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金翠阁中买玉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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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锦看见郑晓敏和李云之后，随即脚下一顿，与前边引路的奴仆说一声“稍等”，便往院中走来。
他也算大病初愈，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双颊略微凹陷，往常合身的白色衣裳套在他身上显得宽大了许多。
李云见他消瘦如此，难免一愣，而后又在内心暗自劝诫自己，“这个男人已经与我无关了，不要再去想他的事情了……”
她不知，赠与她铁弓的那一夜，他曾因她而挨过杖刑。他从不会主动在李云面前谈及自己的难处，李云也不会主动关心他，久而久之，她潜意识中，李明锦好像就是一个铜墙铁壁的完人，没有任何弱点。所以，李云自然也从来没想过，李明锦会有因为无法抗拒的外力而放弃自己的一天。
李明锦往院中走来，李云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想要逃离。
但李明锦确是走到郑晓敏的跟前，看着她扎起的柳月髻上没有戴着任何发钗，说着，“你弄丢了我赠与你的那枚玉钗？”上一回他还说那是皇后赠与她的，这回却改口称是自己送的。
郑晓敏无所谓道，“一根玉钗而已，我要的话，你自然会送一大堆过来给我挑，不是吗？”
李云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注定要习惯，因为成了郑晓敏的贴身护卫之后，这便是她要面对的日常。
她昨日虽说此事与李明锦无关，但终究——她切身看到这一幕时，内心仍是苦涩的。
李明锦温柔地笑了笑，消瘦的他笑起来便没有了曾经与她交锋时的那般锐利。他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而后柔声道，“下回送你个凤凰金钗，这样才配得上你。”
“随你。”郑晓敏自是知道李明锦这番话未必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有可能是做给一旁的李云看的。但她转眼看看一旁等候引路的奴仆，才想起来自己与他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做戏做到底——
她又勾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那就好。”说着他便转身与那引路的奴仆一同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李云一眼。
而李云好似被人定了身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是否要说话？但又要对谁说呢？李明锦吗？但她能说什么呢？要他把弓拿回去？但她已经交给未来的锦王妃了，他自然会应允郑晓敏代他保管？而她为什么要打断他们自如的谈话？
她比一旁低头待命的奴仆都不如，他们好歹知道自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知道自己只要隐在无声处等待主人的命令即可。但她没有这等自知之明，她自以为自己与这院中的两位主子交好，但实际上，她只是从供李明锦取乐的宠物变成了郑晓敏的贴身护卫，她始终都是低人一等。
于是，此情此景中，主子社交，奴才候命，就她最为突兀，待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
待到李明锦走远许久，李云才回过神来，而此时她身上的自如潇洒之姿已被削减了大半。
郑晓敏见她这样子也不悦，像撞了鬼似的，便将手中瓜子一抛，拍拍手上沾染的碎屑，再一把挽过李云的手，道“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李云被她扯得身形不稳，自己手中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金翠阁——我若是要发饰，还不能自己买吗？非要等着男人送上门来？”
“你不与锦王做戏做全套吗？既然都提亲了，为何不老老实实等他赠与你的凤凰金钗？”
郑晓敏回头冲她眨眨眼，明媚一笑，“我要的东西是一回事，他要送我的东西是另一回事！这与你不要锦王赠与的铁弓是同一个道理！”
李云被郑晓敏兀自牵着跑，但她心知，她们二人的肯定不是同一道理。
李云情愿不要李明锦赠与的良弓，而愿择最寻常的普通竹弓，而良弓与竹弓如何比得？李云这是情愿自己吃亏也不要李明锦施与的恩情。而郑晓敏可以戴上李明锦赠与的凤凰金钗，也可以自己去金翠阁寻其余的自己喜欢的发饰，凭她郑氏之女的地位，她自己未必挑不到与那凤凰金钗相当的发饰，她这是同盟与自立两不耽误。
莫名地，李云又想起贺飞背自己回校场的那一夜，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她现在才隐隐觉得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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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肩骑马来到金翠阁，利落下了马后，郑晓敏牵着她走进了这繁华喧闹的店铺。
李云此前来过一次，但那时她只在殿外驻足观望，最终还是没有走进这片天地中，只因她觉得自己与这满是女人的胭脂水粉与各色绫罗绸缎的世界格格不入。
此时也是如此，她仍是那朴素的武夫打扮，一身利落的黑色布衣和长裤，在翻飞的五彩罗裙与披肩中显得尤为扎眼。但与她所料不同的是，周围都没有旁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那些女人都沉迷在自己挑选香料和首饰的世界中，关顾着自己的美貌都来不及，哪里有闲心去顾及旁人呢……
想到这，李云不由在内心一阵自嘲——“原来迈出这一步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吗？”
只要我不轻视我自己，便没有人能轻视我。但偏偏眼界狭小的人看重只能看到自己，太过在意自己，便把自己的能接触到世界给缩小了。李云此时才明白过来，她与郑晓敏的格局差异竟在此处。
郑晓敏兀自将她拉至摆放发饰的那一角落，一伙计显然认得她是郑府的大小姐，谄媚地迎上来，“姑娘想要看点什么？”
“凤凰金钗，有么？”郑晓敏开口便问。
“有、有有！请稍等！”那伙计转身回到库房，那里存放的是比店铺中更高一档次的香料首饰，专门等名贵人士上门时供他们挑选。
不一会儿，那人便取出一批更为闪耀精致、也相应更昂贵的发饰，呈与郑晓敏。
这些发饰都是凤凰形的金钗，但凤凰的形态各异，有展翅冲天的、有飞舞盘旋的、有垂目敛翅的等等。还有各色玳瑁宝石镶于其上，熠熠发光。若是寻常女子戴了上街，定要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男的垂涎，女的嫉恨。
这一批发饰自是金翠阁最好的发饰，拿出来交与这等官家大小姐过目也不会显得掉价。
但郑晓敏终究是常在宫中行走，见惯了奇珍异宝，而市井之中的好物再怎么好也不会比得上宫中供奉的物品，她的眼神随意地在其间扫过，没几眼便有了失望之意。
她想要的果然还是能与皇后的地位相当的凤凰金钗，而这，只有李明锦能交与她。
但这时，她忽然想起一旁呆呆地陪着她的李云。
郑晓敏拿起其中最奢华的一枚金钗，其上的凤凰作展翅翱翔状，羽毛由珐琅翠羽镂刻而成，身后散开每一根翎尾间都镶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凤凰口中衔着一股三串的珍珠流苏。
见郑晓敏拿起这最贵的凤凰金钗时，那伙计便不禁大喜，而后却见她将这金钗置于李云发间比较。
李云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是要为自己挑发钗。但她并不知晓方才郑晓敏在挑选发饰时的心态转变，还以为她从一开始便是存了心要为自己挑选，便摇头道，“我这只乌鸦并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一身黑色倒真像是一只乌鸦。
郑晓敏也不强迫她，放下那奢华得过于无趣的金钗，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我们都可以让伙计拿出来。”
李云眼神飘忽，不自觉地望向四周的人群。
郑晓敏知她有了退意，又进一步劝道，“你以为，我要你当我的贴身护卫，只为要你守在我身边保护么？李云，如今朝堂局势波诡云谲，恐怕以后都不会有如此快活的日子了，我只想玩个痛快，也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陪我玩个痛快……”
李云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不久前她还说要给她一个机会弥补与她的友谊。
“我只是不喜欢这只凤凰罢了，没别的意思。”
与张源交谈过后，她对这等新鲜的事物便再没有如此抗拒，甚至隐隐想尝试一番，否则方才她便不会随郑晓敏跨入这金翠阁。但她到底还是不喜欢这凤凰，太过招摇了……
即便是乌鸦，也未必有心想成为凤凰。
郑晓敏也璀然一笑，“确实，这凤凰看起来更适合我呢！”
因为她无比的野心，正是要当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但若是凤凰，便不能如此简朴俗气，郑晓敏终究还是看不上这寻常市井间的凤凰。
她便打算要挑其他的发饰，转而对一旁的伙计道，“你们店里还有什么名贵发饰，一并都拿出来吧！”
于是那伙计又迈腿折返回库房，这时李云却眼尖瞧见了，那人迈开步子时左右腿不是同等的利落，尤其他的左小腿更为迟滞。她虽不如贺飞经验丰富，但依她多年在校场见兵卒操练的经验而言，她可以看出这人左小腿在受过伤——
没曾想，她竟冷不丁地脱口一问，“你左小腿可是受过伤？”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金翠阁中买玉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