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鹤说

1、第一章

　　外面天气刚刚转秋，叶子便眼见着金灿起来，稀稀散散铺了一路。初秋的温度总是给得恰到好处，门口外也少不了手里掐着烟杆悠哉躺在摇椅上的老汉，微微眯着眼瞧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忽地听见有人赶着马车出了门，老汉便伸长了脖子，“吴家小子，这么早哪儿去啊？”
　　赶车的人叫吴晟，是个生意人，管理着一家不小的货运行，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整个人最有辨识度的是他天生的笑面。
　　“进城一趟。”
　　“这小子，放着现成的汽车不开，倒还挺乐意赶个马。”
　　话说吴晟赶马进城，一路上好个颠簸。车里少年抓紧了车窗沿，腾出的一只手紧紧搂住一只黑猫，车晃得厉害，少年有一点晕车，吴晟倒挺乐在其中，时不时来了兴致便一鞭子抽下来，马便跑得更快，车也越抖。一番奔驰以后总算到了平地，少年把头伸出窗外拼命地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气让少年感觉好受不少。转过头看见瘫在座子上的一团猫，少年伸手戳了戳，“元金？”
　　元金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金色的眼睛像无法对焦一样。
　　进了城，便明显能感觉到一股喧闹越离越近，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少年把脸搭在窗沿上，面无表情地瞟着这些卖相并不怎么样的物什。
　　吴晟把车赶到整条长街唯一一家客栈前，门口却围的全是姑娘，少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牌匾，确认是家客栈没错，才背着行李和猫小心翼翼下了车 。
　　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吴晟领着少年挤过一群韶颜稚齿，刚迈进门，店里伙计就兴冲冲地叫来了自家掌柜。
　　“不是说明天到么？”掌柜慢悠悠地撩开屋门口的锦帘，手里掐着一根白玉烟杆，“进来说。”
　　少年大概能明白这儿为什么会围起一群女子了，早闻城内有一客栈掌柜，名为江凌谙，人人称其容貌惊为天人，生得比女人还要标致。每日倾慕于他的人总要有意无意走上这条景源街，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本以为是传者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真是无半句虚言：靛青色的双目，墨发微蜷，着一身玄色长袍，身材高挑，用书中的话可以说是“身长八尺”。
　　江凌谙成功用颜值击败了吴晟在少年心中的“琼林玉树”。
　　“江先生是西域人？”少年逗弄着笼子里的乌鸦。
　　“祖母是波斯人，母亲是楼兰后裔。”江凌谙斟好茶，拿起一杯和吴晟闲聊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提到了房间的事。
　　“前几天你定好的那间房，昨儿被一个军阀相中了，就剩一间双床房，有一个床位被人家预定了，不介意就和人家拼一个？房费减半。”
　　“……”
　　“介意的话住我那里也可……”
　　“还是拼吧。”吴晟拦下他的话，提起行李，“先带我们去看下房间。”
　　江凌谙撩开帘子，领着吴晟二人上了楼，人刚迈上楼梯，前面便有几个眼尖的姑娘大喊：“是江先生！”话音未落，后面紧涌起一阵叫闹声，店小二赶紧叫人拦住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的绿树红花，直到三人上了楼去，伙计们才终于松口气。
　　房间很大，设施很齐。左边的床位已经放上了行李，看来人已经来过了，吴晟给少年安置好了行李和猫，让少年自己收拾了一番，换好了新买的衣服，叫江凌谙给他配了一把钥匙，便带着少年上了街。
　　城口卖的东西虽然不新鲜，但是城内的物件是要多精致有多精致，甚至好几家店口都大肆摆放着“物美价廉”的牌子。
　　吴晟要去买书，就叫少年自己转，转好了就回客栈。
　　没路过几家店，少年就被一个卖佩饰的小摊子吸引了。少年挑来挑去，终于选中了一条拴着金银铃铛的黑曜石佩，挂在自己的腰上试了试，觉得很称心，“怎么卖？”
　　“三圆半”
　　“三圆半？！”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只有两圆，大部分钱都在吴晟那儿。
　　“钱不够没关系，我给您留着。”
　　少年道过谢，赶紧去了吴晟常去的书楼，结果不见个人影，不过没关系，少年准备离开时，盯上了跟自己并排出来的一位先生，腰间挂着一个锦制钱袋
　　“分量不小……”
　　少年尾随了他，紧跟上去，有意无意地跟一辆自行车走对面，又装作在抱怨骑车的人不看路，顺理成章地“不小心”撞到了他，顺手牵走了钱袋。
　　“不好意思先生……”少年尽量装作很抱歉的样子，转进了一条胡同，一路小跑绕进了街角，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那“分量不小”的钱袋，结果里面是一堆角币，外带几枚一方币。少年拿出数了数，连半圆都不到。
　　“啧……看着挺足……谁？！”
　　少年被人戳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刚才那先生。
　　“这么小手脚就不干净，还回来。”
　　反正这钱在我手里……
　　“喏。”少年把钱袋里的钱换成了石头抛给了他转身就要跑，却被那人拽了回来。
　　“把钱还我。”
　　“哎呀真是的，这么点钱至于吗真是……”少年不情愿地把那一把钱币掏出来塞进先生手里，“还你就是了！”说罢又夺了人家钱袋，拔腿没了影。
　　回到客栈，和自己合租的同塾还没回来，吴晟在桌上摞了一摞书，拿起一看，是四书五经。
　　“你那钱袋儿哪儿来的？”
　　“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