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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三中的资金上来以后,管理是非常的人性化的,晚上六点以后的校园,和白天枯燥的学习生活截然不同,与轻松的大学氛围没有什么两样,并肩谈恋爱的、搞社团的、团建聚会……比比皆是,在这个环境里,似乎学习才是异类。

      这或许就是“清高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同理,这也是上辈子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宋织和喻燃泾渭分明的原因。

      不过,这辈子,她也还是那种喻燃讨厌的那种刻板乖乖女形象。

      因为无论在哪里,都要努力变成更好更优秀的的人啊。

      也或许,就和大人说的一样,人渐渐长大之后,很多东西定型了,人的性格,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人……

      喻燃死后的那些年,宋织一个人形单影只,游历大江南北,历经百劫千难,在喻燃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寻他曾活过的痕迹。

      身边人的死亡,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梦想不再给予她活下去的动力。灾后重建的淮水,很难再分辨出原有的模样,但是她已然不敢再待在在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城市。于是她整理行装,背城而逃。

      可是无论宋织去到哪里,南京的梧桐大路,婺源的红树晨秋,西北的清秋大环线,拉斯维加斯的狂欢之夜……喻燃在那个雨夜的呢喃,声声慢,声声哀,都一直环绕在耳边。

      越是热闹的地方,她越是想他。

      宋织不明白喻燃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后来有一段时间,宋织在南山旅游,同行背包客曾经科普过这样一个理论:

      “在生活中,即使某件事物或某个人让你反感甚至厌恶,可当你失去它/他,又没有更好的去替代,就算失去的东西无关紧要,也会让我们感到难过、甚至后悔的情绪。这种情绪,往往比欢喜和感动更能冲击人的心智。”

      那个背包客曾经意味深长的问过她,“你明白了吗,你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还是不能接受你失去他的这个事实?”

      可是那些早就镌刻入骨髓的记忆、融进血管中的下意识,早已经成为反射动作的习惯,早就让两个人的命运密不可分。如果非要遗忘,那需要用无数次的纠正和刻意更改。

      宋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那人一笑,“区别大了。”

      即使是现在,她也依然不明白,喻燃对自己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自己确实是,不能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他在报复着自己,即使死后,也依然颤着灵魂,纠缠不休。

      他不愿解冤释结,放她自由。

      宋织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不过仔细想想,疼一点也好,越疼,她心里那种赎罪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对于宋织而言,人生读档重来,唯一改变的就是,她不再能感受到从前那个积极阳光的自己。

      上一世认真努力又优秀的宋织,早就被埋在三中大楼的废墟里。

      那个儿时竟觉星可摘的自己,恍如隔世。
      现如今,宋织被困住了。
      她为自己觉得可惜,但也确实知道自己已经竭尽全力。

      现如今,她不能责怪自己,人还是要活着的。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来了,叫醒了睡的憨熟的云云,宋织合上练习册,轻轻舒出了一口气,出教室的时候,碰上刚改完作业出来的 “清高李“,云云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李老师,教物理,永远的白衬衫西装裤,戴着个眼镜冷着张脸,一副看不起三中的清高样子。

      地震那天,为了救学生,埋在了废墟里。

      报道里,他本来是可以跑出去的。

      “云云,礼貌一点。”宋织轻轻碰了一下云云的手,“我们要和老师问好。”

      云云不情不愿点了个头,从嗓子眼挤出“李老师好”这三个字,“清高李”也听出了里面的阴阳怪气,不过也不想和小孩计较,抬了下眼镜,“早点回宿舍。”

      “知道了老师……”

      到底是碍于教师对学生的血脉压制,云云鹌鹑似的点了个头,等人走远了,才开始埋怨,“织织你真的是个小古板,你居然跟让我跟他问好,平时清高李最讨厌的就是喻燃了,你这样子,一点都不恨屋及乌,喻燃怎么会喜欢你啊阿啊!不过……哎,织织,怎么就是他呢,你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云云和宋织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了,她看着宋织从孤儿院被接回了叶家,一夜之间从父母不详的小孩,变成音乐世家的富家千金。

      从外人看来,这就是典型的乌鸡变凤凰,一下子实现人生三级跳。

      可旁观者云云知道,宋织只是从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变成另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没有人教宋织这个受宠若惊的小孩,为什么父亲不在,美丽温柔的继母就变得冷漠疏离,用力挤着洗手液,清洗刚刚触碰宋织的地方。没人教宋织,为什么温声细语的继姐总是抢自己的东西,即使她根本不需要,甚至抢到了就会扔掉。

      小宋织开始慢慢明白,在这个家里,她珍爱的娃娃,会被抢走,然后扔掉。

      后来,小姑娘渐渐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生存模式。

      不说话,小心翼翼,不争不抢。
      即使是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她也是自己偷偷哭一哭,哭红了眼睛,也还是那个态度:
      放弃,不要,不争取。

      什么都不要。
      她呀,好好学习,带着母亲给自己的姓氏,以后啊过自己的生活。

      枯燥的课本里,会开出繁荣灿烂的鲜花。
      她还有未来呢。

      日子千疮百孔也没关系啊,她给自己的牢房画了一扇春暖花开的窗户。

      橱窗里的漂亮娃娃,就留给别的小朋友带回家好了,别的小朋友会替她好好珍藏的。

      青春期长开以后,宋织身体抽条,脸蛋惊为天人,可愣是那一副冷艳独绝的薄情态度,将大群大群青春期热血小子浇得透心凉,暗自神伤。

      所以,这些年来,宋织还算顺风顺水。

      只是云云有点担心,宋织是因为把自己封锁太久了,以至于乍一见到喻燃这么张扬的坏孩子,她会有一种特殊的猎奇心理。

      要别人就算了,那喻燃,不只是表面看上去坏啊。

      让织织一见面就喜欢的男孩子,怎么能是,喻燃啊……

      换个方面想想,这好像是织织第一次主动去争取什么,云云觉得这不算坏事,这代表着,织织终于愿意走出她给自己画的怪圈了。

      她相信,如果不是特别特别喜欢,那天织织不会那样,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离经叛道的宋织。

      云云的喟叹散在夜色里,挽着着宋织的手,想着宋织那张脸,喻燃肯定来者不拒,万一他像对待以前那些小女友一样,两三天腻了就甩掉,那织织可怎么办啊。

      “哎,织织啊,你是不知道,喻燃他啊,是真的坏啊,心挖出来流出的血都是黑的,真该让你见见……”

      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宋织,“心挖出来,人就死啦。”
      “那可是大魔王!坏人都是活一千年一万年的!”

      宋织笑了一声,“他这辈子真的活一千年一万年那么久吗?”

      云云觉得宋织问的奇怪,定定看了宋织的眼睛,那盈盈一汪春水,蓄满了月色。

      宋织就像一杯白开水,一眼就能望到底。云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宋织是在向她确定,喻燃是不是真的……可以活一千年一万年这么久?

      这么荒谬的一句话。
      这么荒谬的宋织。

      云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那阵仗,我估计要不是你掐着时间点来,喻燃那破性子,准得闹事,不过人家大业大的,也经得起三中公子爷闹。”

      宋织有印象。

      上辈子初见那天,喻燃一头银发,被污蔑抄袭之后,拿起椅子就砸向台上的清高李,带血的椅子散了架摔在刚要进班的宋织脚前,老师进了医院,他却没事人似的,进了少管所了两天就被家人保出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早恋,暴力,聚众斗殴,一无是处。
      这次见面,他挺安静的。

      宿舍楼不远,几分钟的路。

      转学之后,学校随机分配的双人宿舍,宋织暂时不太能够适合群居环境,于是申请了单人宿舍,可是今天宋织一推门就开了,原本空空如也的单人间里多了一张床,另一个女孩坐在床上,玩着手机,白了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宋织认得这个女孩,周小雨,叶水溪的跟班。

      和她同班,被叶水溪买通,专门来监视她在三中的生活。

      今天估计是用了什么办法,搬进了她的单人寝室,好近距离监视她的生活。

      宋织有些无奈。

      好吧,有些事情,要瞒不住了。

      周小雨见宋织还站在门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也不带着敌意,也不带着怯意,明眸善睐,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便让周小雨心虚地转过脸去。

      她记得叶水溪说过,她这个继妹,特别好欺负,于是周小雨哼了一声,转了个身,“等会儿洗漱小点声音,要不然就出去睡去。”

      “还有,叶水溪说了,让你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狐假虎威警告几句,继续打游戏,可游戏打着打着,屋里没有声音了。

      周小雨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了床,她看了一眼宋织的桌子,书包凌乱,笔被翻掉在了地上,抽屉半敞开着,她实在好奇,看见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瓶……似乎刚刚,宋织在翻找什么……

      疑惑越来越浓,正要打开抽屉的时候,卫生间传来了东西碰撞的声音。

      哗啦啦的。

      不会是宋织故意扔她的东西泄愤吧!

      周小雨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洗手台上的东西掉了一地,她正要破楼大骂,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宋织体力不支,手握成拳,堪堪支撑着整个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眼睛红到可怕,像一条缺水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唇色惨白如纸,整个人脆弱极了,她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眼尾逶迤残存的红色,莫名替这份脆弱添了些秾丽。

      像极了在电视里面见到的戒毒所里面被掏空了身体的人。

      宋织伸出手:“给我。”

      周小雨被吓到了,“给你什么啊,你不会吸--毒吧!宋织我要告诉老师!”

      “哗啦啦!”
      宋织抄起一个花瓶,朝墙上砸了下,手里剩了一半,残余着锋利的断端,宋织一步步逼近,淡漠道,“我的东西,给我。”

      草特么的叶水溪!
      不是说宋织温软可欺么!

      “你……你的东西都在垃圾桶里面!”周小雨心虚着后退几步,道,“我不是故意要扔你东西的,我是看镜柜后面有烟,以为是别人留的……”

      话没说完,她震惊地看着这旁人嘴里单纯漂亮的少女,像个疯子一样去翻垃圾桶。

      过几分钟,空气里燃起来浓浓香烟味。

      烟雾袅袅,红唇乌发的女孩儿微眯着眼睛,吐息之间风情万种,俨然一朵堕落靡靡之音的红玫瑰,与白日所见清纯小白花孑然二人。

      宋织像条没骨头的蛇妖,靠着墙缓缓滑落下去,指尖夹着烟,一口一口抿着,极其优雅,淫靡,堕落。

      过了几分钟,宋织点了两下烟灰,便把烟头扔进了马桶。

      想想以前,她在叶家寄人篱下,想要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好下场:被扔进垃圾桶的娃娃、塞了老鼠的新书包、绣面断开的古典舞裙……久而久之,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不争不抢,橱窗里的洋娃娃,就让别的小姑娘带回去好好珍藏。

      她什么都不和叶水溪抢,叶水溪要什么都给她,包括喻燃。
      甚至在她已经是喻燃女朋友的时候。

      仔细一想,还真是欠了喻燃不少情债。

      路过僵硬站着的周小雨,顿了一下,宋织声音柔和,“我做了什么,明天记得告状。我等处分,我不想住校了,我要走读,拜托了。”
      她住校。
      可是喻燃那个人我行我素的,又特立独行。上辈子,如果不是他想缠着她,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纠葛。

      离上一次见到他。
      已经有很久了。

      她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焦虑,暴躁,越来越像他。

      有点戒不掉了。

      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把这一切理解为爱,似乎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是吧?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喻燃了。
      真特么混蛋,喻燃。

      周小雨愣了一下

      宋织的语气很柔软,没什么威胁力,甚至最后那句“拜托了”,都能听出七八分认真乞求的语气来,让人不忍拒绝。

      “我…我凭什么答应你!”周小雨颤抖声音,试图增大音量以维持原有形象。

      宋织呆呆啊了一声,疑问:

      “你不是来做这个的吗?监视我,告我的状,让我没有好日子过?”

      周小雨怔住,原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这么坏啊……

      “嗯。”宋织喃喃,“叶水溪已经认识喻燃了吗……没关系,你转告她,这次我不让了。”

      “没有他,我会死的。”声音温柔,字字贯耳。

      会死。

      周小雨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刚在卫生间里,宋织几乎失去了理智的样子,下意识联想到抽屉里那么多药瓶子。

      后背忽然一阵风冷飕飕的,她不想和宋织一个屋子睡觉了。

      宋织,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草。
      她打开手机联系上线,她可得确定一下这件事情,精神病杀人,好像是不犯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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