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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少年黄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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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树上的蝉嗡嗡地叫个不停,此时正值下午,阳光更是耀眼,惹得本就燥热的人心更是格外暴躁。
木合山上,巨大的榕树投射下阴影,一个跪着的单薄少年垂着头,把表情藏了起来。他的身边,一个满脸怒容的中年人正指挥着庄子的下属们挖坑。
不一会儿,一个下属捧上来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具青鸟的尸体,还未腐烂,向来是近几天才埋进去的。
中年人将鸟的尸体一把砸到少年头上,小巧的五脏六腑从裂了一条口子的青鸟肚子里爆裂出来,令人作呕的污秽掩了少年一头一身,恶臭铺面,几位难闻。
少年也没躲,就那么微微抬眼,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从他睫毛上滑过,妖异得叫人心头一紧。
“真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毫无廉耻之心,这些东西……”中年人看着侍卫们越挖越深的坑,看着里面从半腐烂的尸体到皑皑白骨,气得浑身发抖,“你才十四岁,就如此……如此……“
少年也不接话,就默默听着他爹不断训斥。
中年人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伸手就拔出了身侧的宝剑,不过下人们的阻拦就要砍,此时一个贵妇人跑了过来,有些慌乱地拉住中年人:“黄六!你疯了么?阿棠只是个孩子!”
“孩子?”中年人随听了动作,但面上怒容不减,只见他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剑甩到地上,指着那个榕树下的坑,“你自己看看,这个孩子做了些什么?”
贵妇人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仿佛要吐出来,她漂亮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解于哀戚:“阿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跟你洛姨,跟你爹爹解释一下啊?“
少年看了一眼贵妇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做便是做了,你们也都看到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中年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怒极反笑,指着少年手都在颤:“没什么好解释的?好啊,你也听到他是怎么说的了?”贵妇人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捏着帕子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对父子俩。片刻后,中年人略微冷静了一点,对下人道,“这个孽子今天晚上就跪在这儿了,谁敢给他送半点东西,就陪着一起跪吧!”
然而黄六话音刚落,另一个属下一路跑了过来,单膝跪下:“老爷,武学司的张教头来了!”
“怎么回事?”黄老爷只觉得额角血管突突地跳个不停,“又怎么了?”
“说是少爷和裴家公子打了一架,”下人咽了一口口水,斟酌着词句道,“下手……有些重,现在裴家小公子已经抬到医馆了。”
黄老爷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儿子,面色更加难看了:“他就跪在这儿了,没我的命令不准起身!”
“是。”
黄老爷一到会客厅就看见满脸不忿的张教头,虽然是自家儿子惹了事儿,但黄家好歹也是临州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便还带上了几分威严,沉着地带着几分微笑与张教头问好。
然而张教头带来的消息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裴家小公子与黄棠打架,还上了擂台,这事儿在武学司不罕见。
黄棠自幼习武,学的是黄家地道的大衍刀法,打起架来又凶又狠又不要命,是临州城里的知名纨绔,即使是大他几岁多习了几年武的人也不想与他打擂台。
临州城的裴家是新迁过来的,但也与京城的裴家沾亲带故,祖传的一手抚衣剑看着弱气,实则柔中带刚,是赫赫有名的三剑两刀之一,先祖裴大家一身武艺修至臻化,与修仙的那干子神棍们打起来也不落下风。
本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在武学司的擂台上打起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尤其是黄棠,打伤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但这回……
裴家小公子的手筋打完架后,右手筋脉居然断了!
张教头与黄老爷算是交好,一听消息便来找了黄老爷,张教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裴小公子是裴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抚衣剑练得相当漂亮,据说京城里的那位都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家中大人不在人世,小公子一心向武,才迁到了临州城,据说小公子知道自己手筋断了之后直接呕了一大口血,昏死过去,裴家连忙将他送到医馆,才无暇过来。“
黄老爷听着消息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昏昏成成地跟张教头道谢了之后静坐了片刻,叫来最心腹的手下,而后又上了木合山。
黄棠正跪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
黄老爷看着就来气,上去就是一脚:“你虐杀了这些动物也就罢了,比武居然还挑断人家的手筋?你是想要灭了黄家么?“
少年皱着眉头硬挨了这一脚,有些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依旧挺直了腰板,没有说话。
黄老爷看着他这样就来气:“旁人也就算了,那可是裴家的公子!你……”
“我没有。”黄棠听到这儿开了口。
“那人家怎么跟你比完武手筋就断了呢?“黄老爷冷哼道,”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黄棠毕竟是个少年:“我与他没有冤仇,怎会挑断他手筋?今天不过是正常打了架罢了。“
“那些鸟儿雀儿与你有仇么?你不还是把他们全杀了?“
黄棠见父亲不信自己,也懒得再做辩解,只是把头一偏,道:“反正我没有。“
黄六郎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父子两人谁也不吭先低头,但父亲终究是父亲,黄六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你走吧,我黄家已经留不下你了。”
少年毕竟只有十四岁,他差异地看着自己仿佛苍老了不少的父亲,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今天晚上,子夜之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黄六转过身去,”出门历练几年,若没有长进,就不必回来了。“
日后,每到黄棠回忆起父亲的时候,眼中总是带着几分复杂的自责。
世人都知道那个青年强者与自己父亲关系极差,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逐出家门,但说一千道一万,终归只是外人的猜测罢了。
“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聪明的人。“若干年后,酒后的黄棠眼神迷茫地看着手里的酒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