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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生嫌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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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大典在一月之后,举办地隆重庄严,着凤裳戴凤冠,站在阶上与景洪并肩而立的人,是文将军的长女文淑。
曲桐跪下行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这样说着,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碾过去一样。景洪,当初的誓言,转头便这样委身于你的政治宏图了么。
文将军在当初帮了景洪许多,日后也是要受他重用的人,所以这宫里最尊贵的位子要留给文将军的女儿来坐。公平交易。曲桐没有什么筹码,现在还是罪臣之女,如何去争。
她都不知道要怎样和景洪说话。
封后大典的日子,是她的生辰。凤宫中的灯彻夜亮着,喜乐久久不散,满目都是红色。喜庆至极。曲桐想到当年她嫁给景洪也是如此光景,盖头一掀便是一眼万年。
曲桐靠在阮娘的肩头看着天边的满月,大口的灌了酒下去,“花好月圆人团圆,”她痴痴的笑,“阮娘,我该和谁团圆呢?母亲去了,父亲被贬了,连丈夫也被别人抢走了,我只剩下你了,阮娘。”
当初她贪恋一时的情爱早就该想到如今的光景。飞蛾扑火不过是自取灭亡,拥住火焰一瞬的温暖最终会让她粉身碎骨。
阮娘忍着泪意,拍了拍曲桐的后背,“娘娘……殿、皇上他、也许是有苦衷的……”
“他有苦衷,他有他的不得已,所以我不怨他。”曲桐喝了一口酒,呛得咳嗽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为了帝位的稳固,是为了天下太平,所以他娶了文淑当皇后来换文将军的忠心耿耿,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呢?”
当年她一件一件数的好处,现在又一件一件的数给文淑。
“可是他说,他心悦我。”曲桐把杯中的酒倒在地上,“他说他不负我,可是今日是我的生辰啊阮娘,他之前说今年的生辰要陪我一起过,要和我看烟花,可是他去陪文淑了,今夜是他和文淑的大婚之夜,他去陪她了。”她看着头顶的满月,一阵心酸。
阮娘感觉肩头有湿热,定定的坐着,想着说些什么能让曲桐高兴一些,“娘娘,今日生辰,我让彤云做了长面,我们回去吃吧。”
“不吃。”曲桐伏在阮娘的肩头,“我才不吃!”她犟着,自己说了一会儿胡话就睡着了。
阮娘叹了口气,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她若是知道殿下这样快就伤了曲桐的心,她怎样都不会劝她活在当下。
“彤云,彤云。”她叫了两声,“多找几个人来,娘娘睡着了,轻些把娘娘抱回去。”
忙活了一会儿才把曲桐安置好,阮娘吹了灯守在外边。
夜半时分景洪忽然来了,阮娘又气又恼地给他开了门,看着他坐在曲桐床边。
他轻轻擦掉曲桐眼角的泪珠,“阿曲,生辰快乐。”他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回应他的,只有曲桐的一声抽泣。
连着一个月,景洪都没有来看曲桐。
文淑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什么娇纵跋扈的行为,对曲桐也是以礼相待,吃穿用度上从不为难,见了面也不过是说几句场面话。互相敷衍罢了。
曲桐闲了有时会和阮娘一同去御湖边上,没想到正撞上文淑和景洪,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谐。曲桐停了脚步,有些怔怔。景洪看到了她,但看了一会儿,转头指着湖心的莲花对文淑说:“此花与卿甚像。”
文淑瞥了曲桐一眼,娇笑着靠在景洪怀中。
景洪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揽住了她。
曲桐转身走了,一滴泪都没有流。“阮娘,他的演技变差了。”
阮娘不明白她说的演技是什么,含糊了几句便岔开了话题。
曲桐回去后抄了许多遍《严华经》,每抄到“为偿多劫愿,浩荡赴前程”时总要顿一顿,她如何浩荡赴前程?她的顾虑太多。
后来宫里的人多了起来。江家的,周家的,叶家的,各家的小姐进了宫,后宫便如同花园一般,各色娇妍的花盛开其中。
只怕他早就不记得我了。曲桐这样想,忽的笑出声来,犹记一年前许下的诺言,再看今朝。然诺重,君须记。
他说的君子一诺,不过尔尔。曲桐叫了周家小姐一起来下棋对弈。
当传来消息说文家被抄了的时候,曲桐正和阮娘做着风筝。文皇后被打入冷宫毒酒赐死,文家因为结党营私意欲谋反,被诛了九族。
曲桐去看文淑的时候,文淑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
她看到曲桐来了,笑的开怀,“你知道么,你是全宫里最幸福的人。”她指着曲桐,“看似他不甚宠爱你,实际上宫里能在他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可知道他从未与我有过夫妻之实?你可知道他一直都在做戏?他睡着时念的都是你的名字,多可笑,只有我知道,他是如何的爱你!”文淑靠在椅子上,手遮着眼睛,“宫里那么多妃子,他从来没有真正宠幸过谁,他要的,只有你的孩子……”
曲桐看着她,把帕子给了她让她拭泪。“我……”听到这些,曲桐心中有些复杂。
“你可知道我爹的罪名为何这样大吗?”文淑眼睛红红的盯着曲桐,“因为他参与了构陷你爹,曾经甚至派人意欲给你下毒!你的宫里,上上下下全是陛下的心腹,围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谁的手都伸不进去!”
“可你爹为何要杀了我?”
“我爹太傻了,以为只要你死了,陛下便会真正的宠爱我,哪有这么容易?陛下把文家捧到高处又摔下,不过是不满于我爹在军中威信太高,军权怎可随意地让他人把控?陛下一手杀鸡儆猴玩的真好啊,说到底,我还是该恭喜你啊——”
“文氏,该上路了。”福顺端着毒酒进来,对曲桐笑了笑。
曲桐心里发堵,文淑看着她把毒酒一饮而尽。福顺引着曲桐出去,对她行了大礼,“奴才恭喜娘娘——”
冷宫中乌鸦惊起,带起一阵冷气。
没过几天曲靖又被重新提拔,而曲桐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皇后。
他为了除掉文家,当真是做了一场大戏,曲桐也只有被利用的份,长久以来,曲桐的不甘,她的委屈,都被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
是啊,只要结局美好,谁会关注过程呢。
景洪拉着曲桐的手接受百官朝拜,他笑的心满意足。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曲桐握着他的手感到一丝悲凉。在他面前,永远是天下第一位,其次是利益关系,再其次是他自己,只怕她排在最后分的一点位置犹且沾沾自喜。
文淑说的不对,他的爱,何等沉重,当真正拥有才知道何等悲哀。
“我们会很幸福,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嗯。”曲桐笑着,心里却兀自疑惑起来。他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