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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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红木雕花屏风内，有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从里面走出来，叹了口气，对着翘首以盼的素姨娘轻轻摇了摇头，一脸不忍地说：“夫人……二小姐，的确所言非虚啊。”
素姨娘这两天本就体虚，强吊着一口气在这里等着府里的婆子给江媃检查。此时结果已出，素姨娘再也撑不过去了，两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周遭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忙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她，那给江媃检查的婆子走上前去，给素姨娘切了脉，好半天才神色古怪道：“姨娘身体气虚，还需多炖些补品汤药多养养身子……姨娘可知道自己已有了喜脉？”
素姨娘的脸色极速由红转白，又转回红色，颤着声道：“你说什么？”
“姨娘，您有喜了。”婆子笑也不是，一句恭喜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毕竟人家小姐刚被污了贞洁，现下又查出了喜脉，当真是……世事难料呢。
婆子不想惹祸上身，叫丫鬟接了两张安胎补气血的药单子便拎着小箱子迈着小脚走了。
安静至极的厢房内只能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的时断时续的江媃抽噎的声音。素姨娘木然坐了许久，才起身缓步走到了内室。
江媃衣裳已经穿戴得整齐了，可半截雪白的颈子处还隐约露着点点暧昧不清的红痕。
江媃见到自己姨娘来了，小声抽噎道：“姨娘……现在……现在二娘怎么办呢？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呢……”说着便一把抓起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剪子，当即便要往脖子上靠。
素姨娘吓得扑到了江媃身上，手忙脚乱地把江媃手上胡乱挥舞的剪子抢下来，抱着目光呆滞、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的江媃大声哭起来。
“是谁？是谁把我的二丫头害成这个样子？这岂不是要了我们娘俩的命吗？！”
素姨娘哭了好一会儿，嘶哑着声音道：“媃儿，你告诉姨娘，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的？”
江媃像是回忆起了不堪的昨晚，浑身都颤了起来，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是……是江婧！就是那个贱人！她仗着自己姑母是贵妃娘娘，便买通那些臭男人来玷污我！”江媃越哭越激动，“她就是睚眦必报！才来找我寻这个仇的！”
素姨娘安抚性地抚摸着江媃的脊背，轻轻道：“不怕了，媃儿，现在不怕了。没人再敢欺负你了。等你爹回来，姨娘便要转了正室，让你也享着嫡女的地位。”
江媃咬着牙恨道：“江婧！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被江媃母女俩一直念叨着的江婧此刻正端坐在清河堂内，手里还端着一盏洛津香茶。
坐在上座的张家娘子和林氏脸色都不好看——就算江媃那事儿不是关乎自己的，但也终究像是在自己脸上挨了一巴掌。
林氏拿捏着自己为人祖母的身份，首先发了话了：“三娘，你老实说说吧，二娘那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张家娘子拿着帕子掩着半边唇，状似没听见这母孙二人之间的机锋半露。
“祖母真是高看三娘了。”江婧轻轻嗤了一声，把百鸟枝头的骨瓷杯放在了桌上，看着林氏道：“祖母，我虽是平日里与二姐姐素来不合，却也知道轻重。这事儿不小，就算三娘想报仇也不必选在这个节骨眼时候。况且我与二姐姐都出身侯府，恐怕府里除了爹爹，便没有人再比三娘为侯府着想了。”
林氏向来知道这丫头口齿伶俐，却也不知她现在牙尖嘴利至此，只得冷冷哼了一声：“三娘说得倒轻巧，三言两语便把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了。只可怜我那二娘，现下你还坐在这儿安安稳稳喝茶，我那苦命的二娘却快连活也活不下去了。”
张家娘子这时也出声了：“三小姐好一副口齿，铁口铜牙的叫我这个做表姑婆的也接不下嘴来了。昨日固然是二小姐做得不对，一时冲动才差点让三小姐委屈了，可也没铸成什么大祸。可今日二小姐在宫里受了委屈，说是三小姐指使着那些差役做的。昨日三小姐指认二小姐，二小姐便受了罚。反倒是二小姐今日受了委屈，也没见着三小姐怎么样。”
江婧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怯，看着张家娘子道：“姑婆您所言差矣。昨日确是二姐姐不对，差点找人玷污于我。三娘念及都是一家人，本想咬咬牙等出了阁了便再也不会有这桩事了。没想到二姐姐今日自导自演要三娘还她一个交代。三娘无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三娘昨日无故真被玷污了，二姐姐也只不过一句轻飘飘的‘一时冲动’，况三娘今日什么也未做，便要只凭着二姐姐三言两语便把好大一顶帽子扣在三娘头上。三娘人虽莽笨些，却也不傻。若是二姐姐真是觉得三娘害了她，便去找皇后娘娘去，娘娘最管女德，怕是偏袒不了谁去。”
“三小姐当真不怕么？”张家娘子微微眯着眼，目光锐利。
“我江婧活得光明磊落，无避人之嫌。若二姐姐当真还觉得是三娘做的，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那儿，三娘也不会改一个词。”
张家娘子心道这三小姐看似马虎，实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为了自己儿子那点难办的婚事，张家娘子硬了硬头皮，勉强笑道：“三小姐，我也不是故意要疑心你什么，到底是二小姐一口死死咬定了你便是害她的元凶。出言多有鲁莽，还请三小姐见谅。”
江婧暗暗想，这张家娘子看来有所待，并不想伤自己太过。今日她顺坡下驴，怕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江婧给了台阶就下，起身敛了敛衽：“既然无事了，三娘便回院里去，也不打扰二位长辈休息了。”
林氏还铁青着脸不放声儿，张家娘子不是她本家的人，也不好说话。江婧自作主张地行了礼，缓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没事儿吧？”谷雨被几个婆子拦在外面，早就等得满头大汗，也不知是天气热的还是心里焦急的。
“傻谷雨，你小姐我能有什么事？”江婧心疼地替她用帕子擦了擦鼻尖渗出来的一粒汗珠，轻轻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这边府上瞒得严实，江婧也不出去走动，只是坐在自己院子里那棵葡萄藤下面静坐。
不知过了多久，谷雨推门从栅栏处进来，有些紧张地告诉江婧：“小姐，谷雨都找您说的办好了……这样真的没事么？”
“没事。出了事小姐我替你担着。”
谷雨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被管事妈妈叫走了，说是这个月例银还未发下来，让谷雨去领。
江婧手指把玩着腰上垂下来的珍珠扣，冷不防听见斜右方高处传来一个声音：
“江小姐，你这样做可不道德，倒不像是你们虞国人所讲求的正人君子了。”
江婧抬头一看，靠着府外那一侧的本来光秃秃的围墙上坐上了一个人，身上依旧裹着那身熟悉的黑衣。只不过总是像抬不起来似的脊梁与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不再像是那个性情古怪沉默寡言的燕凉世子了。
“世子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通报门房，贸贸然坐上了我府上的围墙，是想拆家么？”
傅衍书笑，从墙上跳下来：“我的世子府刚刚建成，本世子闲来无事，便想起定远侯府便毗邻着我府上，一时兴起便想来看看江小姐。”
“我们虞国不比燕国，”江婧看着他把手上拎着的一瓶桂花酿放在自己面前的藤桌上，继续道：“未婚女子的闺房，外来的男子是不能随意进来的。恐怕世子这贸然拜访并不合礼数。”
傅衍书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平日里许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遮掩住了，江婧这时候才发现这燕凉世子居然长得挺不错。
傅衍书一声招呼也不打，便坐在江婧对面那个小竹椅上，给自己和江婧倒了一小杯底桂花酿，看着江婧拿起装着桂花酿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才道：“贵府上的二小姐，我替你摆平了，往后你应该不会再被陷害了。”
江婧一口醇香甜爽的桂花酿还含在口里，听他这么语出惊人的一句差点没喷出来。
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对的燕凉世子摆出了一个“我知道我很好不要谢我”的表情，继续道：“本世子举手之劳而已，江小姐不必言谢。”
江婧微微涨红了脸，连白玉般的耳郭都染上淡淡的胭粉色，她把手上的杯子搁在了桌子上，轻皱着眉道：“世子所言何意？”
燕凉世子也皱着眉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帮你解决了祸患，这不好么？”
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儿，你这突然来一招，难怪我任务进度还差这么多！
江婧心里把傅衍书远在西陲的全家上下轮流问候了个遍，面上却扬了扬眉：“世子殿下，你可知道玷污未出阁的贵女，在我虞国该当何罪？三娘说句不中听的，单凭你这几句话，若是我将这事儿捅了出去，世子殿下还真当自己走得出这个京师么？”
江婧言辞犀利，反倒弄得傅衍书有些无措：“我不过是找了几个宫女把她关了一晚上罢了，本世子还真不知晓，贵朝的严刑峻法竟至此严厉。”
“？”江婧被他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说啥？”
“我说。”傅衍书也摸不着头脑：“我说我没拿她干什么，只是把她关了一晚上不给饭食罢了。贵府二小姐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吗？”
江婧轻轻扬了扬眉——
照燕凉世子这么说来，若他所言皆是事实，那么江媃一晚上都被关在某个殿内，屋外都有宫女把守着，那么施暴者是如何进去玷污江媃的呢？
江婧冷笑一声，心中早有了论断。她把桌上那瓶还是满着的桂花酿收起来，朝傅衍书笑：“世子殿下真是客气，桂花酿三娘很喜欢，改日定将携礼登门拜访。三娘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就不多留世子殿下了。”
傅衍书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又径自翻墙而去了。
黑色的身影利落地越过屋瓦，身姿轻盈仿佛一只黑色的燕子。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从管事处那里回来的谷雨拿着一包银子，一回来便看见江婧还在看光秃秃的围墙。
“谷雨回来了。”江婧回过头，轻描淡写道：“没事，我只是想着，这围墙是不是低了些，不如哪天得了空儿，找管事处那边报上去，我也住得安心些。”
这次谷雨从账房先生那儿领来的月钱倒是不少，足足比往日多了二三十两。
在现代时从小到大没穷过的江婧现在看到白花花的银两便觉得心里一阵踏实，觉得自己有偏向守财奴的倾向了。
“谷雨，你帮我去街上买点炮仗，越响越好。”江婧见谷雨有点舍不得刚到手的银子，正犹豫地看着自己，便笑道：“好谷雨，快去吧。我保证以后的月钱比现在还多得多。”
“可是……”谷雨攥着那袋用帕子包好的银子不松手，期期艾艾地问道：“小姐，你要炮仗做什么。现在才伏暑天气呢，离过年还有很久呢。”
江婧站起身，往屋子里走，把一直拿在手上的装着桂花酿的白瓷瓶子小心放进了垫着软布的屉子里，轻轻道：
“好戏要开场了，做妹妹的别的没有，总要给姐姐弄串炮仗，好歹也响亮响亮。”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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