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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香囊 ...

  •   宿舍的灯亮着,朱惟早已就寝。叶玄本想问他家中之事,只听得帐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是连日来被蚊虫所扰已是疲累之极,便不忍打扰他。看着聚在朱惟蚊帐周围的蚊虫,叶玄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用折扇尽力驱赶一番,心道:明日一定得找谈珍帮忙,看她有没有良方帮朱惟这一大困扰。
      翌日清晨,叶玄醒来后却赖在床上仍不肯起。看着神色如常的朱惟已穿戴整齐,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床铺。
      叶玄慵懒地歪在床上,问道:“朱惟,你难道没有什么事想要对我说吗?”
      朱惟不解道:“什么?”
      叶玄有些生气,索性把话说明了,“你家里是不是出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朱惟醒道:“你说的是家伯之事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被夺职而已。家伯本在丁忧之中,需守孝三年,夺不夺职也无甚区别。”
      叶玄见其说的轻描淡写,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是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笑道:“倒是我想多了,你一向淡泊名利,从不以自己家世为重,怎么又会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呢!”
      朱惟道:“也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只是家伯得罪了阉党,怕是想与你一起考入顺天钦天监会费些周折。”
      叶玄想到昨日曹教习之言,点头称是,“阴云遮日,阉党为祸。家父当年送我入司天学院,本意为避受牵连,却未曾料到如今钦天监亦不在是净土。”
      朱惟剑眉微挑,慨然道:“ 世间污浊,正是我等修行之人驱魔卫道,还万众清明之时。”
      叶玄不禁为朱惟的豪迈之情感染,激动地坐起来 :“以身卫道,我等不枉此生!”
      朱惟轻拍叶玄额头道:“快起床吧,懒虫,赖在床上可无法以身卫道!”
      对朱惟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叶玄还真有些竟是受宠若惊。还别说,与朱惟同窗同宿七载,朱惟难得愿意如此亲近与人,至少说明他与人碰触并不会如以前那般反应强烈了。看着朱惟有此变化,叶玄内心由衷高兴。
      用过早饭,二人一同登上司天台。朱惟盘膝坐定,叶玄走到北崖边向下看了看,冲朱惟嘻嘻一笑,“朱惟,你先自己练,我得去趟惠民药局。”
      朱惟道:“可有不适?”
      叶玄道:“我身体无恙,只是有事要找谈珍。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说罢御剑从北崖落下。
      北崖下,惠民药局由一个小黑点变成小方框,大方框。谈家姐弟在院中忙碌着,叶玄存心戏弄轻轻落在他们的身后落下。谈珍转身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竹筛扔到地上。
      “叶玄!大早上的你作死呀!”谈珍以手抚胸气恼道。
      “我呸,呸,呸!医者父母心,谈大医官怎能张嘴就咒人死呢!”
      谈邈则开心道:“叶公子,你又偷跑下山了?”叶玄老脸一红,拧拧谈邈的圆脸蛋,恼羞成怒道:“什么叫‘又’,说的我就像个惯犯似的!”
      谈珍揶揄道:“怎么,刚被罚过便不长记性,又偷偷下山了?”
      叶玄道:“谈珍,你是怎么知道我被罚了?”
      谈珍笑道:“我能掐会算呗!”
      叶玄凑到谈珍面前道:“那你还知道什么?我要验证一下你算得准不准!”
      谈珍抿唇一笑,不屑道:“我还知道锦衣卫想要抓你。”
      叶玄心中大惊,一把攥住谈珍的手腕,急道:“你怎知锦衣卫要抓的是我?”
      谈珍挣扎道:“疼!你放开我,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罢忍不住眼泪便落了下来。
      谈邈见状忙拉开叶玄,将姐姐的手腕从叶玄从手解救出来。只见谈珍白嫩的四道红色指印,清晰可见。
      叶玄见状忙施礼道歉,“对不住,谈珍,我的手太重,方才情急弄疼了你。对不住,对不住!”
      谈珍气恼仍是不理。
      谈邈道:“叶公子,姐姐是在逗你玩的。这几日我们上山采药,一直没见到你们,便猜想你和朱公子定是被罚了。至于锦衣卫,你们回学院的第二日下午,便有一群锦衣卫闯了进来,拿了两张画像,让我们辨认。那画像上,五官不大清晰,但衣着与身形倒与你和朱公子那日的装扮有几分相似,便猜想他们要找的人是你。不过我和姐姐可什么都没说,那帮锦衣卫在药局里乱翻了一通后便走了。”
      叶玄听罢,心方定了下来。谈氏姐弟品性纯良,向不惹事非,即便料定锦衣卫要找的是自己,也不会轻易出卖的。便何况人的衣着随时可换,仅凭一张模棱两可的画像可不能断定自己便是他们要找的人。叶玄连忙赔罪,对着谈珍一揖到底,谈珍负气仍是转身不理,叶玄便围着谈珍转圈作揖。
      “谈大医官,谈大美女,要不生气了,请原谅小生的唐突无礼吧!”转着转着,叶玄便有些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谈珍忍俊不禁终是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与谈珍和解,叶玄便央谈珍帮朱惟配制驱蚊虫的药。
      谈珍一摊手道:“改日在说吧,今日手疼!”
      叶玄忙斟茶倒水,费力讨好道:“没关系,您手疼,只管动嘴就成,力气活我来干!”
      谈珍道:“药草你认得全吗?也敢夸下海口。”
      谈邈在旁边憨憨地接话道:“姐,我帮叶公子抓药。”
      “好兄弟,真仗义!”叶玄拍着谈邈的不太厚实的肩膀夸赞道。
      谈珍气结,恨不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弟弟一脚踹出去。只得恨恨道:“丁香2钱,艾叶2钱,白芷2钱,苏叶2钱,银丹草2钱,石菖蒲2钱,藿香2钱,金银花2钱。将其研磨成粉用布包了,或系与身上,或悬挂于床边。孕妇、过敏体质、哮喘者慎用。”
      听到最后一句,叶玄不禁翻出眼白,“谈大姑奶奶,都是大男人家,哪里有孕妇?”
      谈珍哼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准哪天你也会怀孕也未尝可知。”
      叶玄气笑道:“好吧,谈大医官,只要你高兴,怎么说都行。只是朱惟那个蚊子点心,实在是太招蚊虫了,这药能不能多配点?”
      谈珍见他难得乖顺可欺,一时高兴便痛快应道:“那就照此方再来一份,一只挂在身上,另一只系在床头便可。此方药味甚浓,多用于心肺无益,待味道尽散,你再来取新的便是。”
      叶玄欢喜道谢,一串彩虹屁拍上了天。谈珍十分受用,一双杏目弯成了月牙。
      借着磨药之机,谈邈突然小声问道:“叶公子,你方才可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哪有!”叶玄遮掩道。
      “你别骗我,姐姐刚才背对着你没有看到,我可看得清楚。”
      叶玄道:“谈邈,你方才也是背对着我,是如何看到的?”
      谈邈嘻嘻笑道:“我方才手里正端着一盆水,将你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叶玄一拍脑门,懊恼道:“是我大意了!”
      谈邈道:“叶公子,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总听爷爷说起山上的学院中有修仙之人,能飞天入地,没想是真的。叶公子,你能不能教教我,这样以后采药就不怕摔下来了!”
      叶玄捏捏谈邈的圆圆小脸道:“这你可学不了,想学御剑飞行,须先修行结丹方可。”
      “结丹就可以了吗?那很容易呀!”
      叶玄感觉自己要吐血,小孩子果然天真!“谈邈,结丹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须日日勤修吐纳归元之法,日积月累,如有天分者需大约十年左右方能结丹,甚至有的修了一辈子未能结丹者也是大有人在的。当然像哥哥我这样有天分的更是少之又少喽!”叶玄顺便嘚瑟了一下。
      谈珍拿了两只临时赶制的布袋进来,不屑道:“不过是结丹嘛,有什么稀奇,在我医家不过是寻常之事。”
      叶玄觉得自己这一腔卖弄之意在这谈氏姐弟面前可真是倍受打击,不服道:“难道医家也习纳炁归元之法?”
      谈珍道:“我医家只知治病救人,又非一心只想要得道成仙,习那法何用?”
      叶玄急了,“不习纳炁之法如何结丹,你且说来!”
      谈珍一边将刚配好的各类草药装入布袋,一边徐徐道来。“我虽不懂修道纳炁之法,但却知其不过是聚炁为己所用,而我医家却恰恰相反。世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或为外邪所侵,或为内结所瘀,气不正,而生病。世人眼里,医者不过是借望、闻、问、切来判断病灶所在,再借药石之功治病救人。殊不知,医者每日接触不同的患者,而每位患者因病灶不同而形成了各种病气。医者日日身处诸多病气之中,体内便自觉形成一种正气来抵御或净化各种病气,也就是驱邪扶正之行。随着医者治疗的病患越多,体内形成的正气越多,久而久之凝结在一起,便成为你所说的内丹了。”
      叶玄仍有不服,“我道家结丹乃吸纳天气灵气所累,可医家仅凭抵御或净化病气如何能凭空生出正气或是元炁来的呢?总不能是医家体内都有特异功能,可将吸纳的病气转化成正气吧?”
      谈珍笑道:“这正是道家与医家的不同之处,道家纳炁只为聚,吝于消耗。而人体有限,所储之气有限,聚炁再多也不过是只得个长寿少病。古往今来,真能飞升得道者又有几人?而我医家,更多的是理气而治于‘用’。治疗的病患越多,消耗的正气越多,每日不断地消耗,更须不停的补充。故纳炁早已成为身体之本能,久而久之结丹不过是件顺其自然的平常之事。而医者除医治病患外,常年寄身于药草间,一呼一吸皆是这天地自然所赐之灵炁,哪需要刻意去采集什么极阳之气呢?”
      叶玄闻言叹服,心中有所触动,不由陷入沉思。
      谈邈道:“叶公子,是不是就可以教我飞行之术了?”
      叶玄老脸一红,好生尴尬,吱唔道:“我可以先教你运气提纵之术,但想要飞行,还缺一把剑,一把这样的剑。”
      谈邈想接过叶玄手中的剑,却觉得有些沉重拿着颇为费力。
      谈珍推开弟弟,白了一眼,“别闹了,好好背你的医书吧。”说罢转身将两只装好的药包丢给叶玄。
      叶玄得了药包,放在鼻前嗅了嗅,觉其味道甚是清爽,想必朱惟一定会喜欢。只是觉得这布袋太过粗糙了些,若是随身佩带,实有损朱惟那纤尘不染的天人形象。叶玄瞥见谈珍腰间悬挂着一只淡蓝色的香囊,配着墨绿的珠子,丝线结绳束口,银灰色的流苏柔顺地垂下,煞是清雅精致。叶玄便趁其不备,一把扯了过来。
      “谈大医官,把这个送给我吧,回头我帮你挖一株大山参赔给你。”
      谈珍急欲夺回,怎奈叶玄油滑,只气得跺脚。叶玄揣了药囊逃离药局,谈珍冲着他的背影骂道:“叶玄,你这个无赖!记着赔我一株山参,要十年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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