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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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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冬天,北方的人没了热炕的庇护,再加之广东人没有烧炭炉的习惯,在屋里人们也不敢轻易褪去外套。两位老人家生怕梁京平冻着了,硬是翻出一件老古董似的象牙白毛织衫加在外套里,梁京平推拒了几次不得只好依了老人家意思,初时还觉得背时有冒汗,后来倒是习惯了。
两位老人家心善,体贴下人,年前就给他们准了假,杨老太太才难得有机会大展身手。年夜饭,瓷砂锅里的三鲜汤溢出蔬菜的香味与浑肉的滋香,盛在大白盘里的薄皮肉馅饺子相互搭在一起、肥瘦不同的咸香腊肉软嗒嗒的叠得半碗高、香气扑鼻黏稠软糯的年糕则安分的躺在青瓷盘里,在大碗里圆圆滚滚的汤圆浮在面上,切过块的鸡架搭配腐竹浸在密汁里。
“平儿,多吃点肉,哦,还有饺子,汤圆多吃点,团团圆圆啊。”
“对,多吃点,你姥姥忙活了一天。”
两位老人争着给她夹菜,梁京平也笑着给二老夹菜。
“我最馋姥姥的手艺了,今天我一定要多吃几碗。”
“吃吧,家里囤的米多着呢。”
黄色的灯光与氤氲热气催人生暖意。
吃过饭杨婉婉拉近梁京平,把红包塞进梁京平口袋里。梁京平抓住她的手往外推
“姥姥,我早就成年了,你可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你呀,在我和你姥爷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听话,”
梁京平呆呆的望着她,不再往外推
“这才乖嘛。”
这时,外头喧闹起来,吆喝声和烟花爆破声混在一起。邹继国往外头望去,这才想起花会开始了。自己身子不好腿脚有疾,而夫人杨婉婉又有头疼之症吹不得冷风,所以过年时都闭门在家。今年梁京平来了,怕把她给闷着了,花会一年才一次,年轻人嘛,总是喜欢热闹的。
“花会开始了,平儿你还没逛过花会呢!去看看吧。”
“是啊,花会最是热闹,不过我和你姥爷老胳膊老腿的吹不得风,陪不了你去了。”
“花会有什么好的,我要陪着姥姥姥爷聊天,守岁。”
“你这孩子。”
“你姥爷是怕你话多,扰了他睡意。”
三人都笑了起来。
“去吧,去逛逛。”
梁京平眼看也拒绝不得了,只好领了二老的心意
“好,那我去了?”
梁京平裹紧外套,围上针织围巾出门了。
舞龙大队从街道那头闹来,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只留下舞龙队的通道。龙头嘴巴一张一合,似要将前头那青衣汉子举的珠子吞下。龙身摆首,时而与两边观众接踵。这样热闹的气氛给年再添一味。梁京平顺着人流而去。
赵元培和赵元兰到了广州后,便搭车回了在广州租的公寓里。过年了,赵元培元兰在隔壁老李那儿蹭了年夜饭,组织上许多留在广州或家住广州的同志都来了,围成一桌,闲话许久才离去。回了房间,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人了,二人纵然亲密,却也少了热闹,听见街上人的喧闹,二人下楼逛花会去。
街道上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二人往喧闹处走去,终于找到源头。一行人分别披上头龙、龙身,龙尾,撑起黄龙,前头还有个人举着龙珠,那龙头汉子扯嗓子喊
“醒龙。”
围着的人赶快退到两侧,人群冗杂,赵元培赵元兰被人流挤开到两侧影,初时还能对着彼此作口型,后来就淹没在人群里。
梁京平随波逐流。人流渐少,有几家摊铺还开张迎着客。
她走近前头的买卖香包的小摊铺,随意闲逛,越是走近越发觉那在摊铺挑物人的熟悉,借着街道两边的路灯,看她杏黄色毛呢寒衣,一头梳得整齐的短发。但她不确定,走近了拿起一个深红醒狮三角小香包,暗暗别过身,瞥见人侧脸,才放心道
“赵小姐,也逛花会来了?”
梁京平放下手中物什转过身
“嗯?来凑热闹。原本是和长姐一起来的,后来走散了。”
“学姐喜欢热闹,此刻不定去哪人堆里凑热闹了。”
赵元兰看着她笑了笑,转过去拎起梁京平放下的香包
梁京平也笑着回看她,赵元兰从兜里拿钱,忽的一声巨响,沉寂的天空飞满绚烂彩花。二人都惊了一下,梁京平望向响声的方向。赵元兰拿钱的手在半空迟钝,又拎起一个一模一样的,才递过去。
“开始放烟花了,城里的烟花最是好看了,”
那小贩妇人望向东方道
“拱桥那边年年都站满了人,两位小姐快去吧,晚了,人就多了。”
既然出来了,索性凑热闹到底,也许还能碰到长姊。
好不容易错开人流,二人又急慌慌的往人群里扎去,梁京平在前引路,赵元兰跟在后面。路程不远,去时人还不多拱桥上只是熙攘的站了几人。二人气喘吁吁的倚这拱桥矮桩,待气喘匀,方抬头看绚烂烟花。梁京平在桥头买了几个旋转烟火和两个“孟拉”烟火,梁京平看出赵元兰眼睛里的惊恐和惊异,她说服了她,她们一起点燃,窜出两道五彩的烟花她们激动的叫喊起来,相拥在一起。赵元兰有些害怕,还没点燃导火线就扔了出去,又惊又喜的叫喊,梁京平笑着安慰她,往一旁跨了一步,引燃了一个旋转烟花扔出去。
天上的烟花不曾停过,整座城沉浸在喧闹里。深蓝色幕布上不停变化。赵元兰别过身子抬头看着缤纷彩烟,梁京平腿有些发酸,站开了活动腿脚,躬身将身子重量放在矮桩上。忽的侧过头。
赵元兰回看了她一眼,继续抬头看烟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梁京平刚好错过她的回望,见她瞧得认真的模样,也不再说话,转过去看天际漫花。一点发射上空,再由那一点晕开绽放,隔着几百米的光亮映衬着行人的脸颊,加上一抹红韵,赵元兰泛红的雪腮又加上一层,分不清这红里是否夹杂了些其他的东西。
愈来愈多的人拥上拱桥,梁京平不堪拥挤只好往一旁退让。
人群喧哗,梁京平隐约听见赵元兰细语,却听不真切,转过头时才发觉中间隔了许多人。赵元兰也察觉人多了起来转过身才见与她隔了好远,于是她往梁京平的方向挤去。梁京平拨开人群,拉她下桥。
杵在路灯底下,烟花由密转疏,而后消失隐没在天际。梁京平抬腕看表,天际渐明。赵元兰看完烟花才想起与自己一同出来的阿姊,困意扰人,赵元兰不自觉打了哈欠,被梁京平看在眼里。
“夜深了,花会也快收场了,我们往回走吧。”
赵元兰点头同意,
“你们在哪住?”
赵元兰望向另一边试图回想起公寓所在,
“依稀记得是在香包摊的那条街的尽头,”
“好,那原路折返。”
梁京平把手揣进衣兜和赵元兰并肩而走,路上行人熙攘,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压短。她有意安慰
“学姐也许一早就回去了。”
“嗯,在街上寻找未果,她一定会回去等我。”
“那我们快点走。”
梁京平拉着赵元兰跑起来,比起来时,返回就快了许多,到了尽头,赵元兰就熟悉了,她带梁京平转了几个弯终于是到了。
赵元兰走向半掩的铁门,她突然停下,转过身,一手攀在铁门上,一手拎起两只福包递了一只给梁京平。
“新年好。”
“新年好。”
梁京平接过,原来这是给她的。赵元兰笑着朝她挥挥手,她也楞楞的回应她。
这一年是特别的一年,由特别的年夜而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