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赵束人

5、误解

　　梁京平收拾好自己，正夺门而出，一夜辗转难眠让她有些精神不济，她扶着门框让脑袋清醒，突然听见电话响了，她站定后接起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杨教授，他许了梁京平一日的假，她没有去琢磨这一日之假的深意，只觉得正合心意，奔上楼补觉去了这一觉睡了很久，梁家人只当她出去了还没回来。唐珍又闷在房间里消磨时光。梁怀仁一大早就押了梁斌到市长办公室去了，为的是给儿子谋个好差事，魏道成也愿意买这个老朋友一个人情，当即打电话授意了警察厅厅长于政安排了梁斌的差事。梁太太一早也和三姨去准备食材，梁京平在房间里睡得酣畅。
　　次日，梁京平精神多了。城里的天常是阴沉沉的，难得一个晴朗的周末，唐珍也闷了好久她本想邀她出去逛逛，也让她去听听戏曲，沉淀沉淀她急躁的性子。她们正走在正英街，这时胡管家开车来了，
　　“小姐杨教授打电话来，说让你去一趟学校。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找你。”
　　要紧事，有什么要紧事。梁京平疑惑不解，她心道也许是考问自己的见解，于是让唐珍在附近的咖啡馆等自己，然后乘车去学校了。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原本嘈杂的办公室突然变得安静。
　　“京平，来坐。”
　　梁京平见办公室站了七个人三女四男除杨教授，都是学生装。那个常在大门迎接她的张定胜也在。她感觉不太对劲，也不敢坐。
　　“不敢，不知教授叫我来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人老了，记性不好，东西找不到了……”
　　“教授你别跟这个小偷客气，就是她偷走的。”
　　一个女生恶狠狠的盯着她。梁京平很诧异有恼怒，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被人骂为小偷，但见人多，也不好直接发作
　　“我是小偷？我偷什么了？”
　　“诶，事实未明，陆萍萍你怎能冤枉别人。京平我今天叫你来，只是询问，并无怀疑。前天我抽屉里的设计图不翼而飞，我想问你，你看到过吗？”
　　梁京平从未见过，也不知那是什么设计图便朗声道
　　“从未见过。”
　　“我常见她在办公室鬼鬼祟祟，前天教授你没来，但她来了一趟，想不到第二天图纸就没了。”
　　“对，我来交我的论文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手提包了。”
　　“而且只有她有办公室的钥匙。”
　　其他人也附和道。
　　“想不到教授有心提点你，你却这样忘恩负义。”
　　梁京平不知从何处解释，面对众人的指供，她知道此时不是辨白之时，且一无证据，二无人情，唯一可以期盼的便是杨杰教授能缓和气氛，让自己不至于被赶出去。
　　“教授，你看她默认了。”
　　杨杰一言不发盯着手上的文件，显得对此事并不在意。不过眼见气氛越发不可收拾，他才发了话
　　“好了，都别说了。京平啊，你回去时候不妨也好生找找，说不定一时错拿了。”
　　梁京平脑子一片混乱，这样一盆脏水突然就泼来，让她束手无措。她一直声誉不错，受人欢迎，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是蒙羞。她也不愿再多待一刻，也不愿意再听带着偏见的误告之声，便只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到门口她才发现胡管家还在马路对面等着，她奔上了车。此刻她什么好兴致都没有了，她还记着唐珍在等着自己，让胡管家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把唐珍接上车，匆匆回了梁家。一回到家，她也不怎么搭话，直跑上了楼，仿佛想将今日的烦心事抛到身后去。她倒坐在沙发上，又顺势倒下抱着抱枕，眯了眸。办公室的情形，叽叽喳喳的萦绕在心。越想就越委屈，什么燕南大学，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她把从杨杰教授那里借来的书，一本一本书的从书架上取出重在桌案上，共有五本，她恨不能现在就给杨教授送回去。又想到那些人说不定还在，便要找手提包来装好。她翻箱倒柜怎么也不见自己从英国带回来的手提箱。她正要去问问三姨，手提包，手提包，张定胜，她记起来了，那日张定胜的好心原来全是谋划好的，原本瞧杨杰教授步行而来，胡管家没有如言接送杨教授。如此，就明白了。张定胜从刚开始的客气，都是有意为之。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这心念的故土变得陌生了，归国其实是逃避了她对自己专业的不自信，若就此悄然离开，便也是逃避了，为莫须有的诬陷。但仅凭自己无力的辩白，也是无济于事，反倒多添笑话。不如就此离去，自己也好南下去看望姥爷姥姥。想到此处，她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对杨教授表明清白，也表明虽真相未明自己却也愿意承担后果，并附上离校申请。写就后随手夹在一本书中，思酌了半日，觉得妥当，吃过晚饭，跟父母搪塞了一番，说自己借图书馆的书到期，抱着书就出去了。唐珍最近开始读西方戏剧，晚饭后又早早的回了房间。梁斌一日比一日回来得晚，免不了又是和梁怀仁冲撞，引来邹婉相劝。被这样一闹，梁怀仁夫妇无心他事，盯着梁斌行踪，梁京平也少了许多繁琐的问候。
　　学校人所剩无几，天已是昏暗。趁着这个空档，她回到杨教授办公室，总算避开那些人，那些嘴脸她再也不想见了。上了楼，她就看见张定胜扶着杨教授办公室的门框鬼鬼祟祟，门开了。若杨教授办公室的钥匙只有自己有，那他……她小心走进，靠近门口，她只觉得肩头被人一拍，身子微微颤动。转过身来，廊道里灯光昏昏暗暗的，照出那人的模样，，那人食指比在嘴前，
　　“杨教授。”
　　梁京平只做了口型，杨教授怎么会在这里，他、已经看到张定胜了？杨杰看出梁京平的诧异，将梁京平往外推，自己悄悄去探张定胜的动作，，梁京平见他久久不离开，也不好叫他，正欲离去，杨教授得到了答案，戏看完，也随她离去。一直到门口，
　　“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梁京平目睹了张定胜偷进办公室，杨教授想必也看的仔细，他会怎样处置张定胜？还是顾全自己学生而牺牲自己这个外来人的声誉。
　　“夜深了，梁将军也会担心的。”
　　梁京平驻足在原地，不好拒绝，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上了车，借着车上灯光杨杰才看到梁京平手上的书，他很快明白了，又想到她刚才的犹豫，感叹这个年轻人的执拗。他早就看重了这个学生，想委托任务与她，只是任务艰巨非一人可及，且责任重大，这次的事件并非有意，却也是试金石，试出了石头，也试出了金子。
　　“书看了几遍就要还给我了。”
　　“京平羞愧只看了一遍”
　　她不晓得杨教授是在有意挖苦。
　　“先休息几天吧，养好精神，三天后来报道，我有个项目想邀请你参加。”
　　梁京平愕然，面对杨教授的话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以为自己不日便会被辞去。可……
　　“不愿意吗？”
　　“愿意，学生愿意。”
　　他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些书还是拿回去，多看，定会有好处。”
　　“对了，学校最近有个话剧是莎士比亚的奥赛罗，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学校走动走动，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