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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只是不安 ...

  •   常栖其实在今日前一直都叫常平,听嬷嬷说原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之意,平这字听着虽是土里土气可听了这么些年的平儿常栖也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
      只是这一次,李甫新这丞相在朝堂上大肆提出这名不好,事后每每常栖想起那朝堂上李相的嘴脸便气的浑身发抖。
      “太子殿下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从前臣一直未敢提,如今想来殿下也能考虑到大局,臣便斗胆一言,殿下这名不甚妙,与陛下的名庸合在一块便是籍籍无名之意,得改。”
      那时常栖听到时真是觉得不可理喻,他只差没将“你怎么不说我这太子也得改啊老东西!”一句说出口了。只是这种荒唐的说法竟然也被大多数的朝臣采纳了,不可理喻之下却也是无可奈何,于是这所谓的常平便改了名。
      新名是沈辞起的,他还是微微歪着头保持着一直以来的习惯,思索了好一会才欠身对常庸说:“陛下,取名为栖吧。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再黑暗的天也会有人打破沉寂,我想太子殿下会是那个栖在此处的龙。以他目为日月,睁开就是白昼。”于是常平就变成了常栖。
      常栖...常栖...怎么听起来和小鸡一样...一听就弱兮兮的...怎么不干脆叫常鸡?...只是那时常庸像是满意极了这名,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于是...
      “平儿你可钟意这名字?”常庸俯下身微笑着询问他。
      “好...”常栖堆着灿烂无邪的纯真,可仔细琢磨琢磨这一个单音节却像是生生从后槽牙挤出来的。
      当然常栖的内心是崩溃的:我怎么敢说不好...我怎么敢拒绝...嗷嗷嗷...(丧心病狂!)
      常栖虽认了这名,却还是闷闷不乐地趴在案几上,脑袋紧紧捂在臂弯里,不愿同人说话也不愿看人。
      “殿下呦,这名好不好呀~”苏生临撇着眼睛,扯着嗓子在常栖边上大声喊着。
      “苏爷...别说了...”池卿在一边悄悄扯了扯苏生临。
      常栖微微抬头,那是...池卿,好像好像是顾将军麾下大将的孩子吧...
      谁人不是心知肚明,李相要的究竟是什么,常栖用手支着脑袋,侧着身子望向苏生临,不喜不怒,眼睛微微眯起,而原本温柔的善目骤然带了几分魅影,妩媚的、张狂的、嗜血的...
      “怎么不好?沈先生给的名怎么不好?还是你质疑陛下的眼光?”他带着几分笑意。
      “你!...”
      “胡闹。”一道低沉的声音生生飘来,阻了苏生临的言语,也击中了常栖。
      是顾远。
      一袭白衣不染的顾远。
      常栖猛然惊醒,知是自己失态了,那清高的人是在指责自己的意气用事,凡事都要争上两句。顾远同他说了许多次,不要理会,不要理会,他还是没忍住。
      常栖连忙将手放下,直起了身,调整了姿势,咧了嘴脸,俨然一副端正活泼的少年郎模样。
      “苏兄,这我怎会不欢喜呢。”甜腻腻的语调,常栖差点没将隔夜的餐食吐出来。
      苏生临也是没想到,怔圆了眼,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待回过神来,常栖已经随着顾远走远了。他闭上眼睛,勾起嘴角,“啊...苏兄...”清秀的面庞蒙上了一层淡色的邪魅。
      ...
      “顾哥哥...我错了...”
      “...”
      “顾哥哥...你罚我可好...”
      “...”
      “我抄书!我自己去禁闭室...”
      “...”
      “顾哥哥,你理理我...”
      “滚。”
      嗳...这哥哥怎么总是这样不近人情呢...常栖放缓脚步,不远不近,只离顾远一臂的距离。双手撑在脑后,玄色的发带在墨黑的发里飘散着,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却直直地盯着那高出他不少的绝色少年。
      真奇怪,顾远日日习武,怎么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瘦削,白瓷色的皮肤好像在阳光下闪着的光,哎呀,这青丝好似都藏着银河,怎么这样好看呀...
      艳阳下,灿烂的不仅是光,还有盛夏的虫鸣,还有那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一素一玄,一个漠然一个慵懒的人儿。

      这天顾庭早早地便来了书斋将顾远带走了,常栖心生疑惑,顾庭从没单独前来,这些年也从未对顾远表露出什么情感,如非大事,这其中定有猫腻。只是他还没来的及问,顾远便出了他的视线。
      “砰——”清脆的一声,是上好的茶盏破碎的声响。
      常栖望着一地的碎茬,心里平生出几分不安。
      “呦,殿下是被那位小狐狸精勾了魂?”苏生临又掐着嗓子朝常栖念着。
      “别...别说了...”又是池卿在一旁小声叨念着。
      这池卿倒是有这意思,只是此日实在常栖心事重重,兴致缺乏,不然他倒要好好磨一磨这位池卿,而此刻他只是学着顾远的样冷冷地瞥了苏生临,不予理会。
      苏生临见这娇惯户竟是没有杠上他一句,虽是不明白为什么,却也并不想自讨没趣,讪讪然别开了脸。
      这一天总归是在稀里糊涂中过去了,常栖这次真像只蔫了的小鸡,耷拉了一天。
      夕阳欲颓,顾远终于是踏着黄昏的余烬赶了回来,而同他一起进入太子殿的,还有沈辞。
      常栖没来由的撇了撇嘴,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喂,顾远,你吃饭了没啊...”憋着心里一肚子的好奇与郁闷,常栖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用十分傲慢道出这...明明也算是关心的话...却...真是十分欠揍啊...
      常栖看见了顾远和沈辞满脸的疲惫,却也看见了他们眼里的光,熊熊燃烧的火焰,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芒。
      顾远微倚在右座上与常栖隔了一段,沈辞则在常栖边上坐下,淡淡的墨香袭进常栖的身体,沈辞这让人心安的气息却更激发了他的不安。
      “今日课上留了一题,殿下可还记得?”沈辞并未先做出解释反而问了一记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记得,先生问我对城池的看法。”常栖回想了一会,趁机稍稍低了头想要压住躁动的心。
      “那有何见解?”
      “城,乃民安居乐业之地,乃君王立业之需,是生民之本的其中之一...”
      “嗯,殿下说的是...”可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沈辞和顾远瞪大了眼,沈辞甚至觉得心脏都在突突地跳动,快要呕吐出来。
      “是牢笼,囚禁了无数生活在泥淖中的人,光影交错,城中怎么只会有富豪商贾,王公贵胄,多数的就是在地里爬着的,所谓的蝼蚁...”
      “是蛛网,明明大小也只是方寸之地,却还是争到头破血流,高处的人在顶峰孤立无援瑟瑟发抖,行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底下的人在以命相搏却只是为了可笑地活命,竟也羡慕着那些在针尖的人,可无论如何,这也只是一张网,破了便是镜花水月,谁能说它不存在不是一件好事呢...”
      “是放风筝的人,牵着无数红墙里的人,可以放远但永远都逃不出,丝线交错凌乱不堪,缠合又分离,却永远都飞不出那张细密的网...”
      “是我只能向上爬的地方吧...”
      “...”
      沈辞兀地站起了身,一只手已然高高扬起,却还是闭了眼,颤抖着收回又指向门外,“你...信口雌黄!!无礼!!!顾远...顾远!把他给我带到禁闭室思过!!思过!!!抄国法一百遍!!!不抄完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顾远并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震惊确是满满当当的要溢出来,他用力拉起低着头的常栖,飞快带他走出了门。常栖感受到,原来顾远也在发抖...
      待行至四下无人处,顾远仍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常栖...平儿...你告诉我,是谁教你说的这些。”顾远伏下身,两只手紧紧攥住了常栖的双臂,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常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向顾远,“无人...”
      天早已经暗透了,黑夜向来是无数可怖真相的最佳外袍,隐匿了锋利的爪牙却又能不动声色地缠绕在你身边,等到时机成熟便能一击致命。而此夜也似是应了人景,吹起的风都教人怵起汗毛,厚重的云压的很低,看不见星星也瞧不见月亮,让人窒息的压抑与死寂。
      让亮处的人,无所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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