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唐》春唐

14、凑数第十四天

　　合雾就这么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移过来，直到春唐停下，都没开口说句话。春唐倒是很尴尬，在被子里扣床单，想要说些什么，肚子却在此时咕咕的叫了起来。

　　这会儿离合雾这么近，被子堆得再厚也没用了，合雾似乎笑了一下，问她要先喝汤还是先去厕所？

　　春唐当然是选择先喝汤了，耽搁这么久，夜里风又凉，她再去上个厕所回来，这汤估计都冷透了。

　　合雾便一口一口的喂她喝汤，虽然她很想端过来一口喝完，但想着奶奶刚死，合雾情绪不稳定，万事还是顺着他点好。

　　崔奶奶的丧事办了三天，合雾还小，大多事是村长主持的，她是女孩，很多事她都得避讳，就被带去了小鱼儿家，下葬那天村长才让她出现，扛着一个白幡跟着送棺材上山，就埋在了秋收山的半山腰。

　　头七那天，春唐跟着合雾在院子里烧了纸钱，那天晚上风大，合雾伤心过度，没怎么关注春唐，春唐起先觉得很冷，后来被风吹得麻木了，浑浑噩噩的跟合雾烧到了鸡鸣。

　　合雾收拾烧完纸钱的院子，春唐熬了一夜，已经有些发烧了，自己却不知道，只觉得好困，没洗漱就回房睡觉了。

　　合雾收拾好院子，想着春唐可能饿了，便去煮粥，煮好粥天已经大亮了，去叫春唐起来喝粥时才发现春唐发烧了，手脚冰凉，额头却烧得烫手，合雾忙去找三伯娘帮忙照看，自己往镇上去请大夫。

　　带回大夫时春唐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大夫说幸好来得及时，把过脉，开了药，煎熬给春唐服用之后，烧是退了，人却一直没醒来，大夫把过脉，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就走了，说是可能太累了，多睡一会自然就醒了。

　　然而整整五天过去了，春唐还是没有醒，合雾请遍了镇上他能请到的大夫，都说身体没问题，村里开始有流言，说是崔奶奶的鬼魂在作祟，要带春唐下去陪她呢，要不然大夫都说春唐没毛病了，怎么会醒不来呢。

　　合雾冲他们大吼，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觉得是镇上的大夫医术不精，他要带春唐去京都，那里的大夫肯定能救醒春唐。

　　三伯娘惊了，问他不读书了吗？合雾看着昏睡不醒的春唐，狠狠心说不读了，春唐算是她养大的，就算她以后都不会醒，他也会养她一辈子，说着就要把地契和房契找出来，卖给村长，拿着银子带春唐进京都看病。

　　春唐听得急死了，这几天她一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身体却动不了，像是被什么困住了，眼看着合雾这倒霉孩子要做傻事，忍不住激烈的挣扎起来，终于在合雾踏出房门一步时醒了过来，大喊一声：“站住！”

　　她太着急了，喊得都破音了，喊完之后捂着胸口使劲咳了起来，那声站住震得她喉咙痛。

　　合雾惊喜极了，见她咳得难受，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给她拍背顺气，春唐一把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的道：“咳……家，家里没有人咳……需要，需要你来养，把房契跟地契，给我收回去。”

　　合雾点头，三伯娘也很惊喜，见春唐醒来了，说让他俩好好说会儿，她去给春唐弄点吃的。

　　“你这几天真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春唐，奶奶走了，我好害怕你一睡不起。”

　　春唐缓过气后闻言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请你不要逼我一醒来就嫌弃你，”

　　“夫子说，跟亲近的人说话要发自内心，刚才说的都是我发自内心的话。”

　　“算了，看在你变卖家产也要救醒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既然我醒了，你也早日回书舍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合雾摇了摇头，“不行，我要为奶奶守孝三年，不能去书舍了，这三年我会在家闭门读书，三年后再去。”

　　什么，三年后，春唐搬着手指头算了下，三年后合雾十六岁，年龄也不算大，“但是没有夫子解答疑问，三年之后，你的学识很难跟得上昔日的同窗啊？”

　　合雾闻言笑了笑，不在意的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实在有疑惑，也可以攒起来日后向夫子请教，没事的。”

　　“好吧。”

　　春唐不劝了，病好后第二天合雾就要下田插秧，说都耽搁好久了，再不去秧苗都要烂了，春唐虽然不想下田，但事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不好意思让合雾一人去，换上黑色短打跟着去了。

　　来到田边，家家户户都在插秧，合雾这些年都在书舍读书，也就八岁前接触过一点，奶奶嫌他捣乱，都不要他帮忙的，所以没什么经验，站在田边观察别家是怎么插秧的，看了一会儿才下田实践。

　　至于春唐，前世在农村家里种的都是旱地，没有水田，只知道玉米土豆辣椒茄子白菜豆豆等等怎么种，对于水田，那是一窍不通的，站在田埂上冲合雾尴尬的笑。

　　而且一想到下田，那水下淤泥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生物的，她前世就听过田里有泥鳅有蚂蝗，不知道听说过多少个关于蚂蝗的恐怖故事，最怕那个被蚂蝗钻进身体的故事了，一想起了就头皮发麻，克制不住的想跑回家，远离水田。

　　春唐心想我这身体还小，不过才十岁，负担不起插秧这种大事，想着这些年卖药材存下的那些钱，她决定花钱请帮工，目标她都想好了，就请大小水井和大牛小牛他们，一天五文钱，崔奶奶家的水田不多，请他们几个有经验的一起，一天就插完了，就当花钱免灾了。

　　想到就做，春唐冲田里的合雾笑了笑，说有事回家一趟，合雾想她可能找借口偷懒，也不问她回家什么事，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春唐回去找帮工，据她所知大水井家和大牛家的秧苗是插完了的，这些天因为她昏迷不醒的事，他们几个都被大人圈在家里不许乱跑，特别强调不要找合雾，说春唐中邪了，怕他们去找合雾也跟着中邪，昨天春唐醒了，他们也能出来玩了，今天吃过早饭就相约一起来找合雾，没想到合雾早早带着春唐下田去了。

　　春唐回去时正好碰到他们，看到人都在，心想这是老天爷都帮我呀，不必一家一家上门找了，站在路边冲他们一笑，问现在有没有空？

　　四个人面面相觑，春唐记仇记得特别久特别长，平时看他们都是视如无睹的，厚着脸皮跟她说话她也回你，就是语气淡淡的，陌生人都比她热情。

　　这些年他们几个悄悄摘了药材给小鱼儿，拜托他帮忙跟她换钱，春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不知道，他们是不知道的，只以为大家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会儿春唐突然对他们和颜悦色，四人心想：莫非她是知道这件事了，要跟他们算账？

　　四人齐齐摇头：“我们没有空。”

　　“是吗？”春唐狐疑的看着他们四个，问道：“那你们要忙什么？”

　　大水井道：“我和弟弟要去帮小姨家插秧。”

　　大牛道闻言也道：“我和弟弟要去帮三娘家插秧。”

　　好吧，看来是请不到这四个人了，春唐想着，家里又不是只有水田，还有旱地的，旱地也该翻土了，水田交给合雾，她这就回家扛锄头去翻土。

　　临走时让他们带个话给合雾，说她去翻土了，回来时见不到她就去宝源山下找她。

　　四人应了，她一转身，他们便一溜烟的跑了，跑去水田找合雾。

　　宝源山在村子西边，春唐过去时，都没见到有人在那边翻地，想来都在水田里插秧了，插秧完了才会过来翻地。

　　春唐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一块土地被她分成四份，早上翻一份，下午翻一份，争取两天搞定。

　　但是挖了没多久之后，她就知道高估自己了，明明看着屁股大一趟地，挖的满头大汗都还没翻完，挖得她手痛腰杆痛。

　　挖了一个早上，春唐手心都磨破皮了，火辣辣的痛，在地里扯了两把草缠在手心，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地，继续埋头苦干，她今天早上非得把分出来的这份地翻完不可。

　　正挖得起劲呢，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春唐抬头四处看了看，看到小鱼儿在不远处朝她招手，让她快回家，有人来了。

　　春唐想到之前崔奶奶的死，心里一惊，不会是合雾出事了吧，忙扛起锄头就跑，边跑边问小鱼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鱼儿说有人来你家找你了，雾哥跟来的人要打起来了，好像来的人要带你走，雾哥不让。

　　有人来找她？春唐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对不靠谱的年轻小夫妻，难道十年过去，他们终于知道生完孩子不能随便丢给别人养，要自己养了吗？

　　春唐跟着小鱼儿回到家，村民们都围在她家门口凑热闹，见她回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春唐懒得一一喊过，直接进门，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坐在凳子上咳嗽，边上站着两个黑衣小哥，看起来是保护她的，一个年长的妇人正帮咳着的年轻妇人拍背顺气。

　　合雾站在年轻妇人面前冷冷的看着，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她，快步走过来道：“春唐，我们走。”

　　说着拉起她就要出门，那两个黑衣小哥立刻上前把路堵了，合雾眉头一皱，顺手拿过一根竹竿就要动手，春唐忙阻止了。

　　“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必为了我，动刀动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