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易七里

14、太玄

　　“大人今早来的时候有碰见什么麻烦吗？”屋内两名年轻男人中的一人问，“比如……堵车什么的。”

　　易倦抬眸看了他一眼，没答话，而是淡淡道：

　　“别叫我大人。”

　　男人被拂了面子，一时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连连点头，并敛了一直落在易倦身上的目光，不敢再同他对视。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模样称得上一句帅哥。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甚至微微敞着，但看起来依然显得斯文。

　　他在易倦那儿吃了瘪，转身又朝容玄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李酩酊。”

　　李酩酊和容玄想象的模样差不多。容玄倒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花擎其实也曾同他提起容玄，但次数少得可怜。而且花擎身为长辈，看自己的外孙，多少带了两层滤镜。

　　李酩酊回想了一下花擎用来形容容玄的那些话。

　　“那小子比你小几岁，长得特别乖。”

　　“容玄那个小兔崽子脸皮可薄了，不经逗……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傲娇？”

　　李酩酊又打量了容玄两眼。

　　长得乖。

　　脸皮薄。

　　不经逗。

　　……

　　师父不诚，欺我。

　　容玄同他握了手，道：“容玄。”

　　其实容玄脑子还有些乱。外祖这么多年来从未和他提起过这个徒弟，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和李酩酊相处。

　　而且，按辈分来算，李酩酊应该是他妈那一辈的。

　　空降长辈。

　　不过李酩酊似乎也没打算要和他相处，只是递过来一张纸，道：

　　“师父的遗产将全部由你继承……包括存款和房产，以及他的武器等。”

　　他顿了顿，继续道：“师父应该已经给你托了梦，和你说过玄师这个职业了。”

　　“按照传统，如果你不成为玄师的话，师父这一脉就传不下去了。他的武器、符纸等都会交由玄师管理部门处理。”

　　听到这里，容玄才发现不对劲：

　　“传不下去？”

　　他蓦地抬眸，看向李酩酊，问：“你不是他的徒弟么？”

　　“是的。”李酩酊点了点头，道，“但我不是玄师。”

　　容玄：“……？”

　　李酩酊不知何时倒了杯白开水，递了过来——

　　“事实上，我只是个普通人，比你还要普通。”

　　“师父收我为徒，教的不是镇鬼捉妖之法。”

　　容玄整个人都傻了。

　　不教这些，教什么？教他跳老年迪斯科？

　　他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李酩酊慢悠悠地来了句：“我是练武的，花老先生是我学太极操的师父。”

　　容玄：“……”

　　“不过我对玄师界的一切都还算了解。”李酩酊又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说着，他又飞快的瞟了易倦一眼，道：

　　“当然，找这位也是可以的。”

　　易倦正倚着墙，百无聊赖地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他突然抬眸望向李酩酊：“你们这一辈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呢，就是活得久了一点，阅历多了一点，长得帅了一点……”他冷不丁笑了一笑，笑意不太真切，“除此以外，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玄师。”

　　李酩酊：“……”

　　在座所有人：“……”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在男人身侧低低念叨了一声：

　　“……我也想和他一样平平无奇。”

　　男人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容玄被李酩酊拉去一旁继续讲那些事情。易倦不主动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没谁来主动和他说些什么。他便维持着倚墙的姿势，偏头去问容渡险：

　　“你还有生前的记忆么？

　　”

　　容渡险：“没有。”

　　“也是。”易倦道，“你要是有记忆，看见花擎被杀，绝对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容渡险：“？”

　　花擎是谁？

　　他认识吗？

　　“你居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收到容渡险疑惑的目光，易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容渡险抬手指了指容玄：

　　“因为他要来这里。”

　　易倦顺着望过去，道：“花擎是他外祖，昨天上午被杀了。”

　　“他来这里，其实是来处理后事的。”

　　容渡险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沉默。好半晌，他问：

　　“是被玄师杀的？”

　　“不。”易倦摇了摇头，“是鬼。”

　　他指了指窗外，道：

　　“这种浓度的鬼气，一般玄师难以调用。”

　　容渡险的重点抓得很奇怪：

　　“……一般玄师。”

　　一般玄师。

　　易倦听他重复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你还挺会抓重点。”

　　不过他没有解释“一般”这个字在这句话里的意思。他拉开了自己和墙壁的距离，径直朝容玄那边走了过去。

　　容渡险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一般玄师。”

　　“事情说完了吗？”易倦凑过来，一边伸手去捞容玄的爪子，一边看向李酩酊，“容玄我得带走了。”

　　他顿了顿，道:“我当他的引路人，没问题吧？”

　　李酩酊愣了一秒，随即点了点头。他又偏头用眼神询问了房间里的一名老者，得到肯定后，边没再说话。

　　容玄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易倦攥住了手腕。

　　他指尖在容玄腕上蹭了蹭。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几乎能透过皮肉传到容玄骨头里。

　　易倦的手很冷。被他碰到的那个瞬间，容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死人的手，大概就是这个温度吧。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容玄忍不住皱起眉。

　　两人一鬼走进电梯。在失重状态下，容玄听见易倦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刚才那小姑娘旁边的人，你最好记下来。”

　　那个冲他犯花痴的小姑娘身边确实有个男人。

　　他长相很英俊，但看起来格外冷漠，容易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初印象。

　　他对那女孩似乎格外上心。至少从他们进去到出来的这段时间里，男人与小姑娘之间的距离始终不超过一米。

　　容玄收回了思绪，问:“他很厉害？”

　　易倦没承认也没否定，只道:“他是玄师管理部的人。”

　　容玄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玄师管理部是管理玄师的？”

　　“差不多吧。”易倦淡淡道，“同时他还是玄师界五大家族的人。”

　　容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听起来有点中二。”

　　“正常。玄师界本来就不是正常领域。”易倦道，“五个家族是谭齐越楚年。他是越家人，叫越升。”

　　电梯门缓缓打开，易倦抬脚往外走:“去吃早餐吗？这地儿你熟，你带路。”

　　容玄突然狐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易倦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算出来的。”

　　容玄:“？”

　　这也能算出来？

　　容玄带着易倦和容渡险去了最近的一家面馆。老板十分热情的迎过来，问他们:“帅哥吃粉还是嗦面？”

　　容玄开口一句:“三份云吞。”

　　语气活像是来砸场子的。而且菜单上并没有云吞。

　　易倦正等着看容玄被人赶出去，却听老板道:“好嘞，您三位去二楼坐？”

　　易倦:“？”

　　还真有云吞？那为什么不写上菜单？

　　易倦还在走神，容玄就已经往楼梯那边走去了。他见易倦还站在那儿，就冲他勾了勾手指:“你不过来？”

　　容渡险在花擎家的鬼气里走了一圈，这会儿看起来和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话不多，三碗云吞一送上来，他就静静地吃。

　　易倦和容玄倒是一直在说话。

　　李酩酊方才给容玄安利了一个软件，名字叫“太玄”。

　　容玄这会儿一手捏着勺子，另一手攥着手机，点开了应用市场。

　　他单手输入了“太玄”两个字，却什么也没搜出来。

　　易倦见状，道:“加一下我微信，给你发二维码。”

　　容玄:“？”

　　易倦放下勺子，解释道:“这个软件只能通过玄师界内部二维码下载，应用商店搜不到。”

　　容玄没出声。他闷着头戳了戳自己的手机屏幕，然后把屏幕上的微信二维码亮了出来。

　　易倦扫了码。没几秒钟，容玄的微信界面就弹出来一个好友请求。

　　容玄垂眸，瞥了眼对方的名字。

　　这一瞥，视线居然他妈的有点收不回来。

　　易倦的微信名称很简单大方，甚至还有点嚣张。

　　叫:我真他妈帅啊。

　　容玄:“……”

　　他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然后他手机响了一声。

　　【我真他妈帅啊】：[图片]

　　容玄也不废话，点开图片就长按。然而他却没在弹出来的几个选项里找到“识别图中二维码”。

　　容玄刚想说一句“你这像素是不是不行”，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发过来的根本不是二维码图片。

　　那是一张表情包。

　　还会动。

　　白色背景中，一只狐狸模样的火柴人正以一种正常人和正常狐几乎都不可能做到的销魂姿势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和尾巴。

　　容玄:“……”

　　容玄抬眼，给了易倦一个冷漠的眼神。

　　然后他单手打字。

　　【RX】:给你三秒钟。

　　【RX】:3。

　　【RX】:2。

　　易倦手速堪比电竞选手，马上发来了正确的图片。

　　然后撤回了那只还在甩尾巴的红色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