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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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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像是凝固了几秒。
“您看看这陈先生在这呆了半天了一句话没说,多尴尬~”吴晟一脸“不够意思”的表情。
“对对对,陈先生您说说,这到底该怎么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我呢,本来也就没打算怎么说说,”陈生把手伸进自己的一个袖子里,抽出一张卷好的纸。
打开之后,陈生清了清嗓子,“令郎自开学以来,可留下不少丰功伟绩,想必二位应当还不知晓?”
赵氏三人没说话。
“那这便算是,陈某送给赵将军和夫人的第一份‘厚礼’。”
这张纸上满满都是赵蕴在静竹院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事迹,什么拦劫打架顶嘴翘课应有尽有。陈生的嗓音咬字越发洪亮清晰,赵氏三人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陈生读完后,赵夫人不死心地嘟囔一句:“这也许是唬人的……”
“赵夫人,陈某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为公子编纂这些唬人的东西。”陈生把纸叠了起来,“这样算算,令郎的这些‘汗马功劳’若是加起来,去抵我们这位小朋友的十拳罪过,都应该绰绰有余。”陈生把这张劣迹斑斑的纸收好,“所以从一开始,您该问的应该是‘要怎么补偿这些受欺负的孩子’。”
赵夫人哑口无言,偏过头去看自己的丈夫。
赵向飞狠狠瞪了一眼赵蕴,一把拽过自己的妻子。
“今日给陈先生添麻烦了,改日我定善备厚礼登门造访。”说完拉着自己的妻子大步跨出了门。
赵蕴一个人空荡荡地坐在椅子上。
陈生说要带着两个学生先走,少年被吴晟拦下。
“你为什么打他?”
“他叫我丧门星。”
吴晟静止了两三秒。
“好,好极了。”吴晟看看自己的养子,“打得真好。”
当然这几句话赵蕴是一句也没听见。
少年跟着陈生出了门,吴晟掏出烟杆刚要点火,贺锦羲摇了摇手指,烟斗上便燃起一簇细小的火苗。
“法师?”
吴晟打量了眼前这位“年纪尚轻”小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仙人好眼力。”
少年追出去时差不多和赵蕴走了并排,那人愤愤地看着他,少年倒也不怕,反正他是真的不介意在这里打一架,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正好九点。
先吴晟一步出来的贺锦羲看见少年旁边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的赵蕴,走上去一把把少年捞了过来。
赵蕴被挤了出去。
少年被人一把捞走,抬头看准了是贺锦羲,便问:“这节是谁的课?我看这时间都过半了。”
“我的课,”贺锦羲压低了声音,“反正我也不愿意上。”
原来先生也不愿意上课。
到了楼梯口,吴晟和陈生上了楼,贺锦羲搭着少年下到二楼,赵蕴在后面紧跟着。
快到教室门口,贺锦羲拉住少年,让赵蕴先一步进,然后把搭在少年肩上的手拿下来,示意他进再进。
两人一前一后进班。
果然教台后的贺锦羲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起初陈言见班里没人上课,少年和赵蕴也都不在,所以他很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陈生找了人。但他没想到的是看见赵蕴垂头丧气地进来,少年反而一脸平静地坐在自己旁边,陈言很诧异。
“他们……他们没罚你?”
“罚我什么?”
“不是,你把人家打了,先生们不但没罚你还替你说话?”
“本来就是他先惹的我啊。”
“……有道理,”陈言点点头“但是这次他们竟然没纵着他,我挺惊讶的,本来以为你回不来了。”
少年想起刚才陈生卷在袖子里的“账单”,大概是一直攒着,等到差不多了一炮打回去?
他不想再思考这件事。
中午两人又去了昨天的那家面馆,这次两人钱都带了,但还是程姊衿付了三个人的面钱。
“吃完了咱们去对街书院。”
“去哪干嘛?”陈言从少年碗里夹走了一块牛肉。
“还能去干嘛,他们家后面那一片园子,元日还没去过吧?”
“对街的书院……我倒是去过,但是你说的那片园子,我倒是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少年从陈言碗里夹走了两块牛肉,“咱们怎么去?”
程姊矜朝两个男孩子这边靠了靠,“爬墙。”
陈言也在一边点头,说是之前经常和程姊矜一起爬墙进去,然后从程姊矜碗里夹走两块牛肉。
……
程姊矜撂下筷子。
“小二!再加一份牛肉!”
以前进城的时候,这家书院吴晟没少带少年来过,也的确是见过仓库后面有一扇门,但是不让人进。他们跑了好几条巷子,绕到了书院后面。那片地像是荒废了很久,除了他们三个几乎看不见活动的物体。程姊衿说这里曾经有几户人家,但是半夜总是时不时地闹鬼,好几个人都不明不白地直挺挺死在了自家榻上,这里还活着的人也就都陆陆续续搬走了。唯一有点颜色的是一扇红漆门,周围是用石砖摞起的高墙。陈言把藏在墙头的绳子放了下来,和程姊衿先一步翻了进去。少年看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野地索性直接跳上墙头,像陈言那样收好绳子,也跳进了这片园子。
一堵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墙外是杳无人烟的荒地,墙内是层林浸染的园林。
秋天该开的花几乎都在这片园子里迎着秋风颤动着花瓣。沿着路稀稀疏疏的栽了桂花树,遍地是各色的菊花和木槿。
“再往前走几步,过一个亭子,就能看见一片荷塘和一堆干树枝。要是春天来,前面就会开满半园子桃花,夏天就能看见荷塘里开了一池荷花,还有睡莲。”程姊矜对少年讲。
到了程姊矜说的亭子,果然可以看见下面的一片荷塘,不过没有荷花,有莲蓬。
“那莲蓬能摘吗?”
“可以啊。”陈言在亭子里找了个干净的位子,“但是这个时候应该有点老了。”
“我去摘点。”
“等下!”程姊矜从一棵桃树上跳下来,“我跟你去!”
“你让人家好好玩儿会,”陈言一把捞过程姊矜怀里的桃子,“咱们在这找点水洗洗桃。”
“这路这么杂,一会儿迷路了怎么……”
“哎呀多大个人了迷不了路。”陈言拽过程姊矜。
“可是我可能会迷……”
“记得多摘点回来啊!”
“……”
少年简直没眼看陈言那副样子,径直朝荷塘跑下去。
荷塘边上还有一只小舟,就是有点旧。少年看这船木还没朽,就推了进去。
少年摘了几株,剥开一颗尝了一下,九月的莲子确实没有七八月的口感好,但是还算可以,个头也不小,一只莲蓬里大概有二十粒。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堆莲蓬,吃的要比没吃的多,该往回走了。
但是程姊矜的担心是对的。
他迷路了。
这片荷塘太大了,像一块盆地一样。人在中间根本望不到边,只有一圈各种形状的石头搭起的矮墙少年朝一个方向划了过去,慢慢地看见了岸。
小舟被少年停在岸边,自己顺着岸边的石头爬了上去。这一片地既不是刚才来的那片满眼金色的树林,也不像程姊矜说的那片会开半园子桃花的地方,周围是一片光秃秃的梅花林,后面有一座塔。
少年朝着塔走了进去,七拐八拐地出了梅花林,眼前一座黑色九层塔,门紧锁着。
少年看清了这塔的样子,他认得这塔,小时候跟着爹娘进宫,在一座被赐名为“平宫园”的园里,他见过这塔。
如果没猜错,这儿应该就是那“平宫园”。
这片地,应该就是平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