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心中言》汪小海

1、变故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在嗡嗡地震动。一丝光亮透过窗帘为它留下的缝隙，悄悄爬上床，使得凌乱的被子和被蹬到一旁的毛绒玩具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突然，手机的震动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门口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门被钥匙打开了，阳光争先恐后地从门外闯进来，然而有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地踏进这个房间，同时伴随着一句习以为常
　　的感慨：“你果然又通宵了啊。”

　　床上的人形生物也轻车熟路地回了一句嘴：“胡说，我只是睡得迟了一点而已。”

　　尚纪懿挑了挑眉，心里对还赖在床上的人入睡的时间有了大致的估计，说道：“肯定是过了今天早上5点才睡的吧。”

　　房间中久久没有回应，不禁让人怀疑床上的人是不是又睡过去了，沉寂许久之后，仿佛是算准了门口那人所能容忍的底线，给出了模糊的回应：“那倒是应该没有那么迟，因为我记得我关机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然而……“现在已经是8月份了，日出时间在5点之后。”门口传来的反驳有理有据，明明只是用平淡的语调叙述了一个事实，却让听者感到了一丝恐惧，在本能的驱使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以示自己已经完全从睡魔的魔爪中逃了出来。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快点起床，都下午2点了，你的胃是没把饿这个信号传递给你吗？”尚纪懿边抱怨边向厨房走去，同时，留下了一句迟来的问候。“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姑且还是说一声，早，清旭。”

　　“说起来，唔嗯，你怎么会到我家来的？我记得今天应该不是你的休假日才对啊，怎么？你终于忍受不了社畜的生活辞职…好痛！”

　　尚纪懿专注于自己的手机，没理会一旁呼痛的余清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请假了，要去医院。让你边吃东西边说话，咬到舌头了吧。”

　　“医院，你又头痛啦？…让我看看，诶，这不就是你上回看的那个医生吗，怎么这次还找他啊？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尚纪懿为友人跳脱不着边的逻辑叹了口气，把友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旁推开，无奈地说道：“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只是找同一个医生比较适合我这样经常头痛的人，方便医生了解我的病情，能更有针对性罢了。”

　　“嗯哼——”对这个回答余清旭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长音，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回到了刚开始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到我家来啦？”

　　“因为你没回我消息，也不回我电话，我记得你昨天说今天跟人有约，怕你让别人等太久，就过来看看你。你饭吃完了就去把碗洗了，我去给你房间通通风。”

　　“对了，你今天约的是谁啊，居然能在工作日和你聚餐。”尚纪懿在卧室拉开窗帘，让阳光泼洒进这个充斥了游戏手柄和毛绒玩具的空间。

　　余清旭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的水流声从厨房传来：“就是久念姐啊，她之前在报社工作，现在好像是自己在做自媒体，最近好像在查一个大事情的样子，好像说我之前做过的社区工作可能和她在查的这个事情有点关系，就说想找我了解一下。正好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就想说顺便吃个饭聊聊最近过得怎么样。本来是想去我们之前经常去的火锅店吃的，但是久念姐说她最近在减肥，就约在她家了。”

　　尚纪懿走出卧室，看到余清旭甩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轻车熟路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余清旭手忙脚乱地将整理出来的要带着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帆布包里，时不时又提醒她一下手机在哪，钥匙在哪。等到两人离开家的时候，墙上的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3点整了。

　　尚纪懿将余清旭载到了李久念所在的小区，两人在小区大门口分道扬镳，余清旭目送尚纪懿驾车向医院方向离去后，转身向着李久念所在的居民楼走去。路上，余清旭低头思考着自己过去参加过的社区工作，一个不留神和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看路，你不要紧…”余清旭连忙道歉，然而对方却低着头，连个回应都没有就跑远了。

　　余清旭尴尬地把手放下，自言自语道“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又不是长了一张会吃人的脸。”瞧见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之后，余清旭加快了步子赶往李久念的家，正巧赶上同一楼中的住户出门，便没有呼叫李久念，径直前往了她所住的楼层。

　　尚纪懿结束了会诊，正在药房门口等待取药，这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她转头一看，一位阔别7年之久的故人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尚纪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向对方绽放了一个笑容，回道：“好久不见。”

　　尚纪懿带着新配的药坐上了驾驶座，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余清旭打了个电话，想问她需不需要接送服务。然而电话被接起后，余清旭给出的回复却让尚纪懿吓了一跳。

　　“喂，纪懿，我现在…在派出所。”

　　“所以，怎么回事？你怎么出门跟人约个饭还把自己给吃到警察局里来了？”尚纪懿出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余清旭只是转头望着车窗外模糊的灯光，手指拨弄着安全带，一言不发。

　　尚纪懿见状，明白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于是叹了口气，按下车载音箱的开关，希望自己CD里的音乐能够缓解一下车内的气氛。轻柔的钢琴曲在车厢内流淌，然而不一会儿，余清旭就伸手暂停了音乐的播放。

　　刚想开口，余清旭的声音就让尚纪懿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同时，猛地一踩刹车，在车差点闯红灯前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久念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