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情》竹昔

4、舌战

　　猛地，一声钟响敲醒了俞冰。她忽地回地回过神来，提起裙摆，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走了起来。
　　那抹纯白的间点缀着一撇撇青竹的身影，没有去自己的居所宛月宫，没有去太子的东宫，而是目标明确地径直向寅王府走去。
　　她已经感觉到了，那太子李郗然之病，必不是自然而生，其中必然有诈。
　　那可能对温和厚道却博古通今、精明于政的太子下手的，只可能是那寅王李郗杰。
　　她就这样思前想后地走到了寅王府前。刚想接着向前，两个横眉竖眼的门卫一把拦住了她。
　　“对不起，没有寅王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那门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是你等是想要造反的话，尽管拦我的路好了。”俞冰柳眉一耸，道。
　　“这与造反无关，”门卫快速应道，“属下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还请雨谦公主见谅。”
　　“你们若是如此，”俞冰道，“本公主恐怕无法见谅。”
　　“抱歉！”那门卫只是说。
　　“你等只需说一句，你家王爷在家么？”俞冰又是一蹙眉，那样子，冷艳的很。
　　“属下们并未被授权告知公主此事。”门卫答曰，“公主请回。”
　　“倒是一群忠心的侍卫，只是这忠心使的不是地方。”俞冰讽刺地扬起嘴角，扯出一抹寒气逼人的笑容。那几个门卫不由得抖了几抖——这雨谦公主，今天怎么了？
　　倏然，一个纯然之音打破了那令人胆寒的沉默：“清儿！”
　　俞冰嘴角的冷笑更浓了！
　　她缓缓转身，笑道：“二哥，您可让清儿好找呢！”
　　她一藏住了那抹神秘的冷笑，取而代之的，是李竹清独有的清纯无比、美丽绝伦却鲜能见的笑容。
　　“清儿有事找二哥？”李郗杰略显惊喜——难不成妹妹改变主意，愿意嫁给他了？
　　“还是进二哥府里说吧。”俞冰又是浅浅一笑，抢先迈入府内。
　　李郗杰一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彩。呵，妹妹，你终究还是答应我了！他淡淡的眉毛令人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嘴角轻扬，一抹令人心怦然一动的的笑意在淡色的唇边水灵地荡漾开去。心满意足地立在原地自我陶醉了一番之后，他以轻功飞入自己府内，为的只是尽快追上李竹清。
　　“清儿可向二哥说明了吧？”他轻巧落地，笑道，不料对方早已敛起了那甜美的倾城之笑了！
　　“自然。”俞冰冷言道，“二哥可知太子病危？”
　　“太子？”李郗杰在不知所措中被将了一军，“你是说大哥？”
　　“正是。”先前的冷笑又回到了俞冰的嘴角。李郗杰不由一抖。
　　“大哥好端端的，怎就病危了？”
　　“这还应问二哥才是。”俞冰讥讽道。
　　“问我？清儿为何会出此言？”李郗杰茫然道——他确实不知道为何眼前这刚刚还对他笑脸相迎的绝代女子为何会一下子变得如此。
　　“正是。”俞冰已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挖苦了。大概是听出了什么，李郗杰强笑道：“那清儿应快去东宫。还望清儿等等二哥，待二哥与清儿同去。”他站起身来就要动身，然而俞冰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从面前女子的眉宇间，李郗杰看出了打心底的厌恶与排斥。他不懂，从来与他关系亲密的妹妹怎么会忽然变得这样，但总之，她是变了。他的眉心也不自觉地纠缠在了一起，道：“何事？”
　　“清儿正在考虑，二哥大概知晓太子之病是因何而起的吧？”
　　李郗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对此，他也是无奈之极——他不愿对美丽聪慧的妹妹存有戒心的，可现在——想到这儿，他努力放平声调，道：“二哥不解清儿之意。”他努力将声音中的戒备成分降到最低。
　　“清儿似乎想错什么了呢！”俞冰嘴角的弧度更加完美了。
　　“清儿指的是——？”李郗杰露出了毫不做作的疑惑表情。俞冰一撇嘴——哼，看来你小子是要我挑明了讲？她双眉一挑，道：“清儿以为大哥是中毒了。”
　　李郗杰愣了一下，道：“中毒？”
　　“正是。”俞冰道，“而且，清儿心里似乎已对此事有个谱儿了。那下毒之人——”说到这儿，她故意断住了。
　　“下毒之人？”李郗杰瞪大眼睛，“何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俞冰嘲讽地轻笑一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郗杰又是一愣，四周环顾。见四下无人，他这才恍然大悟，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难不成清儿以为是二哥下的毒？”
　　真是，见了棺材还不掉泪！俞冰反感地定睛白着面前看似无辜的男子，狠道：“二哥还真是聪明！”
　　李郗杰彻底呆住了。
　　“怎么，二哥默认了？”俞冰道。
　　“清儿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李郗杰勉强问道。
　　“二哥只需一句，您否认么？”俞冰道。
　　“否认！”李郗杰大声说道，“怎么，清儿以为二哥会下得了手害自己的亲哥哥么？清儿对二哥有偏见吧！清儿想错了！二哥纵然为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夺感到失望与气愤，但还不至于会到如此地步！还有，近来，清儿总显得怪怪的，清儿早就这样怀疑着二哥了，对么？”
　　“对。”俞冰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话头，“这么说来二哥倒显得清白无辜的很了？清儿不解，为何一个深爱自己大哥的二皇子，会绞尽脑汁笼络妹妹，反对做太子大哥？不是明显的对未来皇位的虎视眈眈么？不过清儿倒是庆幸，二哥还没有权欲熏心到试图弑父夺权的地步！”
　　“清儿是疯了么？”李郗杰激动地嚷道，“儿子杀父亲！清儿怎可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清儿仅仅因为二哥希望娶清儿以夺回原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就断定二哥会不择手段地毒害大哥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么说二哥还是认同了清儿刚才说的了？如此说来二哥肯定了自己对未来皇位眈眈而视？”俞冰有条不紊地应道。
　　“清儿怎可说出这种话来！”李郗杰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个耳光，“这不叫眈眈而视！二哥希望拿回自己原有的东西有错吗？”
　　“若按二哥的形容来讲，毫无错误。”俞冰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二哥的行径似乎与这不符您的形容词不符呢！”
　　“清儿！”李郗杰似乎震怒的无话可说了。乘着这个当口，俞冰冷冷开口道：“清儿先走了。清儿建议二哥将解药交出，直接交往东宫便是，清儿便可三缄其口。”
　　说完，未等李郗杰反应过来，俞冰掉头就走。
　　李郗杰愣愣地看着李竹清拂袖而去，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唉，为什么妹妹就不相信自己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太子病得确实蹊跷，身为老政客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有人从中作梗。他的眉心纠缠得更厉害了。是谁？小弟榇王李郗宇？不会，那个活蹦乱跳的十六岁少年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么，权臣毕天晓？不会，他是太子的心腹啊。就这样思前想后着，他竟然沉沉睡去了！

　　再说俞冰从寅王府里非常不爽地走出来，心里对李竹清那长得如女子般的二哥不甚反感。她给他半天的期限，若他再不交出解药，那就休怪她俞冰无情无义了。事实上，她俞冰似乎与李郗杰没什么关系。
　　正思前想后地走着，忽然，一声嘲讽伴着刺鼻的脂粉与香水的混合味儿传来：“怎么，公主殿下竟然迷路了？”
　　俞冰猛地抬头，一个娇艳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女子正冲着她谄笑。那女子长相不俗，但整个穿着打扮只有一个词形容——俗不可耐！从发饰到口红胭脂，再到耳环项链手镯，然后到内外衣裙，最后再到脚下的绣花鞋，一身令人反胃的粉红。俞冰对这女子的第一印象居然是——一只拼命减肥过后，或者发育不良的猪！“怎么？”她一挑眉毛——对不起，我俞冰心情正不好呢，若是你想当我发泄的对象，尽管上前！
　　“公主是去找过寅王了吧？”那粉红女郎又是令人浑身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娇滴滴地一笑，道。
　　一定是寅王的正室、权臣毕天晓之女杨贞颖！
　　“是的。请问妹妹看望哥哥，王妃有意见么？”俞冰回报给对方一个冷得刺骨的笑容。别说是杨贞颖了，就算萧弈凡见了都忍不住要发抖。
　　“没有。”果真，杨贞颖打了个寒颤，没说什么。
　　“那，祝王妃日安。”俞冰略略欠了欠身，然后打算离开。
　　“公主！”杨贞颖在她身后不甘心地喊道。
　　“怎么？”俞冰掉头，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在李竹清近乎完美的面颊上伸展开去。
　　“听说王爷向公主求过婚？”杨贞颖的声音骤然变得急促起来，道。
　　“是的，王妃有事么？”俞冰故意这样回答。果真，对方立即醋意横生开去，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俞冰再次微微欠身。正准备接着走下去，杨贞颖又叫了起来。
　　“那公主必然知道姐姐我才是正室了？”她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作为正室、权臣之女，她无法忍受有人胜过她，况且她还真心恋慕着寅王。她不能让任何人夺取她的正室之位，哪怕是公主殿下。听了这话，俞冰只是难得地、其中不掺寒冰地莞尔一笑，从那笑里，是人都读得出讽刺来：“当然知道，王妃有疑问么？”
　　杨贞颖见李竹清如次淡定自若，心里早就打翻了五味瓶。父亲毕天晓和太子李郗然关系密切，而她很清楚地知晓她的夫君与太子殿下的关系，由此，傻瓜都能联想到为何这位女子不为寅王所爱了。但自嫁与李郗杰那天，杨贞颖就暗下决心，不论父亲怎样，她要站在夫君那一边，不论她夫君夺的，是太子之位，还是皇位。正在她努力窃取太子那边的情报之际，忽然插进了个雨谦公主李竹清，这突如其来的更便让这位王妃不知所措了。这时，杨贞颖感到，若是这公主真的插了进来，她的地位就永远也保不住了。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让公主殿下自己自觉，别与她杨贞颖争夺正室之位，至于离间李郗杰和李竹清的关系，她还是决定从长计议。
　　俞冰是何等眼色，竟会看不出对面这位寅王王妃心里所想？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开口笑道：“其实王妃过虑了。”
　　杨贞颖生得漂亮水灵，可才智实在不高，这大概也是李郗杰不很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这会儿，她愣是听不出对方之意，只觉这公主在挖苦她，不由得心生怒意来。但对方毕竟是公主，量她杨贞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担那“犯上”的罪名的。她只得不甘心地深深欠身，继而平身，道：“姐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那最好！”俞冰嫣然一笑，道，“王妃快去忙吧，别为我误了事。”
　　杨贞颖不再多说，只是恨恨地轻叹一声，接着抽身而去。俞冰轻嘲了一声，便提起裙摆，向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