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75、散尽

　　金秋时节，牧民们用锄头将土地中深埋着的柴胡、甘草等根茎小心挖出。抖去泥土，肥硕的根茎连接着长须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价值。这些根茎虽不能当做粮食，但全部都是医家常用之药，平日里全靠药农到深山野地里采摘，如今北地大面积的种植，早早便吸引了大批药商前来收购。
　　用卖药材的银钱再购买粮食，如此下来竟然获利不少，一些失地的汉民也被吸引前来，一同开荒种药。蒙汉杂居，相互融合，人口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谈邈为小镇起名“尚义”。
　　叶玄觉得这名称非常符合此地民情，不禁连连夸赞。谈邈咧着大嘴憨憨地笑着，他现在可是百姓心中守护神，被奉为“药仙”供奉在小镇中央的庙宇中。
　　夕阳西下，天地相接之处金光灿烂。叶玄微眯双眼将头倚在朱惟的肩上，在大青山的顶峰上欣赏落日。地坪上突然一暗，天色竟然全黑了，落下的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吞没了一般，世界漆黑一片。
　　叶玄陡然站起，面色异常凝重起来。“遮天蔽日术？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腰间一紧，那是朱惟手臂在环过她的腰。
　　朱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然颤抖着带着央求之声：“叶玄，我们不要插手！我们就这样，永远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下去好不好？”
　　朱惟一向端方持重，叶玄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不由将一腔战意化做了柔情。“朱惟，天尊尚在闭关中，恐无力应付，我们且上天庭看看情况好不好？”
　　“不好，不要去！若当真应付不来他会传召的！”朱惟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中，深深地吸着气。
　　叶玄双臂环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朱惟，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不会抛下你，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话间方落，传召符若流星划过。
　　将头埋在叶玄肩上朱惟长叹，叶玄只觉一股热气涌入酥酥麻麻的。好暖！这样的朱惟，怎能让她舍得抛下？四唇相对缠绵而悠长。
　　终于，朱惟将她松开。“叶玄，你要记住，你为众生，而我，只为你！”说罢，周身金光乍现，将黑暗撕裂。两个身形陡然而起，冲向九天西境。
　　西境，黑云涌动将最后一丝光亮彻底吞没，这意味着已将所有修阳仙者的阳炁之源彻底切断。一名黄发高胖老者穿梭于黑幕中游走或隐或现，天尊则不断释出极阳之炁试图将其围困，显然收效甚微。
　　黄发老者狂笑道：“玄真，你太弱了！难怪在你治下的百姓个个羸弱不堪，长此以往，岂不灭绝？还不快快退位让贤，由我带领世人走向强盛之巅！”
　　天尊怒道：“唐普，枉你为西方之神却甘心入魔！吾虽不才，却断不容尔犯我中华，戕我子民！”说罢，将极阳之炁化为无数飞芒，向唐普漫天挥洒而去。
　　黑云中传出无数惨叫之声后消散开来，唐普无处遁形，堪堪躲过一击，不由切齿道：“玄真，我用精心培养出的冠蛊替你改造子民，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天尊冷哼道：“何为改造？如你一般，茹毛饮血残食同类，这与畜生何异？况且妖化之人虽强大，却因此永丧繁衍后代之能，你这是在群体改造还是群体绝育？”
　　唐普道：“果然愚钝！弱肉强食，乃世间生存法则！况经我改造之人可得永生，何需往复轮回代代生息！”
　　天尊喝道：“荒谬之极，你灭绝人伦，背离天道！断不能教你再为祸天下！”说罢释出元炁欲再次攻击。
　　唐普不再硬接，却将上衣尽数震碎露出赤膊，而那赤膊之前竟然密密排布着无数凸起而欲裂的肉瘤！唐普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狞笑道：“来呀，玄真！尽管向这儿打，这样便可以让更多冠蛊撒向人间，你所有的子民将会更得更加强大！”
　　天尊投鼠忌器，强行收回释出的金芒，化为极阳真炁欲将其围困。唐普自行迸裂肉瘤，浓黄的毒液四下喷洒开来，眼看便要流落人间。天尊见状忙挥剑自断一指，划出巨大的血符将唐普困住，而那些恶心的毒液碰到血符便瞬间气化焚灭。
　　唐普从阵中挣脱，不断释放毒液，狞笑道：“你们中原仙者之法力尽源于太阳，如今我已遮天蔽日，就算你把我困住又能耐我何？待你枯竭之时，彼时还有谁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暗夜中，白衣飞舞灵光莹莹，一对清俊男女疾飞而来。叶玄清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乱？”
　　唐普吃了一惊，见来者不过是对修为普通的年轻男女，且那女子虽为神质之体却无丝毫法力，不由定下心来撇着大嘴不悦道：“女娃娃休得胡言，吾乃西方圣神唐普是也！”
　　快到近前，二人飘然落下，叶玄见到唐普那浑身密布的妖蛊，不禁浑身恶寒，不禁别过脸去：“这家伙竟然用自己的真身豢养蛊毒，真是太恶心了！”
　　朱惟道：“打架不用你，你且想办法对付那些黑云！”说罢，释出浑厚的精纯元炁助天尊将唐普再度困住，唐普不禁大吃一惊，显然是自己看走了眼。
　　叶玄见二人已占上风，便冲向黑云中一探究竟。黑云攒动，近前一看却是无数黑蝠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叶玄忙闭上双眼骂道：“这恶心老头怕不是把全天下的蝙蝠尽数招来了吧！”说罢，从身后抽出短笛吹奏起来。
　　笛声波动，暗含无限法力扩散开来。漫天黑蝠在那强大声波的袭扰下，纷纷坠落。
　　天尊喊道：“神女小心，黑蝠有毒，切莫教其落入民间！”
　　叶玄闻言睁开双眼，再顾不得密集之症，释出洪荒法力张开惊天大网将黑蝠尽数收拢，一股脑丢到血符中。顿时，青烟升腾，难闻的焦糊味弥漫。
　　黑蝠已除，艳阳高照。天尊由衷赞道：“神女好宏大的法力！”
　　叶玄道：“非我之力，乃万民之力！”
　　唐普见遮天蔽日之法已破，却突然将围困自己的极阳真炁尽数吞没，整个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叶玄在上空看得真切，急道：“不好，这厮并不惧热！怕是要借极阳之炁自爆，我们上当了！”
　　天尊、朱惟闻言急欲收回元炁，怎奈元炁稍弱便有毒液从血符中滴落坠入民间。
　　天尊切齿怒道：“绝不能唐普得逞！”说罢，挥剑斩断左臂，鲜血喷涌而出化成血雨去化解那些即将落入凡间的毒液。
　　唐普疯狂大笑，身体瞬间膨胀数十倍。眼看唐普要自爆传疫，叶玄不及多想，豁然散开身形向唐普铺天袭卷而去，她要以自己的极阴元神阻止唐普自爆。
　　“叶玄——不准！”正当她义无反顾地冲向唐普之时，朱惟的声音突然传来，叶玄心中一紧，身形不由慢了下来。
　　“我不准！”朱惟的庞大的身形赫然越过她向唐普冲去……
　　金光刺目，“砰”的一声，浓烈的香气弥漫开来，所有的污浊皆被化为了纯净的雾气。不，这不是真的！朱惟呢？
　　“朱惟——”叶玄嘶声大喊！
　　“朱惟——”
　　蒙蒙细雾落在她的脸上，如朱惟的轻抚。山魂坠落，璎珞犹在，斯人已是神魂俱灭。叶玄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疯狂地收拢那细弱的水珠，而那水珠却飘散的到处都是如何还能收得回来？
　　叶玄绝望了，手指高举过顶凄厉地哭喊道：“这世间若无朱惟，叶玄神魂尽散永不再聚！”
　　这是神咒，是叶玄对自己发下神咒。
　　神谕已下，叶玄的元神轰然散去，化成无数微粒，与到处飘散的水珠凝为一体融入大地……
　　斗转星移，物事人非，沉寂已久的大青山中终于又传出来吵闹之声。
　　“阿邈，我都说过多少回了，应当先将她的神魂召回才是。这都几百年了，你还在一味做这些无用功！”
　　“姐姐，我再试试！若是不将这些碎灵聚齐，叶大哥是不会回来的！”
　　“你，你怎么这么愚！为什么就不肯听劝呢？杨契，你帮我劝劝他！”
　　“呃，娘子，你累了吧？要不要先坐下歇会儿，小心动了胎气！”
　　“你，你们俩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没有，没有！”……
　　“好吵！”叶玄神识微动，嘟囔了一句便又沉睡过去。
　　又过了许多年，大青山中突然灵气冲天，飘散在大地中的微粒重新聚拢，叶玄终于醒了，一颗璀璨的灵珠落入在掌心。她小心翼翼地将灵珠捧起，灵珠落在她的唇上轻轻流转无尽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