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皮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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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玄和易倦在花擎家楼下停住脚步。
这是一幢电梯房，大约有三十几层。花擎住在十七层。
从楼下抬眼望过去，每一层的窗台装潢都相差无几。三楼落地窗前有个姑娘捧着书坐在边上，五官被早晨的阳光镀了层暖茸茸的金边，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八楼隐约有个矮胖人影，站在窗边，大约是想透透气。
再往上，容玄瞧见了外祖家的窗子。
那个瞬间，他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外祖所住着的那一层，有一半是被浓浓的黑气裹住了的。
另一半是邻居家。
黑气裹住了十七层的一半，窗台也被裹在里头，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是个近视站在这，放眼望去那就是一片黑色色块。
那黑气并不陌生，是鬼气。
自从在易倦那经历了闹鬼以后，容玄的眼睛就开始变得愈发古怪。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他能够看到鬼气，甚至是鬼。
“那是怎么回事？”他偏头，问易倦。
易倦敛了方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仔细打量了那黑气几眼，道：“这鬼气是挺厚的。但有些散，应该已经散去了不少。”
散去了不少还有这么大场面……
容玄默默地想着，又问：“这么多鬼气，我能上去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易倦视线忽然一挪，将容玄从头到脚都细细打量了一遍，像是在估量着什么，“不过不要一次性待太久。”
“太久”不是一个很明确的词。容玄正在琢磨是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蓦地听见易倦补了一句：
“别超过一天就行。”
容玄：“……”
这人有毛病吧？
谁会在这种阴森森的鬼气里头一口气待上一整天？
容玄记得昨天在易倦那里，他在鬼体半领域，也就是鬼打墙打出来的鬼气空间里待了一个小时。
那个鬼体半领域里的鬼气确实浓得不像话。用易倦的话说，那种程度的鬼气，普通人进去五分钟就可以准备寿衣了。
这次外祖家的鬼气虽然没昨天碰到的那么骇人，黑得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也不算少。
而他最多可以在里头待一一天……
难道说，今天的他，比昨天的他……
对鬼气的抵抗力更强？
“上去吧。”易倦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扭头冲容玄勾了勾手指，声音里那种招猫逗狗的意味明显得让人忍不住想拖来路边的垃圾桶狠狠往他脑袋上罩下去。
容玄忍了半秒，把某种不太友好的冲动按捺了下去，才跟着走进了一楼楼梯间。
一进门就是楼梯，旁边还有座电梯。
容玄毫不迟疑地走向了电梯。易倦瞥了眼楼梯台阶，问：“怎么不走楼梯？”
容玄摁开电梯门，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语气格外凉薄：
“十七层。你要是愿意，就去爬。”
容玄进了电梯之后，习惯性的就要去按写着“17”的按钮，手指已经碰到了数字，才想起易倦还没进来。
他动作顿了一顿，心道不如就让那个家伙爬楼梯上去算了。
抱着看好戏的心理，他手指一发力，摁了下去。
电梯门缓缓合拢。容玄突然有些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和愉快。但那个瞬间他突然又有些无措。
他很少会有这种情绪，就算有，多半也是冲着外祖。
而易倦……与他仅仅认识了三天。
容玄在电梯门阖上一半的时候突然闭了眼。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易倦已经是较为熟稔的朋友了。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了一阵碰撞声。
金属制的门合拢又打开，有人抬脚踏了进来，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良心的家伙。”
很久以后，容玄才知道，那种感觉，叫亲昵。
电梯关闭，金属制的门碰撞发生细微的响声，在电梯内显得格外清晰。
金属墙面反射来头顶的灯光，映出两人修长的身影。容玄盯着墙，细细看了一圈，似乎是要找什么，却没能找到。
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容玄猛然回神，下意识就要回头，却想起来他身后并没有人。
而易倦站在他对面。
容玄回头的动作硬生生地止住了，脖颈顿时都有些发僵。他抿了抿唇，问易倦：
“我后面有什么东西？”
易倦笑眯眯地往过来，在他肩头扫了一眼，道：“没什么东西。”
容玄还没来得及蹙起眉，就听易倦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倒是有只鬼。”
容玄：“……”
容玄顿时有些无措。因为易倦似乎并没有要救他的打算。
而他应付鬼怪的经验少的可怜。
直到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幽怨意味的冷清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没等我。”
是容渡险。
容玄长舒了口气。
他回过头，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卧槽。
卧槽。
容玄本以为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只能见到容渡险的轮廓。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了具体的模样。从头到脚都十分清晰，只是还不够凝实，有些像虚影。
“抱歉……”容玄这才想起来他从叫了代驾以后就完全忘记了容渡险，“你刚刚追过来的？”
容渡险长相格外英俊。难以看出年纪，但应该和容玄相差不大。
他眼睛很黑，眉眼看起来有些隐隐的熟悉，但容玄还没来得及思考那熟悉从何而来，电梯门就已经打开了。
一出门，鬼气如成片的雾霾，不要命地往电梯里涌。
易倦蹙起眉，抬手拍去一张黑纸。
黑纸上有些白色痕迹，大约写着什么符文。那张纸在电梯门口突然破碎，成了齑粉，而后纷纷落地。
电梯门口仿佛有了一道屏障，鬼气进不得。
易倦回头瞥了眼容渡险，目光在他脸上停驻几秒。他笑了一声，道：
“可以出去了。”
楼梯间全被鬼气笼罩。容玄一脚踏上地板，就觉得周身发冷，忍不住偏头问容渡险：“有觉得难受吗？”
容渡险沉默几秒钟，道：
“有点……舒服。”
容玄：“？”
易倦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他是鬼，在这种无人控制的鬼气里头当然会觉得舒服。”
这种鬼气，是无主的。
也许本来有，但主人走了，没再控用它们。
无主的鬼气通常只对人类有攻击性。
这里指的人类，包括玄师。不过玄师对鬼气的抵抗能力较普通人更强。
像易倦，在鬼气里头就像在家似的，没有任何不自在。
但容玄也只觉得冷，却没有别的不适。而鬼气本身就阴寒。
也许他也没有被鬼气伤害到。
这时候，容玄终于有时间问容渡险：
“你怎么变清楚了？”
容渡险：“？”
容玄这人用词的能力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容渡险琢磨几秒钟终于弄明白：容玄是问他，为什么他的轮廓更清晰了。
其实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容渡险想了想，道：“我应该没有变化……是你对鬼气的捕捉能力更强了。”
活见鬼的能力也更强了。
两人一鬼走到花擎家门口，透过厚重的鬼气，隐约瞥见了里头有几个人影。
易倦仿佛自带光芒一般。他站在门口，里头的人就自动看了过来，道：
“大人您也来了？”
“大人，可否引走这些鬼气？”
易倦微微颔首，抬手招来大片鬼气。
鬼气径直往他手心里涌。容玄皱了皱眉，刚要上前制止，就听易倦笑了笑，对他道：
“没事，这些东西伤不到我。”
屋里的人这才注意到容玄和容渡险。同样地，容玄和容渡险这时候才来得及注意其他人。
屋里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两个八十来岁的老人。
少女扎着丸子头，长相俏丽可人。她一见到容玄，便忍不住两眼放光，悄悄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袖子，低声道：
“他好帅啊！”
男人：“……”
他伸手薅了一把少女头上扎起来的小丸子，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你昨天还说喜欢齐家的小子，今天又移情别恋了？”
少女一把拍开他的手：“别动我的发型！”
她顿了顿，又道：
“姓齐的脾气太差了，还不会哄女孩子……”
男人：“……”
他沉默着打量了容玄几眼。
这帅哥看起来脾气很好？
看起来很会哄女孩子？
男人又把视线挪回到少女身上。
少女被他看得心虚，忍不住嘟囔了两声：“他看起来确实冷冰冰的没错啦……但他长得好啊……”
男人：“……”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容玄听不到。但容渡险和易倦，一个不是普通人，另一个甚至不是人，耳力极好，少女的话一字不落地，全进了他们的耳朵。
容渡险还是板着脸没什么表情。易倦却在吸收鬼气的空隙间瞥了眼容玄，自言自语似地，轻声道了一句：
“确实长得好……”
容玄和他离得近，这五个字听了个大概。他蹙起眉，问：
“什么？”
易倦轻笑了一声。正好鬼气被他吸了个干净。他便一收手，敛去最后一点被吸引过来的鬼气，而后抬手勾了一下容玄线条明晰的苍白下颌，语气里挟带着模糊而暧昧的笑意：
“说你长得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皮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