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纪》芸芸众生象

38、天坑

　　尸犼在驱鬼咒的灼烧下，身上冒出缕缕青烟，跳着单脚向北仓皇而逃，黑狗英勇地追击。这些驱鬼符可是叶玄花了一个多时辰画好的，画这些驱鬼咒时叶玄自己都觉得阵阵魂体难安，若不是王圆的身体是靠投胎得来的，怕是自己也承受不住。
　　一气撒下这么多符咒飘得到处都是，叶玄还归肉身躲在马车内不敢出来。过了好半天，车夫与塘主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乖乖！大白天的闹鬼哩！仙师，您没事儿吧？”这俩个人虽然看到了叶玄的魂魄，倒还没有把他也当鬼喊打，反称起仙师来。
　　叶玄在心中自我嘲笑了一番，恹恹道：“我无事，只是修为损失了不少。车老大，您若是胆子够大，可愿意载我去追那野鬼？”
　　那车夫到还真不是个含糊人，见到野鬼被叶玄收拾的那么狼狈顿时雄心大起：“愿意！仙师为民除害，我若不敢为您出点力，岂不是连那条黑狗都不如了吗？”
　　叶玄笑道：“那好，咱们且一路追去，容我想办法把它彻底除掉。您放心，下回我与它斗时会远离马车，保证不会连累到您！”
　　有了叶玄这话，车夫更是斗志昂扬，慨然跳上车甩了个响鞭，大有英雄出征的壮志。马车欢快地前行，叶玄萎靡地缩车厢内，那些符咒的威力确实有些大。
　　尸犼的实力确实要比叶玄高出不少，那么多的符咒在它的身上炸开花了却只是皮外伤，尸犼并无疼痛感，只是猝不及防被叶玄吓破了胆了，叶玄一路追寻故意虚张声势，尸犼也未敢与之正面交手，只顾着逃窜。尸犼每日白天藏匿晚上赶路，叶玄受肉身所限，离窍时间不能太久不宜与之缠斗，便乘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追着，不时画几张符咒扔出来吓唬它，让它不敢停下。
　　几日后，至顺天府京城外，尸犼继续向北地老巢逃窜，叶玄放弃追踪，让车夫将自己送到京城四合院叶家故居。到了门口，叶玄拿了两件纯金的首饰送给车夫以作车资，这些都是当年朱惟帮她置办的嫁妆，叶玄向来不爱佩戴，出门前便带了一些以做盘缠。这一路有惊无险，还得了偌大的好处，车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叶玄上前扣门，一位老家仆开门出来，见是主母到来，忙将叶玄迎入内。小院被打扫的很干净，叶玄父母的灵位一直被供奉于此，叶玄进入正堂焚香拜祭父母。
　　又至西屋旧居，屋内的陈设如旧。叶玄从床下取出鬼埙，打了个响指，“都出来吧，我回来了！”两只草木精灵从埙内流出化为人形，渐渐将面部凝了出来，一个狰狞扭曲，另一个顶着的残破的脑壳瞪着黑色放大的瞳孔直直地看着叶玄。
　　叶玄着实被这俩张脸吓得够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后，忙出窍相见，赔笑道：“谈珍，谈邈，我是叶玄！”
　　谈邈顶着破脑壳欢呼道：“叶公子，你回来啦！”
　　谈珍看着王圆的身体一脸嫌弃地说道：“你怎么投了个女胎？”
　　叶玄回到身体，低头看看已束紧的胸部，奇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谈珍不屑道：“还用看那儿，你没有喉结，盆骨比男子宽，曾生产过。”
　　叶玄服气：“谈大医官依然目光如炬！”
　　谈珍嗔道：“你少拍马屁，把我们丢在这里十几年，你跑哪浪荡去了？”
　　叶玄笑道：“你这张尖酸的嘴更胜从前！”叶玄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后又问道：“我不在这么多年，你们是如何出去修炼的？”
　　谈邈憨憨地笑道：“这十几年来，晚上我们可以自由出入，那位老管家从不相扰。只是自修出实形后，怕吓到别人，只好每夜只将魂分出去继续纳炁。”
　　叶玄奇道：“魂魄是如何做到分离的？”
　　谈珍道：“《内观经》曰:‘动以营身之谓魂，静以镇形之谓魄。’只需将魂魄的动与静强行分开即可。”
　　叶玄再问道：“那活人可将魂魄分离吗？”
　　谈珍道：“《黄帝内经》记载:‘五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也。’如有重患者尚有魄在，便有呼吸，可救。”
　　叶玄喜道：“若我将魄留于这肉身内便可保她不死对吗？”
　　谈珍道：“可以，只是生人会这裂魂术极是痛苦，长期使用会对五脏造成极大损伤，以你的修为弃了这肉身直接修炼便是，何苦平白遭罪？”
　　叶玄笑道：“那可不行，这肉身我得留与朱惟，怎能轻言放弃！”
　　谈珍白眼以对，叶玄心中打了个激灵，这张脸确实太吓人了。
　　找到了保存肉身之方，又取了鬼埙，对付尸犼叶玄便多了几分把握。叶玄对谈氏姐弟道：“这宅院是我家旧居，你们可安心在此，待我归来定当找一个山木有灵的地方让你们修炼。”
　　谈珍道：“当日我们曾约定共同投胎赴生的，你要食言？我二人虽只修了木质之灵，还算有些用处的，你要去对付那尸犼我们也可出一份力。纵然帮不上忙，也可保全你这具肉身，若想丢下我们独去，万万不能！”
　　谈邈抬起粗壮的胳膊握拳道：“公子，我很有力气！”叶玄见他二人如此坚决，思忖片刻道：“既如此，你二人需答应我，只护我肉身，不许参战！”姐弟二人点头。
　　次日清晨，叶玄辞过老仆人后，带着鬼埙与谈氏姐弟继续寻迹追尸犼。宣府外，赤地千里。此地势高少雨，气候干燥，极易滋生不朽干尸，这个被称为坝上的地方便是尸犼的老巢。
　　叶玄站在城头，在谈珍的指点下，展开裂魂术将魄留于体内，再无顾虑冲天而起，在城外展开搜索。
　　阳春三月的坝上，仍是天寒地冻黄沙漫天。地面少山多丘陵除了胡杨林之外并无甚可藏身之处，怎奈此地广袤无边，尸犼狡猾只是不出，叶玄也不敢贸然进入只好无功而返。回到肉身叶玄忍不住咳嗽起来，风沙实在太大了，总这么耗着这具肉身可受不了，叶玄只好带着谈氏姐弟暂入宣府休养。
　　宣府内，土坯造的房屋已是十户九空，余下的也只是守城的军户。叶玄找了一间空屋燃火烤起了干粮，谈珍、谈邈远离火堆沉默不语。叶玄烤好了馒头随手递给谈珍，谈珍莫名地看着他，叶玄突然醒悟笑了起来，拿回来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叹道：“唉——好想念周婶煲得汤，好想念我的朱惟呀！”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呀！” 谈珍在黑暗处翻了个白眼给她，那张脸看起来更加瘆人了。
　　“谈珍，你以后能不能先把脸好好修复一下，实在是太难看了！”叶玄故意气她。
　　谈珍没好气道：“你以为你之前的样子能好到哪去吗？”
　　叶玄想了想笑道：“也是，不过我现在已经好看多了。”叶玄颇为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怨灵刚修出人形后大多都保持着死前的样子，叶玄之前正是被野狗啃食后的样子。叶玄填饱肚子后，便又开始胡闹，出得窍来甩着一穿绿衣度着方步走了几圈，得瑟道：“怎么样？我可还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
　　谈邈裂着嘴开心的笑着，谈珍这回到是没在反驳。
　　叶玄围着自己的肉身转了几圈后问道：“谈珍，我这具肉身装扮的真得不像男子吗？”
　　“倒也不是，只是稍注意些细节就没问题了。”谈珍在王圆的脖子上系了一条围巾，又捡起一根炭木将王圆的眉毛画浓了一些。
　　叶玄对着自己的肉身品头论足道：“果然还是女孩子心细，这肉身虽远不及我的朱惟英俊，但也属难得的风流书生了！”
　　每听到叶玄提到朱惟，谈珍便做出肉麻状，谈邈呵呵乐着：“好看！”
　　叶玄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嘿嘿！我有办法诱那厮出来了！”
　　夜空下，叶玄白衣白袍站在城墙上对月当歌：“天高地阔远，星辰与我近。日照黄沙浅，月朗入我心。不见有佳人，千里孤影清。”
　　不久，城外隐隐传来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果然来了！”叶玄神色凝重，检查了随身物品，对谈珍、谈邈道：“记得我们的约定，护好我的肉身，如果我回不来，请帮我将这身体交给朱惟。”说罢毅然下了城墙走向城外。
　　夜幕茫茫，白地漫漫，叶玄循着呼救声寻去，声音时远时近引诱着叶玄往更远深处走。“
　　是谁在喊救命呀？”叶玄装作害怕渐渐放慢脚步。
　　“救命呀！公子请救我！”一个青衣女子卧在地上呼喊道。
　　“请问你是谁呀？天色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子娇滴滴地诉道：“公子，奴家是被蒙古人掳走的汉家女子，趁夜逃了出来，不想扭伤了脚，实在是走不动了！”
　　叶玄作出怜香惜玉之态上前道：“小娘子莫怕，我这就来救你！”
　　见叶玄走近，女子侧卧在地上扭曲着躯体摆出撩人状，媚声道：“公子，奴家起不来，可否抱着奴？”
　　叶玄将手藏于袖中，面上作色急状，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求抱抱，当然可以了！”
　　女子见叶玄上钩竟是急不可耐，娇喘直奔叶玄嘴就要亲上了来，叶玄抱着女子，暗藏在袖中的双手将鬼埙开启，大喝道：“把你的臭嘴拿开！”
　　鬼埙大开将女子吸入，女子立即现了狰狞的原型手扒着埙口便要挣脱出来，叶玄掏出驱鬼符封印洞口，尸犼在埙内咆哮道：“这北地是我的主场，区区符术也能奈何我？”说罢便要从冲将出来。
　　叶玄裂魂出窍将肉身留在原地，然后以魂作盖死死地封住洞口后，冲着远处喊道：“记得帮我把她交给朱惟！” 说罢冲向天空飞向远方。叶玄拼尽全力将埙的所有孔洞都堵上，他要与尸犼同归于尽。尸犼撕咬着叶玄将他的魂体扯的千疮百孔，几将破埙而出。
　　危机时刻，谈珍的声音响起：“没空管你的闲事，说好了一起投胎的，别忘了！” 说罢，与弟弟一起化了木灵之体紧紧覆在叶玄身上，同他一起将鬼埙压向地面。
　　夜幕被撕出一道刺目的银光，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将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碎片，地面上现出一个巨大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