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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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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就想把这些事情记下来了。可能本来我就应该当遗i书写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想法——还是当作个简简单单的狱中记录吧。希望没有人会看到,不然我又被抓到把柄就麻烦了。
到现在为止,我在这狱里少说也蹲了好几年了。平心而论,监狱的牢房条件真的不算很好,活动范围永远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且大多数牢房都有一群黑漆漆乌泱泱的人住在一起——真的好恐怖,如果我没有遇见他的话,我应该也在这种房间里被关押着吧。
当时我先进的是集体牢房。在那里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你们懂吧?就是那种心被放在锅子里正反两面反复煎烤的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就像炽热的火焰一样,一点一点把我烤成干,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像沸腾了一般,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好像就要把我弄晕过去一样。
我根本不习惯也不能和他们接触,可在本就人流密集的监狱里,这样的情况很常见。
在餐厅里聚餐的时候,总是有几个身上带着汗臭与不知哪里的难闻味道的油腻男坐在我旁边。我每次都想直接转身离开,可他们却总是抓住我,把我拉回来,然后用一双泛着恶心亮光的眼睛看着我。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和朋友一起走?那怎么可能呢。我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只有看着他们成群结队的份儿。
倒不是说自视甚高,只是我认为我不属于他们。我本就不是犯了什么严重的事儿进来的,最多就是警方抓错了人,判了个冤假错案。我又没钱让他们重新判,也没什么对我特别深情的家人爱人,自然就直接进来了。
在这里的日子本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或许到了关押的期限,我就能被保释,可出去了,他们又会怎么看待我呢?是碰到我就开始议论,说我是不是之前犯过什么事情?是在我请求他们帮助的时候一次次拒绝,就是因为我有过案底?
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我是懦夫,所以我选择逃避。
记得有一次,在集体房间里,我躺在床上,突然就听到所有人开始尖叫——指着我,叫得比街上发疯的女人还大声。他们指着我,不停地喊着、骂着,我抬起手臂一看,才发现我的右手拿着片什么东西的碎片,架在我左手手臂上。那里已经被划破了好多口子了,正往外冒着血,床单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血。
有几个好心的要把警察叫过来,让他们送我去医务室,全都被我拒绝了——那样会让我更不自然的,而且我也根本不想去。当然,骂我晦气的肯定也不在少数,也有人让我不要站在这里,如果一定要死,出去死。
那天特别不巧——不过现在想想,可能也算好事,正好有个警察从门外走过来巡逻。手电筒打到斑驳血迹上,反着光的时候,我看到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借着手电筒的光,走到铁门旁边,轻轻敲了敲:“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这人的声音之前是从来没听过的,不过现在乍一听,感觉这人年纪还很小,可能比我都小。我在心里祈求他没有看到是我,别人也不说是我——要是被发现了多麻烦啊,又死不了,还要浪费医务室的物资。
可于我而言,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有个人怯生生地回答他,说是我受伤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就只能听到外面沙沙的脚步声和呼呼风声。就当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重新把那染了血的碎片拿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冷冰冰地加了一句:“只有他。我手里有电棍啊,其他人老实点。”
听他这么一威胁,其他人大概也不敢怎么样了。我无法,只能有些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
他重新关好铁门,就直接拉着我,往医务处的方向走去。其实几次他都碰到我的伤口了,但是现在的我真的没有痛觉,也就不介意了。只是自嘲地想,到时候他看到自己手上沾了红色,会不会想要把我杀了。
毕竟,警察好像都是蛮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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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光很刺眼。可能是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待了太久了,以至于到光亮处,我都已经无法适应了。
依旧是那个中年女医生帮我处理的伤口。我一向自认为对察言观色很有天赋,甚至对别人的感觉,尤其是对我自己的感觉,超出常人的敏感。我记得,她紧皱的眉毛好像在和我说……在质问我为什么又来了,老是浪费她的时间和经历,好像半夜不弄出点什么事情就不爽一样,身为个大男人,太他妈的矫情了。
酒精擦到伤口上,对我来说是没有感觉的,更何况我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把我送来的那个小警官身上。
我推断得没错,他确实很年轻,看上去也就刚刚大学毕业那样子。他穿着的制服很合身,头上也戴着配套的帽子。他的五官生得很好看,可表情……
这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也解读不出来的表情。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同时也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的目光很犀利,但却没有那种怨恨与厌恶的感觉……就是那种表情,让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结合一下之前的所有事情……暂时归结成厌恶吧。
他也不怎么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手被一点一点裹起来,就像是变成了个粽子一样,丑得要命。有时候也会看着我的眼睛,可每次我一把目光投过去,他就会把头别开,再伸出纤长的手指拨弄一下帽沿,遮住他的半张脸,装作完全没有看过我。
……是害怕我吧?还是讨厌我?或者两种都有也不是也有可能。
伤口处理完了,我的手臂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他本来确实应该把我送回牢房去的,但这家伙竟然公然违反规定,打算把我往警官的休息室里带。
为什么呢?我一个囚犯,怎么能进警察的房间呢?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他终于又开口回答我了,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那么干净,干净到与这里阴暗的氛围特别不配:“你房间里其他人应该都睡了,再带你过去不太好。”
我暗自吐槽了一句,什么都已经睡了,明明他们都是通宵唠嗑“打”游戏的那种,只是逃过了警察来巡逻的时间而已,谁会那么安分地去睡啊。
不过本着不能出卖兄弟的原则(准确来说,是出卖了兄弟会被他们打的原则),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旁边。
他今天晚上开口说的第四句话是:“手臂上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不疼,早习惯了。”我习惯性地笑了笑——虽然他走在前面,根本不可能看到,“吓到你了?”
“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好歹也是个警察,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嘟囔道。
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什么,毫无例外,全都是关于我手上的伤。我就不明白了,伤了就伤了呗,怎么还会有人这么纠结一条根本没长在自己手上的东西?
不过这段聊天,也算是改变了我对他的什么看法吧。并不是冷冰冰的,可能只是当着别人的面不会这么说话,但是和我单独聊天的时候,就好像一下子变得有点话唠。
聊着,就到了休息室门口。
他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来了把钥匙,插进锁里打开了门。
又是满屋子的暖光。我可算是发现了,好像除了囚房里面全是月光打在肮脏房间里的惨白光亮,其他地方就都是暖的。
我一直以为警察住的地方条件会很好,现在看来也就这样——房间很小,除了办公桌以外,主要的东西就是一张双层床,上层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哑铃一类的健身器具,下层则是正好够睡一个人的、普普通通的小铺。
他随意地坐到椅子上,再把双脚往旁边的小柜子上一搭:“你睡床吧,明天早上五点我得出去巡逻,六点叫你,再把你送回去。”
“你不睡床?”我看了看他。怎么说他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才更应该睡到床上来吧。我本来就是个犯人,没人权的,该将就的也应该是我吧。
“睡椅子睡习惯了。”他轻描淡写道。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劝他,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发觉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可能是刚刚经历了这么大一场闹剧,我并没什么困意,可我已经明显看到他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了,便也不再和他争了——比起争论谁睡床这个傻子问题,还是让他在巡逻之前多睡一会比较重要吧。
房间的灯就在我手边,只要一拉,整个房间就会暗下来。我纠结了好久是不是应该由我拉灯,最终还是把手搭了上去。刚想征求他的意见,就发现他已经就这个姿势睡着了。
他的睡颜特别好看,好看到没文化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草。
反正就是……他的睫毛特别长、特别好看,唇瓣也是放松地微微张开,比清醒的时候显得更为自然。而且他睡觉特别安静,没有宿舍里那群人惊天动地的呼噜声,是那种人们说的温柔美好的感觉。可是他睡眠好像很浅的样子,我刚刚只是随便一动,他就好像快要醒过来一样,嘟囔了两句,又换了个姿势。
我知道吵醒睡着的人不道德,所以也没再问他什么,只是轻轻地把灯拉了。
没了暖光灯的房间和囚房一样,都是一片漆黑。可现在我感觉黑也有颜色了。在囚房里的是冷冰冰的黑,是一片死寂的黑,甚至是夹带了血i腥味的黑。但是这里,连黑都好像是极为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