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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花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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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正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十里游船外尽是游人放的孔明灯,湖面上飘满了闪烁着柔和光辉的花灯,亮如白昼。满月楼聚满了前来赏玩的风流雅士,时不时会有人倚靠栏杆,遥望远处湖泽,笑着和同行之人小酌几口。
一处不显眼的角落,一所中等大小的游船。
“楼兄,请。”
来人选择了一身低调地黑色蟒纹袍,整张面容隐藏在穿上的阴暗处。他的声音略柔顺,但丝毫不显得女气。
“薛督主,不敢。您请。”说话的人站的很远,一袭白衣,长发用玉冠简单束起,挺拔如松的身姿,更显得面容俊逸非凡,竟是远在平阳的大才子楼清风。
楼清风警惕地打量着眼前本该在皇帝身旁侍奉的薛绍丰,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手腕上串珠晃动。薛绍丰不知使了什么方法金蝉脱壳,在花朝节“约见”了自己。
瞬间,一阵疾风,薛绍丰略微偏过了头,只见身侧的墙面多了一排深深陷进去的珠子。
薛绍丰白皙清秀的脸上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而是对身边提剑的守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楼兄,许久不见,脾气还是一如既往。”走入船舱,坐正后,一抹嘲弄的笑意在薛绍丰凤眸中飞快略去。
“比不过薛督主,侍奉在天子踏前。”楼清风知道薛绍丰铁了心要留下自己,索性不再试探,但还是忍不住嘲讽。
薛绍丰开门见山地说:“宫里那位近日犯心悸,薛某无能,想请楼兄看看有没有龙心丸给那位服用。”
楼清风听后面上并没有表情,冷冷地注视了薛绍丰片刻,从来不动如山的儒雅公子露出了几分怒色,“堂堂十二部督主薛千岁,为如此琐事把楼某从平阳绑到京畿?薛绍丰,你有什么目的尽管说,别给我兜圈子。”
薛绍丰盯着楼清风,眼神锐利,绝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审讯手段高超,即使楼清风露出一点点破绽的踪迹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本意就是要激怒楼清风,但即使只有一丝线索指向他,事关沈靖珩,他也不想错过。
楼清风这个人十分狡猾,明里暗里想要见他都被拒绝了,行踪更是诡异,要不是楼清风正好去平阳办事,才被他的暗桩查到了踪迹。
薛绍丰思考的样子无疑是十分赏心悦目的,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在烛光下落下一片剪影。但楼清风感觉在他的视线下,竟感到了一丝隐藏的很好的疯狂。
“一月前,有人截获了一张密函,被……薛某拦了下来。”薛绍丰拿出一只精致的木鸟,只见他手指灵巧的在木鸟翅膀上栩栩如生的羽毛上轻拧数下,一张薄如蝉翼的布条从中滑落。
他并没什么忌讳,抛给了楼清风。薛绍丰的双眼仍然紧盯着,让楼清风有种浑身骨头都要被拆掉看穿的感觉。
楼清风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什么,但他面色平淡,稳稳地接住了布条。
看完了布条上的内容,楼清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薛督主,如果你怀疑楼某和宫中那位有联系那你可就冤枉楼某了。两个月前楼某就动身前去平阳,一直配合刘符大人散财救民,这件事情身边往来百姓和刘大人皆是见证,要不是您老请我过来,我怎可在京城,而且楼某不才,出身卑贱,不过一介商贾,怎可与王子龙孙有干系。薛督主如此怀疑,不怕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吗。”
“倒是薛督主一手遮天的本领让楼某十分钦佩,连天子文书也敢拦截,不怕楼某透露出去,引火上身。”楼清风将布条扔了回去,再不说话。
薛绍丰垂首,没有接话,他仔细判断楼清风话语的真假,不过确实像他所说的一样,虽然总感觉事情不对劲,但确实楼清风没有什么破绽。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楼清风绝对有问题,但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
宫里的那位如果真的想逃走,那就折断他的羽翼,剪断他的爪牙,让他只能做华美笼子里哀婉的金丝雀,匍匐在笼子里,哪儿也去不了。
当初和沈嘉旻合作的时候本想着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没想到沈嘉旻能耐倒是比他弟弟大多了。
他明白自己对那位的心思,一想到之前如此尊贵骄纵的人儿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被关在了皇宫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抹暗沉从薛绍丰明媚的凤眸中流走,楼清风看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不过这抹笑意很快就被伪装起来。
从椅子上起身,薛绍丰抖了抖袍子,笑着对楼清风说:
“薛某无意冒犯,只是要请楼兄去薛某处待几日,待事情查清楚了,薛某自然会给楼兄一个交代。”
皇宫,热闹非凡。
今天是新皇登基第一年的花朝节,宫内处处挂着火红的灯笼,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宫人向大殿上传唤饮食。
美丽的歌姬在大殿中央旋转起舞,时不时会有大臣举杯互贺。
沈嘉旻总算愿意带沈靖珩出来见人了,而且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离得非常近的座位。
不少朝中的大臣都开始重新算计沈靖珩在新帝心中的位置,那位二皇子倒是坦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沉默的像个木头。
不过这二皇子……生的也太好了些。
左相林子期在同僚的左右交谈中显得无言,他的双眸看着沈靖珩,无人发觉他眼底的深色。
沈靖珩只是沉默的坐在沈嘉旻的右下侧,但却吸引了几乎全大殿的目光。因为今天是过节,他难得穿了件深紫色的礼服,更衬得他面容清隽似雪,唇色因喝了酒而变得殷红,秾丽的面容在明亮的烛光下几乎要模糊成幻影,眼角的一颗黑痣淡的几乎看不见。
他的酒量不好,沈嘉旻就省去了他的敬酒,只给他准备了一些度数低的甜米酒。他也十分反感宴会上各路人马的试探,但又不得不做出些必要的回答。
“臣祝皇上万寿无疆,”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林子期起身向皇帝敬酒,余光扫过沈靖珩,他顿了顿,“天下太平和顺,新气新象。”
沈靖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果然如此,无非是表达衷心,祝新皇万寿无疆。
这宴会也着实无聊,听着大臣们繁琐的恭贺和皇帝例行的奖赏,一股困意袭了上来。
强忍着困意,沈靖珩忍不住微眯住了眼眸,一抹水汽氤氲在眼尾,红色的泪痕无端为这面庞增添了一丝让人怜惜的滋味。
即使天子也不例外。
沈嘉旻的神色在看到沈靖珩时难得柔和了一些,一些大臣甚至在杀伐果断的皇帝眼中看到了些许温柔的意味。
但很快这一丝丝的柔和就在看到一些醉酒大臣对沈靖珩露出痴痴迷迷的神色时蓦然一冷。
沈嘉旻的声音像边境的寒风,冷冷地刮在大殿上:
“朕乏了,诸位爱卿散会吧。”
沈靖珩巴不得早些回去休息,但困意不知为什么越涌越烈,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闭上了眼睛,只能迷迷糊糊地听见皇帝说:
“子时,朕将与珩儿一同放花朝灯。”
随后宫人们鱼贯而入,开始引导大臣退出,不出一刻,大殿便只剩下沈嘉旻和沈靖珩两个人。
而沈靖珩早在莫名的困意下模模糊糊地趴在了桌子上,无人敢说什么,因为沈嘉旻正专注地看着沈靖珩。
谁也不知道新皇在想什么,只是看到新皇把睡过去的二皇子抱在了怀中,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舆车。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垂下首,恨不得自己眼耳具无,只能在夜色中向着皇宫中的湖泽驶去。
而退下去的大臣们也神色各异,林子期的下属周凡悄悄地说:“大人,你说万岁爷不会对那位……”
“周大人,天子侧旁,不容妄议。皇上是百年霸主,又岂能容你我猜测。”林子期在夜色下隐去神情,声音像染了层温文尔雅的霜,虽柔和却冷得让人一颤,短短几句话,让周凡被酒精蒙住的大脑蓦然回了神。
“大人……大人,多谢大人提醒,是小人欠思了。”周凡不再多言,向林子期拱手。他很少看到这位朝中权势滔天的年轻左相动怒,但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了林子期的怒意。
真是活久见了。
林子期摆摆手,身影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他想到了刚才沈靖珩,那样的……让人忍不住靠近他,哪怕施舍的一个眼神也让人甘之如饴。
他肯定已经不记得了那年大雪中被人欺辱的少年,但林子期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明媚如烈日的小殿下。
是他给了他新生,是他给了他第二个人生。仇人踩着他的脊骨希望他就此堕落,只有那人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至于掉落深渊。
权利,只有权利可以留住他。
林子期谪仙般清冷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狂热,他想要让沈靖珩属于自己,那就必须得到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