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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避而不见劝跑猫 ...


  •   李明锦跟丢了李云,便直觉李云应该是去后厨找周老婆子去了,于是先赶去后厨。

      但周老婆子却说,她虽然约了李云,但是李云今日并没有出现。

      李明锦无奈,他总不能为了这点事情找人把王府上下都翻一遍,兴许是郑晓敏诓他的,他没亲眼见到李云,而以郑晓敏的手段未必查不出李云的事情——李明锦如是想。

      可待他又回到庭院中,郑晓敏早已不告而别,带走了那玉钗,徒留一桌茶凉。

      李明锦呆呆坐回原位,今日与郑晓敏一番交锋,此时也难辨输赢。

      他惆怅,更是为了已经站在权力漩涡边缘的自己的未来。

      -------------------------------------

      睡了一觉的李云醒来便看见玉奴在自己的身边。

      玉奴正是那只绿瞳白猫,她的脖子上挂着“锦王府”的牌子,正是锦王府养的家猫。可是这只猫不大爱抓老鼠,反而喜欢四处游荡、到处乱窜。

      虽然李云为人,玉奴为兽,但是年幼时曾作为狼孩生活过的经历,让她对玉奴无比熟悉,尤其是那些为寻常人所不容的野兽的习性,毕竟那也曾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李云与她亲昵,甚至将其看作自己唯一的知心知己。

      她一把抓过玉奴,将其抱在怀中,“我倒忘了,你也是个喜欢爬屋顶的。”除却锦王府,怕是整个京城的楼顶玉奴爬过。李云环抱着她,双手还不忘娴熟地替她挠挠下巴。

      “其实,我自己又何异于这只脖子上挂着‘锦王府’牌子的猫呢?”李云突然想到这一点,“我人虽不在王府,可以满京城乱跑,但不时仍要与李明锦相见,藕断丝连。这五年间,我自以为自由独立,可我脖子上终究套着李明锦的项圈,无论我跑出去多远,他轻轻一拽都能把我拽回来……”

      她将脑袋埋在玉奴毛间,好似一只难过的幼兽。玉奴感知到了她的伤心,便也挺身蹭蹭她的脸,给她些许安慰。

      “好!”李云突然直起身,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她揉揉玉奴的脑袋,指着远处点点繁星,对她说:“那就跑吧!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做一只天地之间最逍遥快活的野猫,好过被人画地为牢地豢养!”

      如此远大志向,她只能借给玉奴。

      玉奴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仰头望向她的眼睛,那一双黝黑的眼眸中,闪烁的同样是身为野兽对自由的追逐的天性。她爬至李云的胸口,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角,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而后如她所愿,奔向她所指的遥远的方向……

      李云跃下屋顶,走到后厨时,周老婆子已经处理好所有的家务事,专门在等着她了。见这架势,李云难免心中升起了点不守时的愧疚。

      她上前说了句抱歉,接过对方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膏药,“既然我没出现,您就先回去吧,万一我不是今天来取药呢……”

      “今天殿下满王府地找你,我便知道你来了。”

      他满王府地找我?李云一愣。

      想起李明锦匆忙从她所在屋顶的房屋前经过的模样,但他又心想:未必真是满王府地找了,大概在下人眼中,主子但凡有一分牵挂的东西,都能成为十分的大事。被李明锦教导了几年之后,她多少也懂点人情世故,心知,即使主子是匆忙从一屋子前经过了,也能勉强算作“满王府地找了”,但这不能作数的。

      于是她便随口扯了两句,也让一会儿周老婆子与李明锦有个交代。但她转身欲走时,又突然返还,问一句:“殿下最近可有什么亲事?”

      “这点老奴不知。”周老婆子谦卑而客套地回答,倒像是真在李云这个外人面前把自己当作奴婢了,如此得体得过了分的拒绝,李云也不好再纠缠什么。

      她原本还想问今日庭院中的那姑娘,但估摸着也会是同一个答案,便作罢,直接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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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校场之后,李云见贺飞屋内的灯还亮着,屋门虚掩着,不知是不是在等着自己。她便拿着药,径直推开了屋门。

      屋内,一个中年男子正于昏黄的油灯下阅读兵书。

      这男子便是教习李云箭术的师傅,贺飞。

      那男子一手执卷,一手置于桌上,中食二指不时轻叩桌面,李云记得这是他推演阵法时的习惯性动作。他脊背笔挺,面容英武正气,但皱纹横生,眉头紧锁,双目低沉,不见男儿本色,反而有种时运不济的惆怅,略显疲惫衰老之相。

      李云记得十年前刚拜贺飞为师时,他才三十六,除了眉宇间带点不得志的忧愁,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意气。而十年过后,他竟衰老至此,双鬓早已花白。

      而李云总觉得贺飞不是个校场中的普通教头——一个普通的教头何以在十年间斑白了两鬓华发呢,一个普通的教头又何以处处得锦王府暗中眷顾呢——但她猜不透他的身份,看不透他的陈年往事。

      关于他的身份、他的往事,那些蛛丝马迹是需要平日多次的相交接触才能窥见的,而如今两人早已形同陌路。虽然李云会替他去锦王府拿药膏,但实际上,她与他,早已如同一屋之下的两位陌生人一般,彼此之间都互不相闻。

      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某一夜,在靶场前,执弓的她哭着冲师傅大喊“不用你教!”

      而后她推开那人,跑向远方,消失了整整半个月。

      她不知道这半个月中贺飞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他是否尝试过去找她。

      那半个月,她又成了一个野外的狼孩,只可惜一点也不逍遥自在。她在山野之间没日没夜地练那一把弓,随身带出的箭筒中的箭用光了,她便自己上山劈柴削木做箭,甚至不惜把自己双手弄得破了好几道口子。

      现在回想起来,李云也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置的什么气,只记得自己憋着一股满腔愤怨,无处抒发。

      半个月后,她满身是血地回到了靶场,手中仍握着那把弓。

      她对着箭靶连射三箭。贺飞见了,无言,知道这回李云是真的不用他教了。

      他没办法教给她更好的东西,因为她已经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了。

      贺飞箭法中最精妙的一招是“一弓三箭同时射出”,但李云力气不如男子,一直练不成这一招。而这一次归来,她练成了尺蠖式开弓法:自下而上抬弓时便直接拉弓,同时双目瞄准目标,弓抬起时便直接射出,接着再取下一箭。

      两箭之间,箭头连箭尾,后一根箭落在箭靶上时直接将其上的前一根箭劈成两瓣。最终,待到第三根箭停在箭靶上的时间,竟然与贺飞同时射出三箭的时间相差无几。

      李云缓缓放下举着弓的手,额前碎发飘扬,嘴角上挑。看向贺飞的眼神中,半是骄傲半是挑衅。而贺飞只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回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子。

      印象中,那好像是他最后一次对自己做出的亲昵举动。

      往后,贺飞再也没有过问过李云的箭术,而李云也没有向他请过任何指教。而生活上二人更是形同陌路,徒留那点师徒的名分,有名无实。

      此刻,李云走上前,将膏药放于桌面上。

      但那男子依旧沉着阅读,连头也不抬,仿佛她不存在一般。而她也习惯了男子阅读兵书时对其余的一切视若无睹的模样,她微微皱眉,反而在意男子身前的那盏油灯。

      灯中油脂燃烧的气味不算好闻,烛光也不算明亮,李云疑心又是军营中哪个贼子克扣了军需,仗着军营中读书人不多,换了这等廉质的灯油。也许下次见到周老婆子时,要和她说一声,拜托她帮忙找点好的灯油。

      但她又转念一想,为什么贺飞不自己和锦王府的人开口呢?

      代取膏药一事也是,明明彼此之间情谊淡漠,但每每都是她替他去和锦王府的人打交道,以至于习惯成自然,每次周老婆子抽不开身时,李云都自觉替贺飞上门取药。

      想了想,她又晃晃脑袋,疑心自己想太多了。

      没准每次都是她越俎代庖,而他乐得也懒得不开口纠正罢了。也许二人情谊淡漠,确实能到连说一句拒绝的话都不愿意的地步。

      李云觉得无趣,转身出了屋子,又取弓练射去了。

      今夜无月,只有满天星光。

      李云仍如同往常多少个深夜一般,照旧伫立在夜色中拉着空弓,而今夜她脑海中牵挂的却是锦王府中撞见的那幕——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还有那种明晃晃的玉钗,美玉配美人,自是般配……李云咬咬牙,思绪纷乱,她的心也是乱的,今夜再也不能静心沉思了。

      她取出身后箭筒中的箭,一根根地,将其尽数钉在箭靶红心处。

      箭矢划破秋风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半宿之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贺飞屋前穿过。

      李云用眼角余光看见了,叹口气,拨开额前被汗打湿的碎发。果然,贺飞只有在阅读兵书时才是那般笔挺英武,其余时刻,都只是一个普通得甚至有点不成器的校场教头罢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消失了半个月之后回来展示箭术的那一天,贺飞的腰弯得格外的低和沉,好似永远都不会再笔挺起来那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避而不见劝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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