要命地勾引她呢…陈羽下意识舔了舔牙。

      “好的吧,爸爸你知不知道我超级想你的~”

      “想我?”陈羽敛下淫'思揶揄道,“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玩得挺嗨的?”

      苏然一窘,“那…那我也是化思念为购买欲嘛~”

      “好了好了,规划图出来没?”

      谈及正事苏然正经多了,“出来了,这两天又改善了一下细节,剩下的要实地考察才知道可行性。”

      陈羽敲着桌面道:“嗯,不急。你先熟悉一下部门,我到时候拨一批人带你去实地考察。”

      “不过,”苏然突然有些担忧,“我们这么早搞这样超时代的东西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技术材料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搞?”

      “不过这样一来算力还是太单薄了,得再找一批孩子,”陈羽四指交替敲着桌面,突然问道,“冉睿,学堂那边怎么样了?”

      冉睿一愣,答道:“回主人,算班一级、二级学生皆已实习,反馈甚佳,三级学生已然有九成达到您的要求了,其余一成大约一旬后也可达到要求。目前四级学生学程已然过半,五级学生正在筛选;政班一级学生目前治政、文章、词赋皆与日俱增,进展极快,预计入夏前便可毕业;政班二级学生正在遴选中。”

      “不错,”陈羽眯眼想了想,道,“算班再加收两个班,抓紧训练;政班的口音等方面细节记得抓一抓,她看细节不比我差,千万不能漏破绽。”

      “是。”

      “苏然。”

      “啊?”苏然听得云里雾里,大概只明白陈羽分批次养了好几个班的人才。

      “要不你跟着去挑?这两个班日后基本上是你部门的了。”

      “行啊,什么时间?”

      “下午吧。”

      “行,趁现在我们聊聊一些细节,就是我觉得那些单位换算…”苏然从袖子里掏出笔和笔记本,和陈羽讨论起来。

      傍晚,苏然挑好了人正要去找陈羽,结果大老远听见骂声。

      “本王要的是结果,结果!啰啰嗦嗦写十页纸给谁看?!你蹿稀了出恭用吗?!”

      “第一次,第一次不知道看模板吗?部门没人培训吗?!”

      “你他妈啰嗦就算了,你好歹他妈的写点有用的!你写的什么?!本王通篇看下来连谁杀了谁都分不清!就这贴出去?!你也不怕明鉴局的门槛被百姓踩烂,不怕举报信把本王的书案淹了??!”

      “滚回去反省,下次超过一页纸,你当场给本王吃下去!”

      然后苏然就看见一个女官抹着眼泪出来了。

      苏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来,天才骂起人来也…这么接地气哈?

      苏然整理了一下心情准备进去,谁料那女官不知是不是哭懵了,竟然撞到了苏然怀里。

      “小心。”苏然下意识将人扶正,同时,眼里多了一个如风如月,我见犹怜的人影。

      “咚咚咚…”苏然第一次听见心跳声,甚至眼睛都呆直了。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公…公子见谅,吾不是有意的…”小女官压着哭腔拱手道歉,她脑袋埋得很低,显然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窘态。

      “咳…那个…”苏然咳了咳,结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哭了?”

      女官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吾名风安宁,字子安。多谢公子关心,吾无碍的,只是公文写得不好,被王爷训斥了。”

      可爱的小姑娘,心情低落还耐心地回答她这个陌生人的连环问。

      “能给我看看你写的公文吗?”

      小姑娘忽然警惕起来,将公文抱紧,说道:“公子见谅,府衙公文公示之前不可示予外人的…”

      “也没事,我可以给你一个模板,保证陈羽看了挑不出错。”

      “你…”风安宁震惊地抬头看向苏然,“阁下怎可直呼王爷姓名?”对比模板,显然苏然的称呼更让风安宁惊讶。

      “我…”风安宁含泪的眼睛更让苏然小鹿乱撞,强自镇定可废了老鼻子劲了,“我与陈羽是旧识,受她邀请来军政府工作的,我们算…半个同事。”

      “唔,”风安宁又退了半步,见礼道,“吾方才仪态有失,阁下见笑了。”

      “你不用这么拘谨的,”苏然想去扶风安宁,还未碰到风安宁就起身了,苏然只好讪讪收了手,道,“我叫苏然,你叫我名字就好。”

      “苏…公子。”风安宁看着仍旧有些拘谨。

      “你…”

      风安宁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方丝帕背过身去,“请苏公子稍候,吾整理一番仪容。”

      “不急,我有时间。”苏然仔细端详着风安宁的背影。风安宁身姿挺拔,即便穿着宽大的官袍,也能看出内里的风姿绰约。

      风安宁整理好了仪容看着更加优雅大方了,挺若峭壁之青松,皎如海上之圆月,垂拱立着颇有贤相之气度,远远一瞧,任谁也看不出她只是个及笄之年、初入官场、刚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七品小司文。

      苏然压下露骨的眼神,问道,“你吃饭了吗?”

      风安宁微微摇头,道:“尚未。”

      “我请你吃饭吧,正好教你写模板。”

      风安宁一愣,连忙道:“怎敢让苏公子破费?还是安宁请苏公子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苏然痛快应下,反正重点是吃饭,谁请无所谓。

      在书房等苏然反馈的陈羽:“冉睿,苏然呢?”

      “回主人,苏先生在门外碰见风司文,与风司文聊了片刻,一同去酒楼了。”

      “好家伙…”员工被拐了怎么办?在线等回复。

      酒楼。

      “大约就是这样,你照着写就好。”苏然说着,从火锅里捞了一大筷子肉,放到风安宁的小碟里。

      “多谢苏公子,”风安宁面上一热,紧接着把心思拉回模板,“可…如此写不会太过单薄了吗?”按照苏然的模板,原先几千字的文书只余下堪堪二百余字了。

      苏然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道:“不会的,我悄悄跟你说,陈羽最讲究效率,这样简洁明了的结案报告最合她意。”

      “其实…”风安宁犹豫了片刻,道,“我早料到会被王爷训斥的。”

      “为什么?”

      “这报告委实啰嗦了些。”风安宁咬下一小块肉,偏暗的肉色衬得她贝齿雪白。

      “你知道…”苏然悄悄顶了顶自己的牙,道,“为什么不改?”

      风安宁咽下肉,答道:“这不是我写的,是另一司文主笔。”

      苏然一听就有些急了,“那为什么让你来送?不是明摆着要你替他挨骂?”

      风安宁又犹豫片刻,解释道;“这是…惯例,首案的公文王爷总是不满意的,必有一人要挨骂,各司司文皆是轮流。”

      “陈羽也没那么爱挑刺的,你完全可以自己改一趟,这样就不会挨骂了。”

      风安宁忽然一歪脑袋,道:“可挨骂也不见得是坏事呀。”

      “啊…啊?”苏然险些被小鹿冲昏了头脑,“你还乐意被骂?”

      “赵贤大人与王震大人是被王爷骂得最狠的,他们的才能增长亦是最快的。王爷骂人不止骂人,还会指点一二。”

      “我不信,我都听见了,陈羽骂得可凶了,不然你也不会…额…”苏然意识到失言,一时不知该如何补救。

      好在风安宁只轻笑一声,道:“多谢公子关心,往后大约不会了。”

      “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比那什么赵贤王震更厉害。”

      “为何?”

      “直觉。”

      “苏然,”苏然和妹子聊得正嗨,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听说你拐卖了我的员工?”

      “王爷?!”风安宁一惊,连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免礼,坐吧。本王只是路过。”陈羽言语含笑,与方才破口大骂判若两人。

      路过能路过包厢嘛?陈大王说谎完全不用草稿,脸皮还非常厚,直接坐在苏然身边。

      “说说,拐卖我的员工想干嘛?”陈羽从袖子里掏出一双筷子,草草擦了擦,去锅里叨了一大筷子肉。

      “爸爸,”苏然咽了口口水,道,“有一说一,我拐了,但是没卖。”

      “嘶呼~哈~”陈羽点了点头,道,“有一说一,你可能摊上大事了。”

      “为毛?”

      陈羽突然换了闽南语,说道:“我听说这个小姑娘是赵贤准备当二把手养的。”

      “嘎?”

      “哪个畜牲他妈的敢掐老子的苗?!”说曹操曹操到,赵贤领着王震怒气冲冲地往里冲,那架势仿佛是找杀父仇人约架。

      “赵贤大人…”风安宁本想见礼,可看这架势又觉得不妥,便安静地在边上当小透明。

      “就是你小子掐老子的苗?!”别说风安宁,赵贤连陈羽都没看见,径直上前一把抓起苏然的衣领子破口大骂。

      “我…我…爸爸救命啊!”苏然又怂了,哀嚎着求饶。

      “爸爸?你叫爷爷都没用!说!哪来的?敢在王城撒野?!”赵贤死瞪着眼,恨不得生吞活剥的苏然。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苗子,好家伙这畜牲一见面就敢给拐了?!万一本官的好苗子只恋爱不干活了怎么办?!

      “赵贤…”赵贤正发飙呢,王震突然扒拉他一下。

      “干什么?!”

      “你…”王震怯生生向边上一瞥,道,“你别太激动…”

      赵贤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吼道:“掐的不是你苗儿你不心疼是吧?!你刀呢?老子要卸了这王八羔子!”

      “咳嗯。”突然,一声咳嗽传入耳朵,赵贤当场愣住。这刻进DNA的咳嗽声,嗯…

      “赵大人好威风啊,”陈羽笑眯眯地敲着筷子,“赵大人的头牌梦,复苏了?正好本王打算新开一间瓦肆,您看?”

      “爸爸!”苏然奋起甩开赵贤,躲到了陈羽身后。

      “殿…殿殿殿…殿下?!您…又收儿子…女儿了?还还还还是?”赵贤都快吓尿了,殿下为什么一直在笑啊?您别笑了好不好?您张嘴骂我一顿,求您了…天啊,千万别真踢了殿下的凯子吧?!

      “别紧张,本王这么和蔼,是吧?”说着陈羽喝了一小口汤。

      “是是是…”是个der!您哪儿和和蔼沾边了?您这话骗外人就算了,臣可是见过您大杀四方的!

      “我记得,我带她去军政府报道的时候,是工作时间吧?赵总司,不认识她?”陈羽嘴角扬得越高,赵贤越慌。

      “殿下!”赵贤噗通一声跪了,放声哀嚎:“殿下饶命啊!”

      陈羽笑眼看着,继续道;“而且现在,似乎也不是下班时间喏,赵主司和谁调休了?”

      调个球!整个北境,方圆大几百里,就他一个政务府主司!

      “殿下…”这一瞬间赵贤想好了一万种拍马屁的词句。

      谁料下一秒又听陈羽道:“还是本王认错人了?赵主司何其勤政,怎么会擅离职守呢?”

      赵贤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蹭的一下起来一脚蹬到王震屁股上,蹬了还破口大骂,“你带的什么破地方?!这里一根毛都没有哪里有采花大盗?!再耽误我办案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操'你'妈你干什么?!”王震还没反应过来,抬脚就想踢回去。

      “闭嘴!”赵贤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王震一路踢出了包厢。

      “他,不当政务府主司,去当个军师将军什么的也不浪费。”陈羽拌着油碟,若有所思。

      “他们怎么那么怕你?”苏然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回到位置上。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这么可爱。”陈羽又捞了一大筷子肉。

      “咳咳嗯…”苏然看陈羽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不得不切换闽南语提醒道,“爸爸,我在追妹子诶。”

      陈羽淡淡一扫,确实,她一进来风安宁就真的人如其名,安静得不行。不知道为啥,除了赵贤王震,其他官员一个比一个怕她,年龄越小越怕,可明明她和那些十五六岁的是同龄人。

      虽然但是,陈羽显然不想走,还煞有介事地又吃了一大口。

      “我饿了。”

      “爸~爸~”苏然扒拉着陈羽,声音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

      “咦,”陈羽一激灵,一巴掌把苏然呼开,“舍不得钱也别这么隔应我吧?行了行了,我走了,你们继续罗曼蒂克吧。”

      说完陈羽还真就走了,顺便端走了一盘肉。

      “呼…”陈羽一走,风安宁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怕陈羽。”

      风安宁稍松了方才绷得笔直的身板,夹了一块肉,“不是怕,是敬畏。”

      “为什么?”

      “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王爷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我怎敢怠慢?”

      “陈羽只是对工作很较真而已,她平时人很好的,骂人也只对事不对人。”

      “我知晓的。”

      天都。

      深夜,刚下过雨,这夜黑得过分,静得更过分。羽毛被雨浇透,连鸟雀都息了声。

      夜色黑到一定程度,就朦胧了。

      李愿没想到,失败来得如此之快。

      兵败如山倒,朝局大势亦然。她知道李思李恩联手,却不知何时,她们竟弃了各自胞弟,与陈羽联手。

      阴暗的地牢中,她仍方正坐着,眉间傲然仿若君临天下的女帝。

      她表情的裂纹,始于奄奄一息的李焕被带上来,一同来的,还有李恩和一名拎着寒刀的刽子手。

      “长公主殿下,你平日好威风,如何?今日还威不威风了?”李恩笑得狰狞,李愿忍不住颦眉,她从未想过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能做出这样令人作呕的表情。

      她淡淡扫李恩一眼,便闭上了眼。

      “长公主殿下最好睁着眼,否则,容易错过姐弟此生的最后一面。”

      李愿睁眼厉声呵道:“勾连外姓,数典忘祖!”

      “此言差矣,”李思不知何时抱着李惠走来,“至少陈羽才能远胜李焕,奉他为君,本宫无忧。至于这天下何人为主,本宫不在乎。”

      李恩也笑道,“本宫只要权势而已,这权势何人所予,本宫亦不在乎。”

      见她不再言语,李恩笑得愈发放肆,“早闻世人说长公主殿下如山巅之惠兰,雪中之寒梅,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您这傲骨,能有多硬。”

      说着李恩又俯身至她耳边,轻声道:“长公主殿下可千万别乱动喏,您乱动,那刽子手,保不齐也就乱动了。”

      “给本宫打!”

      李恩话音未落,登时便从暗处闪出两名手持长棍的暗卫,木杖一下一下落在李愿背上,发出闷响。

      渐渐的,她身后的衣物浸透了血,可以看到衣物之下的皮肉,是何等的模糊。她渐渐支撑不住,嘴唇白得几乎与面部同色。额头满是汗珠,将要糊住眼睛了。

      “你他'妈'的有病!你打坏了她谁陪老子玩?!”一声暴喝之后是一道黑影闪过,一脚将施刑二人踹飞,又一袖甩开李恩,“都给朕滚!”

      陈羽上前搂着她,轻声安慰,“乖,不怕,有我在,她不敢打你的。我送你回去休息几天,你好好养伤,然后我们去玩,好不好?”

      哪怕是昏暗的地牢,陈羽身上的墨金龙袍也十分扎眼。

      她奋力推开陈羽,怒目而视,只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干什么嘛,你又不陪我玩?”陈羽撇着嘴好生委屈,下一秒面目狰狞甚至甚于李恩,“我知道了,是因为他是不是?!我杀了他,你就能陪我玩了对吧?”陈羽不知从何拔'出一柄剑,向李焕走去。

      “不要…”她怕了,软了声音哀求。

      可惜陈羽听不见似的,将剑高高举起。

      “住手!”她想要飞身过去,却被铁链束缚。

      “焕儿!”她眼睁睁看着弟弟身首异处,鲜血甚至溅到她脸上。

      陈羽丢了剑,走回她身边。

      “昂,不小心弄脏你了,”陈羽拿帕子小心擦拭,“不动喔,我帮你擦干净。”

      她直愣愣盯着李焕,仿若一尊雕像。

      “现在你可以陪我玩了吗?”陈羽仔细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还看着他?”陈羽又怒了,大声吼道,“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剁了!”

      “不要!”她耳边渐渐传来刀斧与磨刀石的摩擦声。

      不久后,一阵破风声,紧接着便是刀斧嵌入木桩的声音。

      “焕儿!”李愿从床上惊起,大口喘着气。

      “殿下?!”

      小凌自榻上弹起,绕过屏风跑进了内室,门外守夜的七名侍女亦鱼贯而入,寝室四周登时被暗卫紧紧包围。

      “退下!”李愿厉喝一声,旁人便利落退下了。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李愿仍旧惊魂未定。那梦,真实得可怕。她许久未曾做梦了,多梦可不是好兆头。

      陈羽,陈羽。无论闭眼或是不闭眼,李愿眼前都是陈羽狰狞的笑脸,是她变态至极的言行,还有那,过分晃眼的金龙袍。

      梦,虽然是梦,天知道陈羽哪一天会不会将之付诸实践,她绝对干得出来,那个疯子全无法度规则,万事只为顺意。

      遍体鳞伤的焕儿,阴暗潮湿的地牢,失败的不甘,还有,陈羽。

      李愿死死攥着锦被,此时她本不该与陈羽生嫌隙,但是,与虎为伴,或许本身就是错的。

      她不久之后将失去的人是谁?当真是焕儿吗?陈羽为何算不出来,还是算出来了却不说?是因为杀人者是她自己?!

      四周静得可怕,加剧了李愿心中的不安。千头万绪只凝成一个结论:陈羽,留不得了。

      “传令北境,杀了陈羽!”

      一纸密令传至北境,两营暗卫皆抱着必死之决心,向明王府发起攻击。

      书房。

      四日过去,李愿心慌一日胜却一日,她有些后悔了——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她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若是这回杀不了她,真惹怒了她该如何是好?生死大事,可不是那些小恩小惠能哄过去的。

      陈羽若是反击,起码伤她半数根基。若是惊动陈丘许柔,几乎是给她定了死期。李愿在书房中踱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恨自己弱小,想要除去一个隐祸甚至都放不开手脚,如今一家生死,竟皆系于她要杀的那人。

      写封信哄哄她,便说是下错了令?

      李愿提笔方才落下一字,又恼火地将整叠纸揉烂。鬼都不信的说辞,想杀便是想杀,不过是能力不及杀不了罢了,何须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她反击便反击,本宫怕她么?

      李愿死咬着牙,又生生折断了玉笔,难道真的不怕吗?她与陈羽相斗,两败俱伤都是轻的,届时李思李恩…

      她算是彻底认清了,陈羽暂时杀不得,起码不能用那样五成把握都没有的法子。杀陈羽,只能一击致命。

      “殿下,北境来信。”子离在外叩门。

      李愿猛一抬头,“进!”

  • 作者有话要说:  嗷~
    ,感谢在2021-10-09 17:21:13~2021-10-17 10: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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