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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叶玄格竹 ...

  •   自上次湖畔遭群鸟袭击后,叶玄很久都不敢再去湖边,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屋中修炼阴阳五行之术。

      偶尔趁着严先生离开教室时,冲着笼子里那只金丝雀吹几声笛子泄愤。日久,金丝雀一见到叶玄便在笼中上窜下跳,兴奋不已。

      同学们啧啧称奇,叶玄也颇为得意,看来自已被笼中那只小鸟当作同类。

      一日,趁着严先生不在,叶玄让刘子玉在门口把风,自己则打开鸟笼伸手将金丝雀从中掏出,放在手中把玩。

      初始,小雀静卧在叶玄掌中甚是乖巧,叶玄心喜,轻轻松开手掌想仔细观察。未及将头凑近,手中之物突然飞起,在屋内上空乱撞几圈后越窗而逃。

      叶玄连忙追出屋外,只见一个细小白影从头顶掠过,伴着欢快的叫声,瞬间飞得不见踪影。“这下糟了!”叶玄傻眼了。

      刘子玉老远就瞄见严先生的身影,忙将叶玄拽回屋内。叶玄回到座位将头埋下,内心慌乱不堪,不知当如何应对。

      严先生板着方脸在教台前坐定,然后习惯性的转头看向案边的笼子,“怎么回事?” 严先生突然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拎着那只空笼大叫起来。然后从屋中寻到屋外,又从屋外寻回屋中,跳着脚咆哮到:“谁干得?谁干得?站出来!”

      大家皆噤声大气不敢出。严先生气急败坏道:“没人承认是吧?那老夫就一个一个问。你站起来,说,是谁干得?”

      “严生先,我没看到。”最先被叫起来的刘子玉颇为委曲道。

      “下一个,说,谁干得?”

      “严生先,我也没看到。”

      “我也是。”

      叶玄平素热情好动,人缘还不错,严先生一连问了十几名同学,竟是没有一个出卖他的。

      终于问到叶玄了,他硬着头皮把心一横,刚要开口,却见朱惟已然起身道:“先生,是我放走的。”叶玄哪肯让朱惟代自己受过,忙走上前去向先生赔罪道:“先生,那鸟是我放走的。”

      严先生看了难得开口的朱惟一眼,并未理他,转向叶玄问道:“为何?”叶玄道:“先生传道五行,常言世间万物循环相生为天道,此鸟为天地灵物,本应栖于林木,翱于天际,怎奈被困于笼中志不得舒,日日做哀鸣状求救,学生听闻心中不忍,故打开囚笼将其放归,令其修木与林,方为顺应天道。”严先生闻言气得直吹胡子瞪眼一时间竟是没话驳他。大家见叶玄令严先生吃瘪,内心早已欢腾一片,却只能生生憋着。

      良久,严先生方丢下一句:“今日作业:格竹。明日每人交千字论文,课上点评。不合格者,逾期不交者,圣人像前罚跪一个时辰!”说罢便甩袖而去。

      教室内顿时哀鸣一片,“天呢,千字论文,还是杀了我吧!”

      “要命啊,这竹子又能格出什么来,凑百字都属不易了!”

      叶玄逃过一劫,长吁了一口气,但大伙却因自己之过而受累,甚是过意不去,站到前排连连向大家致歉致谢,却又被飞来的漫天书册给砸得抱头鼠窜。

      格竹,是以格物致知之学,所谓“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格竹便是让大家对着学院后山上的那片竹林自行悟道。

      大家纷纷走到竹林中,择地对竹打坐,开始静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有人坐不住了,东倒西歪倒了一地。大家叫苦不迭,刘子玉道:“就这么空耗下去,竹子又不会自己长出字来,我看不如到藏书阁中去,寻遍古今言竹咏竹之词,倒能早日凑出这千字来。”大伙点头称善,纷纷离开。

      青青竹林,只剩叶玄与朱惟背对而坐,仍在各自苦思。微风拂过,细竹摇曳,清香阵阵。叶玄抽出腰间的笛子无聊得摆弄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底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叶玄忙坐定冥想半晌仍无所获,不由急得挥着笛子对着竹林乱抽,反被弹回的竹枝抽中了脸。叶玄捂着热辣的脸颊,望着那犹在颤动的纤细竹枝不由出了神。

      良久,叶玄突然醒神,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静悟的朱惟,便摄手摄脚地走出竹林。等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把柴刀。

      朱惟莫名,而叶玄却诡谲一笑,挑了一棵离朱惟最远的老竹竟是拦腰砍去。朱惟惊起,起身怔怔地看着叶玄的疯狂之举。

      不消一刻,一棵碗口粗的老竹呼啸倒下,枝杈又压倒周边大片新竹,顿时狼藉一片。叶玄不管不顾,连砍三棵,放倒后去掉旁枝,只剩中间直通一根。叶玄招手示意朱惟帮忙,朱惟不解其意,只好将一头扛在肩上埋头跟在叶玄身后。

      二人将竹子扛到宿舍外墙,司天学院的每排屋舍前都有一条排水沟,修建时将一只直径尺余的陶管砌在墙根,通往院外将污水排走。

      叶玄将竹子依水流坡度凿墙穿入,落排水沟的上方。在将其余竹子根根对接,直通向后山温泉泉眼。二人回到院中察看,只见小院墙脚探出的半截竹筒,正“咕咕”冒水。

      朱惟满面欣喜之色,叶玄更是欢呼雀跃,“朱惟,你以后不用那么早起去洗澡了,只要在弄一只浴盆来,便可每日在房间里洗澡了。”朱惟面色微红轻声道: “谢谢你,叶玄!”叶玄做了个鬼脸,坏笑道:“我可以每日欣赏美人出浴了!”朱惟却一本正经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折腾了大半天已是天黑,论文尚无着落。二人挑灯苦思后,朱惟已胸有成章,从容提笔。叶玄亦是洋洋洒洒,写下长篇大论,早已过千字仍是意犹未尽。

      抬眼一看沙漏,已是子时,朱惟早已写罢静坐陪着自己。叶玄放下笔,大大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好了,睡觉吧。”

      第二日,五行教室中,大家都正襟危坐,没了那只白羽金丝雀,气氛更是压抑。严先生依次翻阅着学生们刚交上来的论文,眉心间的川字越来越深。

      “刘子玉,满篇前人之言,毫无自己见的,不通!晚饭后圣人堂罚跪一个时辰!”

      刘子玉哭丧着脸,起身答道:“是!”

      “胡远清,满篇抄袭,不通!罚跪!”

      “是!”

      “李文选,抄袭,罚跪……”

      连续罚了十几人后,严先生终于停下。“嗯,这篇甚妙!”严先生拿起一篇读道:“‘竹,外直中通,坚劲不屈,柔韧不折。人修行,当如竹,外修铮铮铁骨,内修浩然正气,贯通天地间。’嗯,好!朱惟,通。”

      朱惟躬身施礼,严先生赞许的眼神望向朱惟,示意其归座,随手又拿起一篇读道:“‘竹,幼,可为食,可为药;成,则可为筹,可为器,可为屋。如伐数棵成竹,去其枝叶,对接连通,可以引水…’叶知行,你是这论文还是施工日志?”

      教室内哄堂大笑,严先生左右扫视,顿时安静。“昨日你放归我的爱宠,曾言‘修木与林,顺应天道’。今日你又伐竹毁林,事隔一日便出尔反尔,茫茫千言,却未见修行之道,何解?”

      叶玄起身施礼道:“先生,学生所写便是修行之道。竹,无论为食、为器,为何形,皆益于世,便是竹之修行。同理,人乃万物之灵,无论为人、为仙、为鬼,为神,那怕只剩一丝灵识,一缕魂魄,皆不忘益于世,便是人之修行。”

      叶玄之言,如一道耀眼的流星划过落入人心。严先生目光深邃,凝视着眼前这个十岁孩童,内心早起掀起惊涛骇浪。

      千百年来,人类苦苦追寻修行之道,或断绝人欲,解脱红尘,或忘情忘形,委志虚无。纵偶有得道之人,更是遁世难寻。一个小小孩童,仅通过简单格竹便悟出修行之根本——益于世。此子非凡品。良久,先生缓缓道:“叶知行,大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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