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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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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府张灯结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如这春日明媚的阳光一般。
左易将新娘子从侧门迎了进来,因是侧室索性就只请了自家亲戚来喝喜酒。
可是偏有庭院的一角却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一片死寂,与外面相比这里简直清冷的不像话。
成欢捂着被子将自己埋的紧紧的,生怕不能把自个憋死了。
其实锦被下的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云锦被下隐隐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守在身侧的元夕瞧着蒙着被子泣不成声的主子,心疼不已,更是替自家小姐觉得不值,外面鞭炮齐鸣,欢声笑语,多的是人家的喜悦,偏偏她们小姐却要在这里独自伤心。
听着外头的鞭炮声不由得火冒三丈,跑过去就把门关上了,省的让人糟心。
左易处处皆好,纯良温润,更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简直挑不出毛病,就连成欢这个丞相府的嫡嫡孙女也不能幸免,被他迷的七荤八素的,两人更是自小便认识,青梅竹马的感情,何其令人羡慕。
当初丞相并不喜左易,觉得他城府太深,看不清本性,并不支持这门婚事,因着成欢是这丞相府唯一的孙女,成明远对这个孙女宠爱至极,成欢又百般求着丞相答应这门亲事,到最后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得偿所愿进了这左家的门,入了左家的族谱。
可惜的是从那以后她便和成家断了联系……
到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婚后不久左易便大变模样,在外面风流快活,京城里的花楼都有他的身影,他在城里不仅有外室,如今还将心头的白月光娶回了家!
他自以为隐藏的极好,没人会知道,但成欢早就派人紧紧盯着他了,偏这事还不能让丞相知道,事到如今发展到这等地步。
元夕不忍她如此作践自己,便想尽办法开导她:“小姐如今已有身孕,何苦折磨自己哭的这般伤心,如此腹中的胎儿也该伤心了。”
说着便去扯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成欢伤心不已,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往外流,一张素净的脸满是泪痕。
听着元夕的话,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这才止住了泪,抬起头转过身子望着元夕,一双清润的眸子闪着点点银光,瞧着都让人生出几分怜爱来。
偏左易是个没良心的,如此不珍惜。
元夕忙去扶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取了帕子仔细为她擦拭脸上的珠泪,动作轻柔,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柔意:“小姐是千金之躯,如今有孕在身更是金贵,等小姐生下孩子后,姑爷定能待你如初,那女人左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小姐你才是正主。”
闻言成欢倒是平静许多,精致的唇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因为哭的时间长了,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想不到昔日我与他的婚礼在今日他又与别人上演了一遍。”
元夕听得出来,此刻她是有多伤心,多无助。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为正常,但谁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将养在外边儿的女人娶回家心里是好过的?!
恐怕谁都不好过……
已到吉时,外面的新人还在行礼,观礼的众人皆是连连道贺祝福,隐约能够听到:“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可这祝福从前厅传到成欢耳里却是格外的讽刺。
两人成婚不到一年左易就变了心意,“百年好合”四个字听着真真是令人作呕。
酒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左易穿着大红喜服与人敬酒,喝的是烂醉如泥,脸颊上的酡红尤为显眼。
众人簇拥着说要闹洞·房,左易脚下的步子轻飘飘的,神智都有些迷糊,刚走到门前,却听到元夕带着哭腔跪到他面前:“姑爷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小姐她下午还好好的,可今晚突然说肚子疼,眼下、眼下有些……有些见红了!”
左易却还是一副啷当样子,乜着眼睛看着跪着的元夕怔愣了片刻,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噤了声,看戏一般看他会如何选择,直到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来似的,“快去,请大夫过去瞧瞧。”
左易旋即提了袍子就往成欢的院子跑,元夕也顾不得脸上的难堪爬起来也跟了上去。
喜房里的娘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已变了脸色,愤愤扯下盖头,面上的表情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尤为狰狞可怖,周媚默默啐了一口唾沫,一双狐狸眼里满是狠戾。
这个梁子她们算是结下了!
成欢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她躺在床上垂眸休息,一张如玉的面庞竟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因下腹隐隐作痛,她秀气的眉拧成一团,微抿着唇,嘴里竟干涩的不像话。
因着左易白天的事,她郁结于心,又生了闷气,连饭都没怎么吃,这才一下子病倒了。
大夫正在为她把脉,他“嘶”了一下,摇摇头,绕是这样,都能把元夕吓个半死,大夫的一举一动可都牵动着元夕的情绪,看着自家小姐受罪,她心焦如焚,额上冷汗直冒。
大夫站起身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左易说道:“夫人这身子是因为长期心情抑郁导致的,再加上急火攻心和营养不良才致使的见红。”大夫停顿了一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继续说道:“腹中胎儿才三个月时是尤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孕妇的身子也是极差的,所以要格外小心,这次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这胎儿恐怕是不保啊。”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大夫又交代了半天,左易命元夕送大夫出府,顺便拿了药方子去抓药。
左易守在成欢身侧,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脸庞,眉宇之间透露着说不出的情愫。
成欢不愿睁开眼睛看穿着一身喜服的他,鼻息之间充斥着难闻的酒气,喝了这么多酒,今日一定很高兴吧!
左老夫人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面上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因着当初丞相看不上左易,她这个当娘的心里着实不好受,面上更是过不去,就不免对成欢心生芥蒂,如今怀个孩子还要如此娇贵,惹得他人看笑话。
但是在她面前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也就只能在成欢看不见的地发发脾气。
左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的厌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笑意盈盈,走到成欢床前温声叮嘱道:“欢儿今日身体不适,赶明儿娘叫人给你炖些滋补的乌鸡汤好好补补身子,你好生养着,娘就先回去了啊。”
成欢小声嗯了声却未睁眼。
说完左老夫人并未在这屋多待,便让身边的丫头搀着她回了自己屋,刚转头就默默啐了一口,那表情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屋子此时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了,一时间气氛多少有些凝固。
酒宴上的宾客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左易抬头看了眼挂在枝头的月亮,心里想的全是正在独守空房的周媚。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这个新郎官自然是着急的,在这多呆一会便是他的损失。
成欢似乎是察觉到些什么,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她连坐起来都有些困难,身子虚弱无力,隐隐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干涸的唇也现出了细纹,左易连忙摆弄了下枕头让她靠的舒服些。
成欢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云锦被看,眼角的余光正瞥到左易,她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他的心思来,恐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成欢的视线缓缓落在他脸上,嘴角漫出一个清浅的笑来,语气平静的如同三月里清风一般:“你的大喜日子,却让我搅了局,现在我也好多了,你就不必呆在这了,新娘子恐怕都等急了。”
成欢说这话多少让他觉着有些羞耻。
一边是有孕在身的正室妻子,一边是刚过门的心头白月光。他权衡一番,半晌,说出的话到底还是让她心寒,“既然你已经好多了,那我便回去了,赶明儿我再来看你。”
左易替她掖了掖被角,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刚站起身,门外却突然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等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正是周媚。
成欢看到来人眉心几不可察的一皱,而后又迅速恢复如常。
左易却是十分欣喜,连忙上去迎她进来。
周媚扭着柳腰蹭到左易跟前,亲昵地揽着他的胳膊,一套动作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见他们俩在外面就是这般相处的,周媚开口的声音也是极尽谄媚:“夫君既然来了就陪着我向姐姐请个安吧。”
左易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站在成欢面前,这幅景象落在成欢眼里却是扎眼极了。
好一对璧人,郎才女貌,两人站在一块的确甚是相配。
女人瞧着的确比她美上几分,若说成欢是出水芙蓉,那周媚就是带着几分妖艳的桃花,果然名如其人,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十分出挑,成欢一个女儿家都要为她沦陷,怪不得左易硬是要娶她做妾。
“我就说这么晚了,左易怎的还没回来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姐姐身子不适,唯恐出什么岔子,我就急忙赶过来瞧瞧姐姐。”
周媚头上还戴着凤冠,从进门到现在始终保持着一张笑脸,嫣红的唇泛出诱人的光泽,虽说她表面上恭恭敬敬的,但句句都在体现自个的识大体,说是来看她的,其实就是来找左易的。
成欢今日心情极差,自然是不待见她。
周媚却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妹妹前来给姐姐请安,希望以后咱们姐妹俩能好好服侍左易,我初来乍到,也望姐姐能够多多照拂妹妹。”
她坐到床沿边上,手却伸向成欢的小腹,看向成欢的瞳眸如幽深的黑夜一般高深莫测。
成欢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楞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为她会对腹中的胎儿不轨,嫌恶的将她的手推开了,嘴角却依然保持着漂亮的弧度,道:“我可没资格说照拂你,我这身子不适,就不方便招待你了,我这地儿小,你就随意吧。”
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以走了。
闻言周媚也觉出其中意思,面上顿时显出尴尬,无处安放的手紧了又紧,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才挤出一个得体的笑来。
屋子里登时弥漫起一股子火·药味,烛台上的火苗随着吹进来的风左右摇摆,发出“滋滋”的声音。
左易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负手而立,面上一派光风霁月,字字句句却都在为周媚解围:“媚儿也是好意,她这般识大体,你这个当姐姐的更应该大度一些,眼下你身子尚未痊愈,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吧。”
其实左易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在她面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半分也不愿多装了。
话毕,左易的大掌便牵起周媚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望向周媚的神情别提有多宠溺了,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白月光,面对这样的左易,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将一口银牙打碎和血吞。
成欢垂眸将星瞳里心酸和委屈尽数敛去,如玉的面庞却有无数的坚毅。
清冷的一束月光透过月洞窗照进来,映照在窗沿的植物上,她侧首瞧了瞧银白的月,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