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39、察汗淖尔

　　一片虚空变成炽白，渐渐又有了颜色。湛蓝的天空影入湖面，偶尔白云飘过，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随之掠过。湖边成千上万的牧民地湖边顶礼腊拜，干旱的草原上一夜之间多了一个白色的大湖，这是神灵的赐与，感谢神灵，感谢神灵！
　　无数虔诚的祝祷之词将湖中精灵的碎片不断地凝聚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三具人形。
　　叶玄看了看身边的已恢复容貌的谈珍和脑壳变得完整的谈邈问道：“咱们这是投胎到蒙族人的家庭了吗？惨了，我不喜欢吃羊肉！”
　　谈珍和谈邈亦是迷茫，谈珍道：“他们好像看不到咱们。”
　　祝祷之词仍在不断传来化为无形的力量不断注入三人的身体，叶玄完全听不懂那些话语，只听到不断被重复的几个字“察汗淖尔，察汗淖尔……”想必是他们给这个湖起的名字吧。
　　脚下是白色的湖水，叶玄对着湖面晃了晃身体却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倒影。“身体好像变成透明的了！”他又抬手向湖面挥去，湖水被掀起一片白浪。
　　叶玄笑道：“我明白了，咱们没有投胎，应是变换了一种形态。”
　　“变成了什么？”谈珍问道。
　　叶玄携起二人向南飞去，“尚不确定，还是先将我的肉身找回在说吧，没人看护可别被野狼给吃了，我还要留着给朱惟呢！”
　　“嘁！”
　　“谈珍，你别老这付样子，要不然的你的侄子和侄女会不喜欢你的。”
　　“我哪来的侄子？”
　　“我生的，得管你叫姑姑，当然是侄子和侄女了！”
　　谈邈开心道：“那我就是舅舅喽？”
　　“嗯，谈邈的脑子果然好使了很多，娘亲舅大，当然得管你叫舅舅！”
　　谈珍不满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论法！”
　　叶玄笑道：“你若觉得不好当姨妈也行，按生前的年纪算你比我稍长，那你就是大姨妈。不过我还是觉得叫姑姑更亲近，朱惟也更容易接受你。”
　　“我为什么需要他接受？荒唐！”
　　胡杨树下，王圆的身体依然在原地。叶玄回归肉身叹道：“现在这付样子朱惟根本看不到我，以后可得更加爱惜这具身体了。谈珍，你回头帮我调配一些养颜的方子，我得把这皮肤好好保养一下，都糙成什么样子了。”
　　谈珍一阵恶寒，白了她一眼道：“在这不毛之地，连吃得都找不到还想养颜？”
　　“没关系，进了宣城想办法弄辆马车，咱们回家！”
　　二人跟在叶玄的身后往宣府走去，宣府方向隐有马蹄声传来。
　　叶玄道：“骑兵出动了，这是要干嘛去？”
　　谈珍摇头道：“咱们这一路走来，方圆百里除了湖边那些牧民并未见有敌扰境。”
　　几千铁骑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叶玄忙躲在胡杨树下避让。好不容易待大军过完，叶玄放下遮在脸上的衣袖，拍打着浑身上下的尘土不停的抱怨道：“这地方也太旱了，都四月了竟然还是寸草不生。”
　　谈邈升至上空向远看去，“叶公子，他们好像是向咱们来的方向去了。”
　　叶玄提起头对着半空谈邈道：“我说孩子他舅舅，你是不是该对我换个称呼了？”
　　谈邈落下来呵呵笑着，“叶大哥！”
　　谈珍觉得一阵头大，对谈邈道：“傻弟弟，你既是孩子的舅舅，那不应该管他也叫姐姐嘛？”
　　对这么复杂的问题谈邈可真是有些绕不过来，不禁挠起刚长全的脑袋来。
　　叶玄道：“谁说我们谈邈傻？这个称呼没有错，以后就这么叫！”
　　谈邈又憨憨地笑起来。
　　叶玄望着远去的军队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谈珍，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湖边那些牧民去的？”
　　谈珍点头道：“昨夜湖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必是要去查看一番的。”
　　叶玄道：“查看派出斥候就可以了，整个大军都出动这事情可不太对。谈珍，你俩速度快，能不能拦下他们打听一下？”
　　谈珍看着自己的身体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叶玄醒悟道：“噢，我忘记了，他们根本看不到你俩。谈邈，能帮叶大哥带回一名士兵问个话吗？”
　　谈邈见自己有用武之地答应了一声欢喜地去了。须臾，一名士兵连人带马被谈邈托举回来。那士兵在队伍中走得好好的莫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直至被放到叶玄面前才发现自己是骑着马凌空倒飞了回来了，吓得魂飞魄散顿时跌下马来。
　　他跪在叶玄面前哭道：“仙人呀，小人刚刚参军还没有造过杀孽，求您老放过我呀！”
　　叶玄冲谈邈伸出了大拇指，强忍着笑对士兵说道：“我不伤你，你且告诉我大军意欲何往？”
　　士兵忙道：“今晨都司紧急召集，声称北地百里外有万余蒙古人聚集作乱，率我等前往镇压！”
　　叶玄不禁皱眉道：“哪里有什么作乱之人，不过多是些老弱牧民罢了！”
　　士兵哭道：“这个小人不知，我等只是听命行事！”
　　叶玄道：“你的马借我一用，你可在此等候，回头还你。”
　　士兵哪敢不从，只好乖乖听命。
　　叶玄又对谈氏姐弟道：“先跟过去看看吧。”说罢翻身上马朝大军追去。
　　白色的湖边，已搭起了一只只白色的帐篷。妇女们唱着悠扬的歌曲在熏熏燃烧的篝火上煮起了酥油茶，小孩子们欢快的相互追逐打闹着。
　　突然，搭建帐篷的男人们停了下来面色凝重的看向远方。大地震动着传来无数的马蹄声，男人们拿起弓箭纷纷上马警戒，妇人们忙拉着孩子和老人聚集一起。
　　铁骑已至将这些不知所措的人围了起来，牧民们见来者打的是万全都司的旗号忙派出一名代表说道：“大人，我等是宣府边民，因旱灾不得振济而流入草原打猎为生，从未犯法！”
　　万全都司指挥使刘福全稳坐军中喝道：“刁民休得胡言，尔等聚集在此意欲暴动，昨夜爆炸之声传出数百里之外，你当本将不知吗？”
　　牧民群中走出来上百名老弱跪倒在地拜道：“大人，我等皆是宣府汉民，因无力逃荒被家人撇下等死，幸得这些蒙族兄弟不弃收留我们，那怕只有一口汤都会共享。昨夜爆炸之声真得与他们无关，他们可都是我大明的顺民，都是良善之人呢，大人！”上百人纷纷响应求情。
　　刘福全威风凛凛地喝道：“休得信口雌黄！尔等这些叛国汉奸，与蒙贼沆瀣一气意图谋反。全军听令，一颗蒙贼人头赏一两银子，给我上呀！”说罢举起令旗就要挥下。
　　叶玄刚要上前，只听得军中一人喝道：“且慢！大人，末将觉得这些牧民多为老少妇孺，也无甚兵器，昨夜暴响未见与之有关，还望大人明察！”
　　刘福全骂道：“大胆曹雄，一个小小参将也敢阻我军令，是想吃我杀威军棍吗？还不退下！”说罢再次要将令旗挥下。
　　那参将拔剑相向：“刘福全，你敢滥杀无辜，不怕天诛？”
　　刘福全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厮以下犯上意图谋反！左右与我拿下！”一声令下，军中上百支弓箭对准了曹雄。
　　叶玄一声清喝：“住手！”纵身落至军前，笑道：“谈邈，先把刘指挥使请到这里来。”
　　刘福全刚想开口就觉得身体一轻，两脚悬空被扔到叶玄面前，地上暴起烟尘。叶玄掩口笑道：“不好意思，刘大人。小孩子下手没轻重，让你受惊了！”
　　刘福全见对方只是个面相可亲的文弱少年，未及细想方才自己是怎么来的，抽刀便砍骂道：“小子，吃我一刀！”
　　叶玄又笑道：“这人不听话，谈珍让他把刀放下。”
　　刘福全只觉双臂一麻，竟是抬不起来。刘福全慌道：“何方妖人，快给我射死他！”上百支弓箭齐射，叶玄忙离窍旋转，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飞来的箭矢卷起抛向湖中。
　　叶玄归窍，笑骂：“真是冥顽不灵，谈珍，让他把嘴也闭上吧！”
　　刚才差点被他伤了叶玄，谈珍很生气，伸出手指戳向刘福全的穴位，刘福全莫名瘫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众士兵见叶玄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纹丝未动便让箭雨旁落，还教指挥使莫名瘫哑，皆是慌了神，纷纷下马跪地求饶，“我等皆是听命行事，请仙人莫怪！”
　　叶玄也不理他们，对着站在人群中的曹雄，恭敬拜道：“学生见过曹教习！”
　　曹雄上前仔细端详，片刻而后大笑道：“叶玄！好小子，你回来了？”
　　叶玄感动道：“学生变成这个样子，教习也可认得出？”
　　曹教习笑道：“能与谈氏姐弟在一起的，除了你小子还能有谁！”
　　叶玄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学生以为教习真有火眼金睛呢！”
　　曹教习硬生生收回想要拍向叶玄的手叹道：“好小子，一场劫难倒成就了你，不枉修行一场！”
　　说罢竟有些泪意，这个曾经最令自己得意的门生惨死在昭狱中后，令他对朝堂失望至极，心灰意冷之下便去职投军了。叶玄并不知自己的遭遇对教习造了什么样的影响，他只知道这位面冷心热的教习依然是那个心系苍生令人敬爱的师长。
　　谈珍、谈邈姐弟二人轻轻扯了扯曹教习衣袖后一同行礼，叶玄道：“教习，谈珍、谈邈在向您行礼。”
　　曹教习对着虚空还了半礼，“你们三位既为仙君，就不必对我这个凡人多礼了，我还想活得久一些，可不想折寿！”
　　叶玄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受得起！”
　　曹教习指着地上跪着的那数千道：“他们只是受命行事，可否让他们先起来？”
　　叶玄道：“既是教习有令，岂敢不从！”转身面向众将士道：“你们听着，昨夜的声响是那尸犼爆裂所致，与这些边民无关。念尔等尚未造成严重后果，老师有令，今日且放过你们，都起来吧！”
　　众将士纷纷向叶玄谢恩，再向曹教习致谢后方起来。叶玄刚松了一口气，只听得身后扑通之声接连响起，回头一看湖边竟是又跪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