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茶幽香》玊安安

5、番外一（明若篇）

　　我叫明若，自小便跟着小姐，小姐的性格是嚣张跋扈的，像个小霸王一样，但是她很照顾我，从来没有像其她主子一样打过我，虽然我经常做错事被她骂，但是她永远都是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带着我玩。
　　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进相府 ，小姐那时也才四岁，她带着我在丞相府转悠了一整天，还带我吃了很多我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还跟我说:”明若啊，我以后一定带着你走遍长安城!”后来，小姐去了学堂，没有时间带我玩了，但每天一回来她就教我写字，我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小姐名字里的”漾”字，再后来小姐学的多了，也会了我的名字……
　　当时我就想，我跟定这个主子了。
　　我以为我会和小姐永远地这么生活下去，但是我错了，小姐在十岁那年，遇见了当今的六殿下。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六殿下有多好，他不如大殿下俊美，也不如三殿下有才华，无非就是生了一张会哄人的嘴罢了。
　　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抢了小姐对我的关心。
　　小姐十五岁那年，成功嫁给了六殿下，后来在相府的帮衬下，六殿下成了皇帝，小姐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
　　进宫前一晚，夫人跟我说:”好好护着安儿，这深宫不比外边儿，吃人啊。”

　　第二日的小姐，很美，穿着凤袍，戴着凤冠，脸上洋溢着笑容。
　　自那以后，我发现昔日里嚣张的小姐也可以成为如春风般温柔的人。
　　许是因为宫里的人都在教她规矩吧，小姐变得没以前那么闹腾，变得乖巧，就连太后都开始喜欢她了。
　　我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明明日子在蒸蒸日上，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感觉小姐变了，从入宫开始，从当上皇后开始，她就变了。
　　当华美人，月婕妤她们品着大红袍时，我是想让他们知道小姐的地位，却不想被小姐骂了，小姐还说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我怕了，我怕我的性子会给小姐带来麻烦，她已经不再是相府里嚣张跋扈的小姐了。
　　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当今皇帝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嫡妻，她要大度、要稳重，即便是小姐只有十七岁。

　　小姐除了皮囊，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就好似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有一阵皇上突然特别喜欢来永安宫，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看着小姐脸上的笑容，觉得好像是值得高兴的，可我的心里却有着不安……
　　每日为小姐洗浴时，我都能清楚地看见她身上的痕迹。
　　所以，有喜一事我并不意外。
　　不过当真的听说有小殿下的那一刻，我是兴奋的不得了的，我兴冲冲地去找了太后，太后也跟我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并嘱咐我说:”不要让皇后吃那些妃子送来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这话别有深意。
　　我大意了。
　　我以为竹贵人是真心把我们家小姐当姐姐。

　　皇帝选妃的日子到了，我知道小姐是不情愿的，因为那天的小姐看着有些落寞，偏偏狗皇帝还一点看不出来，并一直在那问风将军之女。
　　我觉得风将军的女儿是不及我家小姐好看的，小姐眼睛很漂亮、很清澈，而那风将军的女儿，像极了狐狸精。
　　偏偏……狐狸精最是得人心。
　　当风将军的女儿封为贤贵妃入宫那一刻，小姐好像又变了，但哪里变了呢，我也说不上来。

　　时间一晃而过，夜里，小姐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看着被羊水打破的床单，连忙去找了偏殿侯着的产婆。
　　折腾了一晚上，我在旁边干着急了一晚上，当一声啼哭和婆子们的尖叫出现，我知道，不太妙。小殿下被扔在了地上，上面的脐带还没来得及剪掉，小姐的□□流了很多血……
　　”你们都疯了吗，还不剪掉想谋害皇后”我红着眼，嘶吼着，后来听他们说那日的我，让他们怕极了，像是厉鬼一般。
　　婆子们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剪掉了脐带，为小姐处理着，我抱起那个正哭着的孩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小殿下被带走了……是狗皇帝的吩咐。
　　我又想起了太后的话……不要吃那些妃子送来的东西……竹贵人……竹贵人……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杀了竹贵人。
　　但我被太后阻止了，太后身边的嬷嬷拦着我对我说:”明若姑娘，这些事还是不要闹了，如今皇后生死未卜，若是好不容易醒来又听说了这种事，怕是……”她没有再说下去，我已经猜到了，能怎么办呢，皇家的人，能怎么办呢。
　　小姐昏迷了好几天，皇上也意外地守在她身边守了几天，当小姐醒来得知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时，她的眼里我看见了绝望。
　　她指着徐太医在屋里大声喧哗，却被皇上抱在怀里不能动弹，那是这一年来，她第一次这么生气，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小姐又晕了过去，皇帝也走了，去了贵妃那儿。
　　没一会儿竹贵人就来看小姐了，带着糕点，我看见她就来气，盯着那糕点，恨不得揉碎了撒在她脸上:”竹贵人，您还嫌害得我们家主子不够惨吗？”
　　”明若，我也是逼不得已……”竹贵人想再说什么，主子就醒了。
　　”姐姐……”竹贵人欲言又止，小姐不等她说完，连带着我一起轰了出去。
　　小姐会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
　　我在门外守着，竹贵人也跟我一起。
　　竹贵人对我说，她家一大家子人都盼着她能在这深宫博得盛宠……皇上知道她与皇后姐妹情深，便让她在糕点里加东西，她犹豫过，但是当她的母亲跪在她面前时，她无从选择。
　　”明若啊，姐姐她太傻了，不适合这里，这里吃人啊……”竹贵人走前，对我说。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酸涩涌上心头，这宫里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又有谁能全身而退呢。
　　何况是皇帝身边的女人……
　　道理我都懂，但怎么可能释怀？

　　小姐虽然醒了，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给我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让我好害怕，我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铃兰草。
　　日子一天天过着，小姐慢慢消瘦下来，瘦的不成样子，我没忍住去找了太后，想让太后劝劝，没想到，小姐说话咳出了血，我连忙去请了太医，偌大的大医院没人愿意来，除了那日磕破头的徐太医。
　　我领着他来了永安宫，小姐和太后让他说了很多事，多到……多到后面我都感觉耳朵里嗡嗡地响，听不真切那些话，我不知道小姐当时的心情……是崩溃吗还是已经麻木了最后就连太后和徐太医何时被小姐赶出去时我都不知道……没几天，她又碰上那日接生的婆子，我看着小姐的样子，心里直难受，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好怕，怕小姐会怪我瞒着她。
　　可是小姐并没有，甚至是连眼泪都没有。这样的她，让我感到害怕。
　　我对她说，哭吧，她却喃喃自语了一个晚上，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没停下，自那以后，我不敢再提哭了……

　　不知怎的，小姐突然来了精神，命我给她梳妆打扮……那青丝里夹杂的白发刺痛了我的眼，她的面色也是蜡黄……明明小姐才十八岁，怎么像八十岁一样了呢。
　　小姐带着我，把永安宫里唯一的一些珍品以及……小姐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送去了太后宫里、贵妃宫里和珠翠宫里，最后离开珠翠宫时我看着珠翠宫的门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小姐是不怪竹贵人的，即便竹贵人再怎么不是，小姐都把她当成妹妹，我知道，小姐最是心善了……
　　其实小姐，一直都没变吧……只是这深宫，吃人啊。
　　我好像也突然明白，小姐大限已到……
　　今日许是回光返照……
　　我们回了永安宫，小姐跟我可惜那满院子的铃兰草。
　　"娘娘说什么呢，这花明年五月不就开了嘛。到时候啊，奴婢陪您看个够。”我笑的牵强，眼泪却止不住，看着小姐的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心里升起的恐惧无声地将我笼罩。
　　小姐摸上我的脸，对我说对不起，还说不能看我出嫁的样子了……
　　小姐啊，您都快去了，怎么还在怪自己呢，奴婢不怨您，奴婢只是怨这深宫……吃人啊……
　　明明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好像所有人都在恨不得她死。
　　小姐刚闭上眼，竹贵人和华美人就来了，应该是来谢赏的，没想到赶上了这最后一程。
　　竹贵人当即红了眼，华美人也在一旁哭哭啼啼，我只觉得烦。
　　我觉得她们是假情假意。
　　包括太后。
　　自从小姐倒下，太后来看小姐的次数仅仅是我去求太后的那一次。而那一次我还差点被拒之门外。
　　”竹贵人，帮帮我。”
　　我拜托竹贵人烧了永安宫，她答应得很爽快，华美人虽是不情愿，但也被我逼着不得不跟竹贵人一起放火。
　　从此天下，便没有苏漾禾，也没有明若。
　　小姐，我知道，您从不属于这深宫，您只是爱错了人，奴婢这就带您出宫去……
　　在火焰里，我兴奋着、颤抖着亲吻了小姐的额头……
　　小姐，就是死。
　　奴婢也要跟您死在一起。
　　皇帝他们，连看一眼您的尸体我也不愿意，因为啊，他们宫里的人脏，配不上您。
　　等永安宫烧完了，我们就能一起走遍长安城的每个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