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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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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肖梁梦便起床给人缝起衣服来,他虽然看起来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名派之后,但缝起衣服来那叫一个快,穿针、缝补、打结三两下便改好一套里衣外袍。放下针线,他欢欢腾腾的把衣服拿去给隔壁的烛儿。
轻叩了几下竹门,见没人回应,他便自己拉开竹门进屋。
估计是满肚子的心事,昨日又经历了一场刀光剑影,烛儿睡得并不是很熟,只是那么一点声音就能被惊醒。
烛儿猛地坐起,肖梁梦也被他这么一下给惊住了,但转即温声道:“对不起啊,是我吵醒你了吗?还睡得着吧?要不再睡一会吧,还早着。”
烛儿揉揉惺忪的睡眼摇摇头,道:“嗯……不睡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上街吗?”
肖梁梦劝道:“那也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吧。”
烛儿摇头问道:“街上有早饭吃吗?我想吃小笼包和生煎。”
肖梁梦被他刚睡醒呆呼呼的模样给逗乐了,把衣服抱到榻边,揉着他毛耸耸的头道:“呵,你这小子还真不给我省钱呀。”
烛儿似乎有点内疚,低着头憋了老半天,认错的说道:“对不起,没钱的话……那在这里吃地瓜……也是可以的。”
肖梁梦觉得他实在是有趣,把人家的头发揉成一个鸡窝后才起身离开,说道:“好啦,搞得我好像虐待你一样,穿好衣服,给你改好了,试一试合不合身。”
“我们上街吃。”
听到这,烛儿高兴地从榻上跳了起来,笑着道好,嘴角处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而后蹦蹦跶跶地去刷牙洗脸穿衣束发了。
肖梁梦牵着烛儿的小手,慢慢悠悠的下山去。
由于烛儿昨日受了伤走路不方便,连牵着小手稍稍一用力都能疼得闷哼几声,而且苍龙山常年烟雾袅袅,有时一不留神便会踏进某些难以言说之地,应是某些为了保护苍龙山而存在的迷雾机关,因此二人走得并不迅速。
下山的途中,倒是烛儿好奇的问了一句:“这山是一直这么大雾吗?”
肖梁梦点头。
烛儿:“真神奇。”
肖梁梦牵着烛儿的小手,看着小人儿开始低头思考东西,觉得煞是好玩,便道:“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烛儿认真发问道。
“相传啊这山里隐居着一位仙人,仙人修为灵力极高,自是有许多慕名前来求学之人,但仙人无收徒之意,也不想他人终日拜访打扰他的清净,于是便设下重重的迷雾机关。”
“当然还有传闻说苍龙山中藏有一宝物,人用人成仙,魔用魔成王,据说秃子用了都能长出一头浓密乌黑的靓发,还有美颜功效,街口的王二犊子用了都能英俊非凡,宛若神人……当然啦,这些都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不过是平常人家街边饭桌上的谈资底子而已。”
“哦。”
哦?这小屁孩啊。
由于肖梁梦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讲着什么当地传说,所以他俩这山下了好半天,不过今日起床得早,即使是走了许久才到的街上,早餐摊档也只是刚刚摆起来,肖梁梦牵着烛儿的小手,问他:“还没看见有卖生煎的,还有没有别的想吃?”
烛儿左右瞧了几眼,道:“那就……馄饨吧。”
“这样啊,那去那边看看。”
“嗯。”烛儿的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他俩来到一馄饨的铺子里,拉开木凳坐下,肖梁梦点了两碗清汤馄饨,两碗白豆浆后正低头想问烛儿还需要什么,却发现烛儿一副警惕的模样,便疑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口裂开了吗?”
烛儿摇头,示意自己还好,可就是不说话。
肖梁梦只当他是因为伤没养好,方才又走了一大段的山路,憋出了毛病,心里还想着该抓什么药去治他这动不动就不开口的毛病。
这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豆浆被端上桌,碗中一个个浮起的馄饨鼓实饱满,白花花的豆浆正冒着热气,暖流下肚,二人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喝完豆浆后烛儿表示还要再来一碗。
老板还客客气气地端来附送的两根金黄饱满的玉米。
老板热情地道:“这是昨儿刚从田里收的玉米,自家种的,水灵得紧,二位尝尝吧,不要钱。”
肖梁梦咽了下口水,推辞道:“这不行,您种得也不易,还是要把钱算上的。”
老板笑乎乎地道:“嘿!客气啥子,种来大家吃得开心最打紧,而且看公子你生得俊俏的很,就当是白送也成!”
肖梁梦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这……”
烛儿可没有这么多顾虑,虽说手上有伤,但还是一把抓起那烫手的玉米,一个劲地啃起来。老板见状哈哈大笑,直夸这孩子实在,肖梁梦一时更不知是作何感想了,好像是先前虐待了这孩子,这狼吞虎咽的,又没人和他抢!
他俩又是断断续续的吃了好一会,街上的杂货摊子也陆陆续续搭起架子,摆出货物,肖梁梦这才付了钱,带着烛儿去街上逛逛。
肖梁梦一边牵着烛儿的小手一边道:“我说,你方才吃那么多,等会还吃得下黄桃冻红豆麻薯糕白桃干杏仁花生糖鱼皮酥猪肉脯七彩黄奶糕葱卷桂花米糍吗?”
烛儿:“……”
你怎么不早说还有后续?!
烛儿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头也不回,自顾自的跑到街道的另一边,明显是不想搭理肖梁梦了。
肖梁梦只觉好玩,也没有上前讨好道歉的意思。他知道,这小屁孩自己生气一会后就会没事了的。
烛儿看着街道两旁的吃食,摸摸肚子,好像早晨吃得是有点多,肚子都鼓起来了……可是……
小孩子嘛,除了美食外总有一些小玩意能吸引他们的目光。这不,烛儿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某摊档上的一个瓷质哨子,那哨子约莫只有一个食指的大小,瓷白色的底子上还画有墨蓝色的兰花,可以说这小小的哨子别有一番水墨色彩。
烛儿盯了好一会,还听那摊主对着一些客人吹嘘道:“我这哨子可是有灵性的,在平常的地方,你若吹它也就是普通的尖声,可倘若你能拿到苍龙山上去吹上一遭,便会听到清脆鸟鸣,潺潺水声,风吹拂林子留下的落叶声……哎哎!!你们怎么不听了?别走啊,我说的可是真的!喂!客官!”
且不说哨子灵性的真假,烛儿只觉得刚刚摊主说的那番话指不定是从哪个读书人口中抄回来的。
可他还是很想要那哨子!但……自己方才才不理那个人,现在回头叫他给自己买好像显得十分没有骨气。比起哨子,他还是想把自己的“铮铮铁骨”留下。
于是心中一狠,脚下一溜烟地跑开摊档了。
猛的一个踉跄,烛儿向前一扑,触不及防的被人绊倒在地。
“谁啊?!”烛儿摸着自己额前肿起来的包子喊道。
这时旁边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糟蹋灰发的老翁缩回了腿,笑嘻嘻地道:“啊?是我啊小孩。”
这人莫不是有病?烛儿心里如是想到,但嘴上还是说道:“算了,老人家您还是把腿放好吧,不要再绊到别人了。”
老人家笑眯着眼,道:“咦?你这小娃子,我还当你要问‘为什么绊倒我’嘞。“
烛儿:“……哦,你没事我也没事就好,为什么要问。“语罢扭头就走。
“哎哎!小娃你先别走啊,老夫看你骨骼精奇……“老翁一边喊着还一边追上前去抓着烛儿不让他走。
烛儿克制着脾气道:“那个老人家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这么大力我骨头要是断了,还怎么骨骼精奇?“
“哦哦,好。“语罢便松开手,转为扯着人家的衣袖
烛儿十分无奈地道:“老人家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收我为徒?还是想卖给我什么失传秘技?“
老翁豁了一声,摆摆手道:“小娃子,你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就是饿了,想吃顿好的。“
那你为什么一开场要说骨骼精奇?
烛儿道:“对不起老人家,我没钱。“
“哦。“
哦?
烛儿接着道:“恐怕请不了老先生吃一顿好的了,先走了。“
但老翁像是没听懂一样,依旧扯着烛儿的袖子不放开,还似乎是越拽越用力。
烛儿无语,再次解释道:“老人家我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没让你给钱!“他像是缓过神来,打断烛儿说话,一把将人拉到最近的一家露天搭棚的小吃摊档里。
老翁提起嗓子叫唤着:“给我来一碗牛腩米粉,加多点生菜!还有老刘你别总省着你家那一点辣酱,给我使劲放!不然我就告诉你老婆的私房钱放哪了!“
炉子旁传来老板不耐烦的回应声:“老周你有毛病吧?!大白天的乱喊!我哪来的私房钱!“说完没好气的划上一根火柴往炉子内一扔,把米粉生菜下锅,再啪一声拿出碗筷。
只是那老刘斩牛腩的力道活像砍人。
烛儿被人拉坐在一旁,随口道:“老人家,这摊主你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老翁连连摆手道。
烛儿疑问道:“不认识吗?可我看你们方才都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
“乱喊的而已。“
烛儿:“……“这也可以乱喊的?
见老翁不再盯着他,也就告辞道:“那个老人家啊,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但烛儿还没离开凳子就又被老翁一把拉回坐好,看样子就是欺负烛儿有伤不能反抗!
烛儿真是哭笑不得,只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弄着桌上的竹筷,看着牛腩米粉被端上来,再看着老翁叉起筷子吸溜吸溜的吃起来。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大街上,烛儿见到,猛地瞳孔一缩,全身炸毛,说是怒发冲冠也不为过。他的身前不远处,一个长相富态流油,眼尖嘴小脸大的绿衣男子和几个跟在身后点头哈腰的仆人正在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荡,活像地痞流氓在欺行霸市。
那绿衣男子长得像极了为害一方的地主头子,手中却拿着把写着诗词画着水墨画的扇子装成斯文书生,实在是令人发笑。
看着这个人,烛儿恨得牙齿痒痒,恨到手指掐进手心,却也恨得无能无力。
他打不过他,若没有那个人的出手,他便不可能报仇,所以……他趁着老人低头吸粉条的间隙一个不留神,立马撒腿跑出摊档,噤声瞧瞧地跟着那名绿衣男子。
可烛儿没跟几步便眼前一黑,一头栽进某个人的怀里,还未抬头就感觉臂膀被人火辣辣的拽着,似是要抓烂一般,头顶传来冷森森的笑声:“哈哈,原来真的是你啊?你居然没死成?”
烛儿全身不由地颤抖起来,颤颤巍巍抬起头,声音发抖地道:“……舅舅。”
只是一瞬间,烛儿的脸颊顿时感受到一股火辣辣的滋味,整个人被掀飞了出去。
那个绿衣男子阴森地道:“谁是你舅舅?你个小不死的,怎么比阴沟里的蟑螂还命硬! ”随后又是几脚蹿了过去,烛儿双手抱头,紧咬着嘴唇,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只眼睛已然被打肿,抿成一条直线,手上、身上的鲜血透过绷带渗出,染红了肖梁梦给他改好洁白干净的衣服。
可是对方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像着了魔一般越打越凶!
打不死你不停手!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人想冲上来阻止的意思,但那些人不是被人拉住没上前就是被跟着的那几个黑衣奴仆给打了回去,于是也就没人再上前阻止了。
再忍忍,再忍忍就好!
等他来了就好了!
可是……天好黑啊……
“烛儿?!!”
也就在那呼喊声响彻天际的一瞬,烛儿猛然翻身一跃而上,抽出绿衣男子腰间佩剑,用尽最后地力气刺去,可是却被绿衣男子反手一推,剑头反转。
鲜血飞洒在空中,没有留下一丝丝痕迹,随即便是一片黑暗。
你终于来了啊,梁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