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易七里

17、齐铮

　　继白色巨蟒、巨翼鸟兽之后，容玄他们又见到了鼻子比水桶粗的白象、一甩耳朵能把一只成年哈士奇拍飞的白兔……

　　令人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动物总动员的片场。

　　但这些庞大的巨兽都没能成功制住囚谒。那巨鸟背上的人似乎也很焦躁，甚至显出了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易倦总算看不下去了。他抬手拍去一道带着白色狗爬字迹的黑色符纸。符纸仿佛能够追踪目标一般，在被囚谒甩开无数次后，还是稳稳当当地贴在了它的身上。

　　易倦贴出去的符纸，没有几个人能轻易挣开。

　　不远的高处，巨鸟背上的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抬手放出一条同先前一般无二的白色巨蟒。

　　巨蟒径直冲向囚谒。囚谒连忙要闪开，却被符纸牢牢制住，半分鬼气也用不出来。

　　它无法挥开巨蟒，只能任其缠住自己。

　　半分钟后，玄师管理部的人终于赶到。

　　他们向易倦道谢，易倦却抬手指了指十几米外正栖在一家餐厅屋顶上的鸟兽，道：“他才是出力最多的，别急着谢我。”

　　玄师管理部派来的人里，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他五官生得格外英俊，但看起来很冷漠。

　　一个小时前，容玄还见过他。

　　当时他身边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会儿小姑娘不见了。

　　易倦说，他叫越升。

　　越升偏头，瞥了眼鸟兽背上的人影，道：

　　“玄师管理部会付给他报酬。”

　　越升他们离开之后。那白色的鸟兽舒展了一下翅膀，飞上天空盘旋了一圈，又落回到那屋顶上。鸟兽脚爪着地的瞬间，它全身的羽毛都狠狠颤动不动一下，而后飞散开来。

　　鸟兽消散于半空，它的主人也显出了身形。

　　令人惊讶的是，那只是个少年。

　　少年周身气质干净，但不苟言笑，看起来有些孤僻。他手臂上缠着一条缩小版的白色蟒蛇。白蟒的头颅高高扬起，漆黑的眸子自上而下，俯视着地面上的人们。

　　易倦盯着那少年看了几秒钟，朗声道：

　　“小孩，你是哪家的？”

　　少年好似没听见一般。他目光划过易倦，在触及容渡险时略停顿了一瞬。

　　少年看见容玄后，蓦地睁大了双眼。

　　少年眸光明亮锐利，堪比剑刃上的冷光。如果直直地同他对上视线，那目光就能割得人眼珠刺痛。

　　但容玄没有避开，反倒十分平静地与他对视。

　　不就是死亡凝视，谁不会？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之后，少年才强作镇定地收回目光。他纵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直直朝容玄走去。

　　容玄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少年的眼睛很亮。他五官生得格外漂亮，令人赏心悦目。

　　他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容玄，才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哑意：

　　“……你是不是姓容？”

　　容玄有些诧异。他此前没见过这个少年，很明显少年也没见过他。

　　如果少年认识他的话，问的就不该是他的姓氏，而是全名。

　　但容玄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那双熠若繁星的眸子更亮了：“你是容应劫的儿子吗？”

　　“我叫齐铮。”

　　“我很喜欢他。”

　　少年的话歪三倒四，容玄被他这两句“表白”砸懵了，琢磨了几秒钟后，问他：

　　“你想当我后妈？”

　　少年：“……”

　　易倦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他偏头瞥了眼容渡险，道：

　　“你有什么看法？”

　　容渡险突然被点到，整个鬼都有些懵。他盯着易倦看了几秒钟，问：“什么？”

　　易倦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关于那小孩想当容玄后妈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容渡险身为厉鬼，脑子很容易迷糊，思维也经常会乱成一团理不清楚。他花了十几秒钟才理解这回事，又慢吞吞地回问：

　　“他是男的，怎么当后妈？”

　　“既然是后妈，那么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了。”易倦想了想，道，“男的女的不都可以么？”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容渡险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细想，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易倦那双桃花眼弯了弯。

　　那小孩说自己叫齐铮，那么他是齐家小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据他所知，齐家的代表人物是齐隼、齐枭这对兄弟。当然，现在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属于坐公交车都要被让座的年龄范围。

　　其中，齐枭是玄师界的召术第一人。而齐家，也是召术最为出名。

　　如果齐铮是齐家的小辈的话，应该学的是召术才对。

　　齐铮对容玄的态度热情得有些不正常。没几分钟，他那双本来应该用来驱使鬼气的手就已经攀上了容玄的衣角。

　　他拽着容玄问了不少有关容应劫的事情。

　　“容应劫真的是镇鬼的时候被杀的吗？”

　　“他的体质是天生的吗？”

　　“有人说如果他不死的话，他的实力可以超过七杀客，这是真的吗？”

　　容玄听他念叨听得耳朵疼。他本来想直接回一句“不知道”，回神的时候却突然捕捉到了齐铮话里的某个名字。

　　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外祖在托给他的梦里提到过的名字。

　　可他当时忘了问，七杀客到底是谁。

　　那个梦的意思，大概是让他……去寻求七杀客的庇护。

　　这时候听齐铮也提到了这三个字，容玄飘忽的思绪瞬间就被拉了回来：“你知道七杀客是谁？”

　　“七杀客是玄师界战术第一人。”齐铮想了想，道，“说他是玄师界第一人也没什么问题，因为他确实很强。”

　　“你连七杀客都不知道？花老先生没和你讲过他吗？”

　　去他妈的。

　　容玄昨天才知道“玄师”这种职业，那时候外祖都凉透了，谁来和他讲那个什么鬼“玄师第一人”。

　　“所有玄师都知道他？”容玄问。

　　齐铮道：“差不多吧，毕竟玄师入门的第一课就是玄师界常识。玄师第一人七杀客，算是常识了。”

　　这回轮到容玄抛问题了。

　　“他本名叫什么？”

　　“他住哪？”

　　“他和我外祖关系怎么样？”

　　齐铮开口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容玄：“……”

　　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齐铮想了想，补充道：“几乎所有玄师都知道七杀客这个人，但是知道他本名的人不多，知道他长什么样的更少。”

　　“至于他的人际关系……反正我不清楚。”

　　容玄“啧”了一声，语气颇凉地来了句：“那他不应该做玄师。”

　　他应该去当杀手。

　　全世界都没几个人认识他，估计他平时也不和谁来往。要是被通缉了，警方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

　　容玄颇有些不爽地想着，突然听见易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齐铮：

　　“你是齐家的小辈？”

　　被易倦这么一打岔，容玄也没想再问和七杀客有关的事情了。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

　　齐铮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易倦似的，瞥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而后他点了点头：“我是。”

　　易倦：“你的祖父是……”

　　齐铮答得很痛快：“齐隼。”

　　齐枭没有结过婚，齐隼倒是有两个儿子。

　　如果这小孩是齐家人的话，他学的应该是召术才对。

　　可那明明不是召术。

　　易倦没学过召术。他实力虽然强，但并不精于此道。让他使召术，顶多也就召来一只耗子精。

　　但他对四类玄师的了解都很清楚。齐铮用的分明就不是召术，而是第五种作战方式。

　　也许是那小孩自己摸索着创造出来的，也可能是经过齐枭的改造。

　　齐铮有要跟着容玄的意愿，并且十分含蓄地表达了出来。不过容玄没答应，跟着易倦去了回市中心的地铁站。

　　告别之前，齐铮送了容玄一只千纸鹤。

　　千纸鹤这种小东西很多人都会折。容玄虽然没学过，但也见过不少。

　　这玩意其实没什么好稀罕的。

　　但齐铮送的这只千纸鹤很折得漂亮，格外漂亮。

　　千纸鹤很小一只，不展开的话长宽和一截手指指骨的大小差不多，属于那种能让人塞在口袋里都担心会找不到的小东西。

　　纸是白色的，是干净的没有杂质没有花纹的纯白色。容玄将千纸鹤的翅膀展开，才发现上头有一个绛色小字。

　　容。

　　齐铮将千纸鹤递过来的时候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耳尖红得很明显。

　　“我之前折的，因为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只写了姓氏……”

　　容玄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这小孩对他爸真的只是崇拜怎么可能会有人给偶像的儿子都准备了小礼物还是在认识之前准备的。

　　其实那并不是小礼物。容玄不知道而已。

　　买票的时候，他们只买了两个人的票。

　　因为容渡险现在并不能被一般人看到。

　　容玄倒是觉得很奇怪，明明他也是普通人，但他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容渡险的脸。

　　容渡险的脸。

　　容玄想到这五个字，不知怎的突然背后一凉，感觉有一阵鬼气刮过。当然也可能是有哪只他看不到的小鬼往他后颈吹了口凉气，这种可能性并不比上一种好多少。

　　他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厉鬼。

　　容渡险现在在容玄眼里简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长得格外俊朗，但确实很冷漠，甚至偶尔会显得有些木然。

　　他的脸……

　　容玄看了很久，主要占据了他脑海的词依然是“帅”。

　　还有一个。

　　熟悉。

　　可到底哪里熟悉呢？

　　他又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