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七章 衰灯络纬啼寒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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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衰灯络纬啼寒素
“堂下者何人？”
顷刻间游魂便赴森罗殿，阴森森光线暗，只能看见阎王的脸红彤彤，一双眼睛瞪着，左右站着小鬼，判官拿着笔眼也不抬。
“昆仑土豆精白君。”既然到了人家地盘也不得不听话，我拱手作揖，大声回答。
听了我的话，忙忙碌碌的判官忽然抬起头，瞪着眼睛瞅着我，那阎王爷怒气冲冲的脸挤出来一个微笑：“原来是神君大人，不知神君怎有心情来我们鬼界？”
“你认识我？”
“天下谁人不识君。”那判官激动地将将笔上的墨甩得哪里都是，那阎王也使劲探身要从椅子上下来，可惜他们像被固定住，即便再激动也离不开自己的位置分毫。
“不好意思神君，我等职责所在，请神君先登孽镜台。”
“好。”两个长舌头小鬼领着我到了殿后右首，只见一台上一面一人高的巨大铜镜，镜子两旁立着粗红烛两根，烛泪不停地滴下都裹满了镜子的底座。
两个小鬼齐声说：“有鉴见照烛，如於日中无影藏。有恶友业镜火珠，披露宿业验诸事。”
那原本照不出人影的镜子，如风吹动水波，光滑的镜面泛起涟漪，“我”的形象清晰地出现在镜中。
从昆仑山下一颗土豆，到受了神女恩惠成妖，受教于老松树精，与姚黄、青州相遇。因为老道贪念，我救下姚黄，生抛妖丹救治青州，青州升神娶我入昆仑。此后五百年大事小事如烟如尘一一现露，桩桩件件事情发生的画面旁边还有蝇头小字批语：“此事善，记功德。”“善妒成灾，记一恶。”
到了我为了躲避天界，来到二十一世纪，上学和老师撒谎作业没带，如同上辈子的事情也被这镜子映出。后来不知缘故回到原身，遇见青州，一起到昆仑取回魂魄，与他分别下凡间，遇见他，上疆场，因为我是军师，从没有上战场而是在后方，没有积累多少孽，反而因为救助士兵得到不少功德。后来，到大月教徒弟，教出严望卿这样的大恶人，与他纠缠不清。
我那日在大月王宫杀了严望卿，又用妖丹救了他，导致人间浩劫。而严望卿杀万人，“复活”了我，将我囚禁，我对他只有横眉冷对，他拿出寒霜剑重新让我起个名字，结果他自己早就起好了，“逐君”二字刻在剑身，无人能抹去。
其实答案早就出现，在我见到这剑的第一眼，严望卿也曾回答“逐君”，是我当初太傻，没有看清，也不愿看清。
后来，他将我从紫邹国出来之后的记忆抹去，将我困在梦中，想获得我的原谅，想与我厮守一生。
可惜，第一梦，我按照现实那样把他杀了，在复活他的时候，他拒绝了，梦醒来。
第二梦，我杀了他又复活了他，他无法避免地吃了我，灭了大月，然后将那些魂魄直接渡给我，使我又变成人形，而我无法接受他灭国事实，自杀了，梦结束。
第三梦，严望卿没有让我杀了他，他直接把我打晕，把我囚禁在齐国他的住宅。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吃妖丹，他没有强大的力量，又放弃了权力，曾经那些被他利用的小鱼小虾组合起来，在大齐皇帝的助推下，我和他死在了逃跑中。
第四梦，严望卿知道了，他必须掌握力量，吞下妖丹才能保护我，于是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直接动手抢来了妖丹吞下，我被他吃了，大月被他吃光了，他又将我复活，然后他又将我囚禁在宅子里，我就骗他找来了姚黄和居竹，后来在胜遇的帮助下，我跑了。他气疯了，拼死追上了我，而我怕他杀死胜遇，混乱中将他杀死了，梦又结束了。
在第五梦，第六梦中，严望卿渐渐明白，吃下妖丹，吃了我，这是不能不做的选择；囚禁我一定会被别人来救，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他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他，这就是我们俩个最终的结局。
第七梦，第八梦中，严望卿消极地选择放走我，不让我与他碰面，可是他忍不住地四处杀人，逼我出现，我还是拿他的剑杀了他，或是我是他师父的身份被曝光，和他一起死在群怨中。
我和他，只要碰面，便是不死不休。
我不知道他每一次见我就相当于送死，他的心早已被我扎的千疮百孔，而我只当他是个天生坏种，却不知道我在他眼中也个杀人狂魔了。
第九梦，严望卿知道我被囚禁就会被人救走，于是他故意让胜遇救走了我，后来他陪着我平定神界的动乱，后来跟着我悬壶济世，成为了我的影子，我和他越走越近，然而在遇见那个大月人后，我对他的不信任，让他的纤弱的神经崩坏，我还是杀了他。这本是我与他相处得时间最长的一次，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杀了他，严望卿有些崩溃，再也不敢入梦。
第十梦，他没有入我的梦，是我主动梦到了他。我没有直接到大月宫殿，而是到了小玉山，我看到他拿着“顾青州”的牌位，让我对他心生愧疚。他没有杀大月王，没有杀晚棠，没有灭大月，我不愿见他，他就变成猫咪陪我，后来我和他一起回到大齐，寄情山水，共游山河，然后美梦就醒了……胜遇帮我逃离他，然后他被我再次杀死，我毁了妖丹，救了胜遇和大月，却失去了有关青州的一切。
看完了我的一生，觉得荒唐又可笑，旁边的两个小鬼竟然“呜呜”地落下眼泪，抽泣不止。我看着两个鬼在替我哭丧，觉得十分诡异，自己回到大殿，等着阎王给我判罪。
旁边一个侍卫在阎王爷耳边嘀咕了什么，然后阎王爷挤出笑脸对我说：“方才手下查过，神君尘缘未了，不该现在来我地府，不知神君为何要先死啊？”
“新鬼王十分嚣张，抓了许多凡人，我此次是来开鬼门，让我的朋友来帮我救这些凡人的。”
“您不知道，我们地府和鬼界不是一个系统，我们也从不过问鬼界的事情，既然神君来我地府，便是有缘，便要遵守地府的规矩。”
“这是自然。”
“神君要想去鬼域，需过十殿，我这一大殿，是判人一生好坏，方才业镜展现种种冤孽，我已评判清楚，现在我问你，你可知罪？”
那阎王眉毛一立，我却觉得可笑，顺着他的话说：“我知罪。”
“你与你徒弟苟合，蔑视宗法人伦，是罪一。你徒弟十人，出恶人九，愧为人师，是罪二。你浑浑噩噩，为妖却妄作人，搅乱三界平衡，一切人祸皆由你所致，是为罪三。此三则罪状，本应将你打下十八层地狱，上刀神、下油锅、入血池，然念你一生坎坷，早已自食恶果，且是个生魂，故而就让你入鬼界一遭吧。”
“多谢各位。”我知道这只是走个形式，毕竟我这是为正事而来，总不能真不让我回去。
鬼差领着我走过十殿，有人在油釜滚烹，有人被敲骨狗尝，有人疯子般哈哈大笑，有人哭哭啼啼行为怪异，前生造恶，死后偿还，众生苦楚，生生死死。
想着我若不是还没到死的时候，因为背德也要到那些大狱小狱中游走一番，我就不禁腿软。
这时候鬼差对我说：“大人，前面就是鬼界，小人还要别的事情，您直接走进去就行了。”
“这鬼界为何不归地府管？”
“鬼界里面的鬼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不愿意入轮回的，天神慈悲开辟一处地方，让这些恶鬼在其中去执念，然后再去投胎。”
“这里面什么样子，你去过吗？”
“鬼界又叫极乐乡，实在是好玩极了，想着那西方极乐世界也比不上，我们这些鬼差下了班都会来玩，有能耐的妖魔也会来玩儿呢。”
我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那没能耐的呗，还要靠着又古老又费力的破方法来鬼界，听了鬼差的话我就不紧张了，想着怎么也要在这极乐乡中好好玩耍一番。
谁知道刚进鬼界的门，我就被围了起来。
一个红衣服女子拉着我的左胳膊说：“我先看上的！”
我的右胳膊在一个绿衣女子手中，她扯住我说：“老娘先下的手！”
“放你娘的狗屁！”
“蕊娘你放不放手！”
“老子不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一个好看的，你让我放手，做梦！”
我感觉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名字，我盯着那个红衣服女子看了半天，说：“你是春芳楼的蕊娘？”
蕊娘瞪着我看了半晌，傻傻地说：“啊？您……您是白君？”
我点点头，她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小女子竟然还能看见您，真是三生有幸！您是来找顾将军的吧，跟我走，跟我走！”
绿衣服女子破口大骂：“蕊娘，你公然抢老子的人，找死啊！”
蕊娘冷笑一声，说：“这可是鬼王要找的人，你现在还敢要吗？”
绿衣服的女子不服气地喊：“你当我是被吓大的？”
蕊娘插手冷静地说：“鬼王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绿衣服女子听了，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松开了拽着我胳膊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蕊娘掏出手绢擦了擦我被绿衣女抓过得衣服，对我温柔地说：“白君，我蕊娘就靠您了。”
我两只眼睛，一只眼睛装着疑惑，另外一只装着不解。
她兴奋地把我拉到城门口的传送阵上，一眨眼我就到了一个全是黑漆漆尖角建筑群中，一队穿着黑漆漆袍子的蒙面人对蕊娘说：“确定是这一个吗？”
蕊娘点头哈腰，对着那个头领说：“奴确定！”
那个头领用全是眼白的眼睛上下打量我，我从他空洞的眼神中读出了两个字：“就这？”。
蕊娘笑嘻嘻地说：“首领，我知道您不信，毕竟娘娘如此貌美，可我敢打包票，这一个必然是。”
我听着他们两个打哑谜越发不解，然后那个黑袍人将我领到一个红色房子里，蕊娘让我放心待着，她则和那个首领出去了。
待着无聊，这鬼界没有太阳和月亮，全靠荧石照明，显得四处昏暗无比，唯有进入这个屋子才感觉亮堂堂的，四处都用蜡烛，没有一处暗影，我看着烛火摇晃，这大屋子里中间一张大床，还有我现在坐着的两把椅子，什么摆设也没有，无聊至极，一会我就打了十多个哈欠。坐着累了，我也不客气躺在了那张床上，床被绵软如云糕片、如枣花酥、如玫瑰饼……不知不觉我就吧唧着嘴睡着了。
“好香……”我忽然闻见一股清香，不浓烈却十分勾人，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见一双大眼。
是个身着粉衣裳的女子，她瞪着眼珠子，用手指着我的脑门说：“原来是你！”
我不理解，怎么这鬼界处处蹊跷，没有一处正常。
门忽然响了，我从床上起来，刚穿好鞋子，就听见那个女的用腻死人的声音喊：“青州，你可回来了。”
因为这大殿太空，我一眼就看见了他的黑色鬼面，还有配套的黑色衣服，黑色鞋子，黑色头发，跟着红屋子也算十分相配。这么奇怪的衣品，这是青州，重名重姓吧？
“他是谁？”
“这是你属下跟你找来的玩意，我可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对着我说：“今日你到我房间来。”
那粉衣女子娇柔地说：“好。”
那黑衣人说：“不是你，我说的是他。”
说完他就走了，那粉衣女子气急败坏，把椅子都踢翻了，对着我喊：“你别得意，鬼王还是爱我的！”
我迷惑地看着她的表演，没一会就有两个黑袍人把她拉着出去，之后又有两个白袍人进来，让我跟着他们去见鬼王。
幸好在黑夜中，白色的衣服显眼，若是黑袍我定然是会跟丢。他们把带到了一处红房子门口，示意我敲门，然后我一转头他们竟然就消失了。
算了，啥也不知道的时候，我选择乖乖听话。轻轻敲了敲门，那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我进了门，看见一个青衣公子带着面具，正在烛下看书，我试探性地朝他打招呼：“您就是鬼王？”
他放下书，站在我一丈处，摘下了面具，对我说：“你可以叫我青州。”
那张脸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疤痕，如几条蜈蚣在上面肆意攀爬，但忽略掉那些丑陋的伤疤，这明明就是青州的脸。
我又惊又喜，前尘虽忘但在孽镜台中看到前尘，心中对他还是充满怜惜，不知道他留存着哪一世的记忆，便问他：“你是顾青州？”
他咧开嘴巴，带动伤疤仿佛蚯蚓在蠕动，他说他是，然后他忽然捂着心口蹲了下去，我忙地凑在他跟前，问他有没有事。
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很痛，心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我看着他脆弱的样子，心都要化了，我一下子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抬起头，他的手紧紧搂住我，让我不能动弹，然后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我吃痛一声，他的牙很锋利，刚开始那一口是实打实的，之后他慢慢地放轻力道，用尖牙在我的脖子上蹭来蹭去，我被他弄得很痒，耸了耸肩膀，他的一只手从我的腰上拿开，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头上，他的鼻尖划过了我的下巴，嘴唇碰上了我的嘴唇，轻轻地把我的嘴巴含住，衔着我的上片嘴唇慢慢拉扯，脑子里的记忆虽然没有了，身体却还记得，他的手在我的后背滑动，引起我的阵阵战栗。
他的舌头如一条毒蛇在我脸上游走，冰冷而刺激，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狼的茶褐色，正看着他的猎物在他的厉爪下，小声求饶。
“望卿——”我抽泣着喊着他的名字，反而让他更加疯狂。
在生与死的临界点，我觉得眼前一片白光，然后眼泪就不听话地从眼眶里流出，打湿了一片被褥。
他拿起我的手按在他的心脏处，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恶略地动作，让我的哭声更大，他在我耳边轻声低吟：“我记起来了，是你杀了我。”
我费力地双眼，看着他荧绿的招子在黑暗中闪烁，他冰凉的手攥着了我纤细的脖子，一点点慢慢收紧，我只能长大嘴巴，用手使劲地去撼动如铁索般的，他的手。
可能是我小声的求饶声音愉悦了他，在我肺里的氧气全部耗尽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手，满意地看着我狼狈姿态，我像只刚上岸的鱼，张嘴不断地大口呼吸，眼睛带泪，脑子渐渐恢复神智，手脚并用想要逃离他。
可惜脚还没沾地，他就抓住了我的头发，故作温柔地附在我的耳朵上说：“再敢逃跑我就掰断你的腿。”
我的鸡皮疙瘩暴起，手也哆嗦起来，头皮都快被扯掉，只敢胡乱答应。
他开心地松开了我的头发，把我拉到怀里，漫不经心地拿我的手发绕着手指，对我说：“睡吧。”
我点点头，使劲地闭上了眼睛，今天亲身经历和疯子相处，不仅自己衣服掉/光，san值也掉光了。在孽镜台看到的什么囚/禁/play啊，什么强？人所难啊，果然都是真的，看得时候只觉得严望卿会玩，但真正经历过才知道什么叫地狱的真实面目。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他一动不动的怀中慢慢放松，我竟然在又惊又怖的环境下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衰灯络纬啼寒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