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母》丰销尾月

2、接纳

　　辗转反侧一夜，当山洞外刺眼的晨光照进来时，卫溪林第一时间爬了起来，过急的动作带动伤口，忍不住丝了一声。

　　她来到那两坨还在微微跳动的肉团前，经过两天，这些血渍粘液已经干枯，一层黑红的血混着泥黏在上面，裹着半透明的膜，瞧着恶心极了，看不清里面的婴儿是什么模样。

　　她捧起一团，颤抖着手，轻轻撕掉膜，显露出一个完全人类婴儿的模样，没有多余的毛鳞或者尾巴翅膀，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能活下来，当清理掉外面的膜，用石刀割掉脐带后，手中的孩子不是想象中红扑扑皱巴巴的模样，即使脸上沾着些口鼻中吐出的粘液，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极其漂亮，健康的孩子。

　　是个男孩子，很有活力，闭着眼睛，在她手中跟小王八似的挥舞着胳膊腿，没有哭。
　　卫溪林凝视着这个乖巧的小家伙，面无表情地想，如果这家伙像她隔壁家小孩那样哭的话，她会直接丢掉他。

　　她现在非常没有耐心。
　　没有耐心为自己弄一件衣服遮羞，没有耐心洗澡，没有耐心等自己伤口愈合，没有耐心养一只无害的小宠物陪伴自己……

　　但她又非常地有耐心。
　　有耐心趴在枯叶底等着翎兽吃完鹿第一时间跑上去抢下残尸，有耐心眼睛酸涩找一颗止血草，有耐心一只一只地捡起驱虫草周围可以吃的虫子……

　　清理完一个小崽子，放到一边，又捧起另一个，如法炮制，清理完，捧在手里，发现这小家伙同样白白嫩嫩很漂亮，不哭不闹，紧闭着双眼，浅浅地呼吸着，眉心里还有一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卫溪林伸手擦了擦这颗痣。
　　太红了，跟有毒的蘑菇一样。
　　这颗痣没有半点褪色，在婴儿白嫩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有些妖异。
　　她又擦了两下这颗痣，神情有些恍惚。

　　这一年，她无数次诅咒当初把她带到这片原始森林的神秘力量，又无数次期盼奇迹降临，她挖到一个地洞，打开一扇石门，遇到一个神仙，突然就回到了人间。

　　她希望这世间真的有神异存在，又害怕这种神异的力量把她打入更深的地狱。当她肚子里突然出现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崽子时，这种惶恐占据了上风。

　　如今，这个、不、这两个小崽子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力量？
　　她心里升起一点光亮，凝望着两个连累她的小崽子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虽然她现在因为不忍心而暂且救下了这两个拖油瓶，但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养多久，如果遇上困难，她不保证自己能护着他们，或许哪次食物紧缺，她就会把他们丢掉。
　　她会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命。
　　她暂时没有生出母爱奉献一切的伟大。
　　她最大的目标是自私地活下去，活到老死。

　　如果他们有神异的力量就不一样了，她会把离开这里重回人间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半年来对他们的拖累的怨恨也会适当消弭。
　　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价值。
　　心甘情愿地庇护他们，之前的牵累可以宽容的算作投资。
　　或许，她其实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留下他们。

　　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这两个乖巧的小崽子放在柔软的兽皮上，捡起地上的胎盘，缓慢走到洞外下风口的一棵大树下，挖了个坑，把血淋淋的一坨丢了下去，用土埋好，重新走回山洞。

　　当丢下胎盘时，她有一瞬间想过，这团肉很嫩，是从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应该可以吃。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想法，最终她还是用土扎扎实实地掩埋了。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浪费了一大块肉，最初到这里，最艰难的时候，饿得头昏眼花，她尝试过啃自己的肉，左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中有一个就是那时疯狂留下的痕迹。

　　估计是现在日子过好了。
　　她直了直身体，扫了圈密林里的清晨，炫目的阳光洒在碧绿的草叶上，清澈的露珠欲滴不滴，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风很清，刮过脸上时，还带着淡淡的花香，挺拔的树木安静地伫立。

　　静谧，干净，清爽，像是童话里的公主王子私会的森林。
　　如果真的是童话，那便好了。
　　但，这里是黑森林啊。

　　卫溪林弯腰钻进洞口时，看到周围生长旺盛的驱虫草底下，堆着小山般的虫子的尸体，大大小小，大半可以吃的。
　　回到山洞，两个小崽子依然安安分分。
　　她满意地拿出两个熟透了的黄果，挤出汁液，装一个边缘磨得光滑的小木勺里，掀起大崽子的小嘴，喂了进去。

　　她不清楚自己先生出哪个来，就按照清理顺序，先清理的是老大，朱砂痣是老二。

　　婴儿是要喂奶的，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催奶，长期缺乏营养而身体干瘦，□□也没有感觉涨，估计是没有奶水。
　　只能给他们喂些其他东西，她没有能力抓到哺乳的野兽，除了清水，就果汁还算靠谱。

　　那无人问津的两天都坚强地活了下来，现在他们大概也能……活下来……吧？
　　她心里轻飘飘的没有底。

　　黄果是一种黄色的果子，不是过去说的那种黄果，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外表像柿子，多汁，味道甘甜，算是她五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小崽子很乖，没有费力，他就闭着眼睛一点点喝下了果汁。
　　喂完一半果汁，她又抱起另一个，顺利地喂完剩下一半。
　　喝完果汁，把两个安静的小崽子放回兽皮，站起身准备去拿小竹筒，半道想起什么，又蹲了下去，掀起兽皮一角，裹住两个光溜溜软绵绵的小身子，留出呼吸的口子。

　　转头，看到一旁石台上挤完汁液变成一团黄色烂泥的果肉，捡起来两口咽了下去。
　　这才在山洞角落一堆横七竖八的小竹筒中拿出两个，爬到洞外，蹲在驱虫草前，捡虫子。

　　那些长得五颜六色的虫子不能吃，长着硬壳的甲虫不好吃，太小不能吃，太怪不能吃，挑挑拣拣，捡了半筒，其余的废虫扫到一边，用土埋了，省的下次挑选时徒增工作量。

　　回到山洞里，在放着小竹筒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的角落旁，试了好几次终于挑出一块木坨子，勉强塞住了小竹筒。

　　驱虫草效果虽然好，但有些虫子命跟蟑螂似的，可能没死透，最好还是塞紧筒口。
　　已经有两天没有出去收集食物了，现在还养着两个软绵绵弱唧唧的小崽子，很快就会出现食物紧缺。
　　她还得去几天前布置好的陷阱那里碰碰运气，希望能捡到只倒霉的兔子，老鼠什么的。

　　穿越前她没有兴趣了解野外求生的知识，来到这里，自然也不会布置陷阱，寻找食物等等求生技能。
　　她布置的陷阱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一开始什么东西都抓不到，现在偶尔能走运抓到一两只兔子老鼠。当然，这个兔子和老鼠是她自己叫来的名字，这两个跟穿越前见过的兔子老鼠不是同一种生物。

　　去采集食物自然要准备收纳的东西。她从山洞深处翻出一个竹筐，是她自己编的，形状跟狗啃了的包子一样，但胜在牢固，装果子还可以。
　　又拿了一把石刀，她来到这里用捡到的石头磨的，废了好几块石头，终于磨出了锋利的刃，再用藤蔓绑在一根结实的木棍上，石刀就做好了，这是她用于捕猎和保护自己的最大依仗。

　　最后，她把挂在鹿角上的一块兽皮取下来，披上身，又用干藤扎紧。到这里半年，她就开始怨恨人类进化过于彻底，毛拔了个干净，她在满森林的长毛长鳞的动物中间，跟一块会动的鲜肉没有两样。

　　出门前，又看了眼两个小崽子，满意地看到他们正省心地闭着眼睛睡觉。

　　由于离得远，怕两个小崽子被其他东西叼了，她挪了根大木头堵住洞口。有一天打雷，正好把一颗老树劈掉大半，她看好这根木头，花了半天时间挪回来的。

　　背着竹筐，她先到布置的几处陷阱翻找，很不幸，没有倒霉的兔子老鼠。
　　把陷阱重新布置好，卫溪林习惯了陷阱的一无所出，转道去摘黄果和野菜了。
　　昨天刚下过雨，森林里还蔓延着湿气，草地湿漉漉的，她的脚上裹着一块鹿皮，外面踏着一双草鞋，草鞋已经完全被打湿了，变得绵软沉重。
　　提了提落到小臂上的竹筐，她用石刀隔开一夜生长出来横在路上的枝条。叹息，来到原始森林，她无师自通成为一个手工达人。

　　没有了肉类，好在雨后野菜野蘑菇冒出不少，很快采满了半竹筐。
　　黄果树在这片森林里稀稀拉拉长了许多，很多动物都会吃它，她找了两棵，用石头吓跑了胆小的鹿和猴子，爬上树摘了半筐黄果。
　　今后就要用它们养活小崽子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来这里捕猎的大型食肉动物，满载而归，回来时还走运地在一颗歪脖子树下割到一颗止血草。
　　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