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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家人 ...

  •   苏芜把何嘉深打了,被叫去了辅导员办公室受训。

      苏芜的辅导员是个年轻女老师,听说自个班的学生和大一新生在食堂打架急得不行,对苏芜进行了夺命连环Call,把人叫来训话。

      只不过当见到双眼布满血丝、面色苍凉的芜苏,想要责备的话语在辅导员喉腔里滚了滚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辅导员从课桌边上站起身,温热的手掌搁在苏芜的肩膀上,安慰道:“这件事我已经找监控录像看过了,是他主动故意挑衅你、辱骂你,你才动的手。我们做老师的不会帮着他责罚你。也跟他分析过利弊,这件事闹大了对他没有好处。他自知理亏不再报警起诉你,但是你的处分还是要给的。”

      她见苏芜面色难堪,顿了顿又说:“你别这个表情,我知道你最近在学校被流言蜚语缠身很难过。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周,等这波风头过了再回学校,课业相关的资料内容我会发到你□□去,怎么样?”

      苏芜原本还以为要像高中一样又被老师折辱一番,这下听到辅导员絮絮叨叨了这么多,都是维护他的意思,心里泛酸、红着眼,毕恭毕敬地向辅导员鞠了个躬,诚恳地说道:“谢谢老师。”

      辅导员见好好的一个乖巧、优异学生闹到今天人人喊打的地步,实在生气,边叹气边揪心地挥了挥手:“没事,你就先回家避避风头吧。”

      苏芜听闻,再次鞠躬,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办公室。他回到宿舍后,拖出自己一年都没用过的行李箱,看也不看就往里面塞东西,直接收拾几套衣服和一些必备品就要走。

      郑明义收到风声知道苏芜要被处分和停课一周的事,一直坐在床上盯着他忙上忙下,见到苏芜要出门,便穿上拖鞋紧跟前去,伸手拉住他的行李箱,体贴道:“我送送你。”

      苏芜停住脚步,面无血色地望着他,直接拒绝道:“你回去吧,郑明义,我不想让你和我扯上关系,背上同性恋的骂名。”

      郑明义扯了扯干涩的嘴角,大笑几声,把手像往常一样搁在苏芜的肩上,毫不在意地说:“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问题了?再说同性恋算什么事啊,不就是不喜欢女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又看不上我!”

      苏芜深沉地扫了郑明义一眼,不显痕迹地躲开郑明义的触碰,拿回自己的行李箱,认真地说:“我在意,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回去吧,郑明义。”

      片刻,苏芜又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你。”

      郑明义就这样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地瞅着芜苏渐行渐远的身影,半晌,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走廊的墙壁,烦躁不安地回到自己宿舍。

      临近冬天,刮过脸颊的风都是刺骨的冰冷,枯萎的残叶随风飘零;暮色昏昏沉沉,仿佛伸手就摸到逼迫人心的天穹。苏芜提着行李箱,迈着灌铅般沉重的脚步往校外走去,他买了高铁票,虽然从高中开始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但总比现在学校的处境好那么一点。

      他给父母发了信息,得到回复后关上手机,闭着眼在高铁上睡过去。

      在梦里睡得也不安稳,总是梦见和温以舒吃牛肉火锅的那晚,好端端的气氛被他搞砸了,温以舒还站在何嘉深旁边笑着说他是恶心的变态。

      那抹笑非常刺眼,让梦中的苏芜都有点承受不住。

      醒来的期间,苏芜摸到眼角有点湿意。他低着头下了高铁,走出大门,才发现父母站在门口搓着手在等他,心里的悲凉减去不少,勉强地牵起嘴角笑了:“爸、妈。”

      苏父一如既往的沉默、肃穆、不好相处,满腔责备的话语都在见到苏芜惨淡的脸色后全部吞进了肚子。他的孩子走了一条艰难的路,不管是在高中、大学都过得异常辛苦,他不应该再给他无谓的压力。

      这几年他也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了解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资料和内容,说来说去也就是喜欢同性的人,没什么大问题,不必像别人那样把孩子逼到跳楼或者送去医院靠电击等惨无人道的方法治疗,那多可怜啊。

      苏母上前牵着苏芜纤细的手腕,瞧他眼睛布满血丝、衣衫不复往常般干净整洁,哀伤漫延心头,不禁地低低啜泣一声。

      苏芜高中被迫出柜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高考后,跑去千里之外的城市上了大学,整整一年不回家。若不是学校真的让他待不下去了,苏芜又怎么会低头回来。

      她想起昨晚辅导员打过来的那通电话,直言不讳地阐明苏芜在学校的生活不太如意,希望家长多加理解不要再逼迫他,以免出事。苏母的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垂头无声掉泪,哽咽道:“回家吧。”

      苏芜望着苏母落泪,鼻子泛酸,眼睛弥漫一层薄薄的水雾,很想主动开口,让他们送他去医院治疗吧。但他清楚他的性向无法改变,治疗根本起不了作用,只会浪费钱财和精力。

      三人上了车,小型而狭窄的空间里,无人说话,各怀心事盯着窗外往后倒的绿化环境和听那轰轰作响的寒风。

      当晚,三人吃的是火锅,番茄骨头汤是苏芜最喜欢的汤底。熬一小时,番茄融成一团混在骨头汤里,再撒点葱末,热气上来,全是浓郁的香味。在汤里滚熟的牛肉、金针菇、火腿肠都特别好吃。

      苏母夹了一块子肉放到苏芜的碗里,轻声道:“苏苏,吃多点,瞧你瘦的。”

      苏芜半垂眼帘,轻轻颔首,扒饭吃肉,头埋得低低的,生怕父母瞧见他眼里溢出的泪珠。

      苏父一见他这种姿态就知道他在哭,放下手中的筷子,叹气道:“那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哭的,学校受了欺负,回头我们陪你一同去学校处理这些事,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苏芜听闻,萌生一丝底气,直起脊背,用手腕擦干眼泪,委屈道:“爸,你不是一直嫌我丢人么?”

      苏父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凝视着苏芜,语重心长地解释:“这都闹了几年,家都不成样子了,你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们也怪不了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然你妈怪我赶走你,都不让我回房睡觉半年了。”

      苏芜有点想笑,弯弯眉目,眼泪顺着脸庞,滚落进碗里,他吸了吸鼻子感恩道:“谢谢你,爸。”

      苏父一脸嫌弃道:“要谢就谢你妈妈,她逼着我松口,说你今年再不回家就跟我离婚。”

      苏芜放下碗,转身面对自己的母亲,看见她偷偷地掉眼泪,起身去抱她,把头埋进她的肩膀上,撒娇道:“谢谢妈,妈妈我最爱你了。”

      苏母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儿子,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苏芜上大学后就不回家了,她整年都睡不好,总是梦见苏芜在外被人欺负,不然就是跳楼自杀了,心总是闷闷的,喘不过气。

      现在苏芜真的如梦那般在校被人排斥、霸凌、欺负,闹到要回家避难,她作妈妈的,再和苏芜吵架不就是往死里逼他么?

      苏母伸手擦干苏芜的眼泪,慎重、一字一句地恳求道:“苏苏,妈妈永远爱你,你要心里有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妈妈就你一个孩子,承受不住你出事,你答应妈妈好不好?”

      苏芜搂紧苏母,摇摇头,又埋进她的肩窝里,闷声道:“妈妈,我没事。”

      苏母叹气,没再逼问下去。

      好在人是回来了,那比什么都重要。

      夜深,苏芜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闻着透着太阳气息的厚棉被,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温以舒的事情总是卡在他的心房里,像一把电钻,一直在钻个不停,鲜血就在那个窟窿里汩汩而流。

      他以前没这么怕冷,现在蜷缩在被窝里两小时了,脚依旧是冰冷的刺骨,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如坠寒冰刺骨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微信语音通话响起来。

      苏芜正在梦魇中,听闻铃声,满头大汗、嘴唇发紫地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拿起手机一瞧,是温以舒向他发起语音通话!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苏芜手忙脚乱地接受了通话,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听着温以舒春风般温柔、绵长的嗓音响起,仿佛把他的心跳、他的思绪都带走了一般,呆呆地愣了很久。

      温以舒刚结束禁闭,从父母手里拿回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苏芜几十个语音通话的提示,差点没把他吓傻。上面的留言消息还没来得及看,就直接打了电话给苏芜,竭力克制心里的想念,像往常一样笑着戏谑道:“小学弟睡了么,你打这么多电话给我是不是想我了?”

      苏芜一听到温以舒的嗓音,眼眶就悄无声息地红了,鼻子也酸涩到不行,他拼命抑制住透着哭腔的声音,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学长。”

      关于同性恋的信息,温以舒什么都没问,苏芜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像以往一样喊他小学弟,和他一起去吃饭,参加他的社团活动,当个普通普通的朋友最好。

      这是他唯一能陪伴在温以舒身边的办法。

      温以舒是个各方面都很心细、敏感的人,苏芜的声线既不清冷也不软绵,有点沙哑、低沉,他思索了片刻,关切道:“是不是发烧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问候,委屈、心酸、难过一涌而起,他甚至想鼓足勇气问温以舒之前为什么不回他的信息和接他的电话。

      苏芜沉默地在手机这边摇头,手指紧紧地攥住被单,刮出一条又一条的痕迹,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在衣领、手背上,咬着唇愣是一声不吭,就怕哭腔从喉腔里溢出让温以舒听见,从而讨厌他,嫌他娘炮、懦弱、爱哭。

      温以舒疑惑四起,拿开搁置在耳畔的手机,点了扩音,翻开前面错过的信息。他越看越生气,面色铁青,如碳灰般漆黑,指尖若是抹过脸,还能在白纸上写字留言。

      他眉眼凌厉、阴鸷,不断地磨着牙齿,心疼到不能自拔,仿佛要把诋毁苏芜那些人的血肉撕咬下来丢进嘴里嚼碎。

      苏芜微不可闻的哭泣声,细细碎碎、断断续续的,一点点地传入温以舒的耳膜里,听起来可怜极了。

      温以舒掐了掐手臂,冷静回神,几经调整,原本就温柔的嗓音,越发绵长、和煦,透着温存的味道:“苏芜,别哭,我不会不理你的,你别怕,我现在不是回你消息了么?”

      苏芜安安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温以舒接着哄道:“苏芜,我下午的飞机,明天就能回到你的身边,你睡个觉,明天一早,就能见到我了。”

      “苏芜,我……”

      温以舒的话语犹如投进悬崖的石子,激不起一丝回应,这使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他又如困在牢笼里的野兽,露出青色獠牙、红着眼、赤着脚在绒质地毯上,不安地走来走去。当温以舒意识到自己的喜欢后,立即前往英国费尽心思解决了家人的阻拦,希望日后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和苏芜在一起包括结婚。

      除了亲口诉说对苏芜的喜欢,温以舒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安抚那颗破碎的心。但他的告白不应该通过一个电话进行的,应该是精心准备的,充满了甜蜜和惊喜,让苏芜能记住一辈子的,而不是这么随意的、草率的。
      苏芜哭得他的心都跟着碎了,而他远在异国什么都做不了,往日的能说会道、巧如舌簧通通被人用水泥堵住般,硬是挤不出一个字安慰那哭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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