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1》见取珠玉

11、玷污

　　第十一章

　　江婧不动声色地绕开那只破碎的杯子，像是没看见它似的，安安分分地给素姨娘和坐在客席上的张家娘子请了安。

　　张家娘子手上端着一只空的瓷托，上面的杯子想必是方才便已经殒命当场了。

　　“这位……就是府上三小姐么？”张家娘子面上不露一点端倪，仿佛方才朝着江婧砸杯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素夫人想必已经把一切主动权都交给了张家娘子，顺从地一点头。

　　“我常常听京师里几家夫人笑谈起三小姐，都说江三小姐雪肤花貌，气质温婉。今个儿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张家娘子把瓷托放在了小几子上，一脸的慈爱：“今个儿三娘穿戴得这样整齐漂亮，当真是我府上那几个粗鄙丫头比不了的。”

　　江婧身上穿的绸缎质地轻薄不透色，款式也是时兴样式，一看便是寻常布衣人家作坊里做不出来的；头上簪的簪子也精致闪亮，张家娘子这几年走南闯北，算见识甚广的，却也一时不知道这精巧的簪子如何做得出来的。

　　“我看三小姐这簪子轻巧精致，不知是哪家珍宝铺子里定的。”

　　“这是贵妃娘娘在宫里专门找了老师傅给三娘打的，夫人若是想要，怕是在寻常坊市里找不到的。”江婧今日特意把白宛送给她的珠花乱颤闪人眼的首饰带了个遍，心道这放到现代也算半个暴发户，只为了让张家娘子知晓，自己身后可是站了个贵妃娘娘的。

　　“原来如此啊。”张家娘子笑了笑，也便没了后话。

　　江婧见素姨娘没有让自己坐下的意向，也没让她走，心知今日这张家娘子是必须得应付的了。
　　江婧定了定神，扬起一个笑容，看着张家娘子道：“夫人谬赞了。三娘比起二位姐姐可还是差得远呢。”

　　素姨娘刚想出声，又被张家娘子用眼神制止了。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素姨娘从小和我要好，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兜着呢。我原以为你素姨娘出阁了便也熬出头了，没想到……今日事态却成了这番。”

　　江婧寻声望去，素姨娘果真眼眶红红的，怕是昨晚哭得太厉害，今日早晨了还没缓过来呢。

　　“姨娘与夫人也不必担心，二姐姐年少不知世故，做错些事情都难免的。”江婧滴水不漏地把说给林氏的原话原封不露的奉送给了坐在上座的张家娘子和素姨娘。

　　“三娘，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素姨娘用帕子轻轻在眼角处点了点，看向江婧：“你就看在二丫头年龄尚小不懂事的份上，你原谅她吧。”

　　江婧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明明原主这副身子比江媃还要小。没出事轮不着江婧的好，一出事江婧又跑不了，现在倒想起她来了，

　　但她面上却端得一副薄愁神色，缓声慢气道：“姨娘说得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没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况且我知道二姐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早就不怪罪于她了。”

　　素姨娘听她这么说，步步紧逼道：“三娘，你真是个心肠好的。现下你应该也看着了，二丫头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怕是……”素姨娘的眼泪又掉出来两粒，哽咽道：“怕是，嫁不到个好人家了……三娘你且容忍些吧，一家人之间的事何必闹的外人拿咱们侯府当笑料呢？”

　　江婧懒得再和她绕弯子，单刀直入道：“姨娘，你要我怎么做呢？”

　　素姨娘站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攥住了江婧的衣袖，几乎是带着几分恳求道：“三娘，你和皇后说说情吧。就说这事儿不干二娘的事，是她身边那个奴婢看你不顺眼才做出来的，与二丫头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招是张家娘子教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江婧再装傻充愣的不答应，那江婧既全不了自己温婉包容的名声，到时候侯爷回来了，听见这种事虽是会怪罪于二丫头，但堂堂侯爷也确是要脸面的。

　　江媃毕竟是他的骨肉，都到这种地步了，难免侯爷不会动恻隐之心，到那时反倒影响不了江媃高嫁，保不齐那分给江婧的宠爱便也少了呢？

　　张家娘子教了，说既不能两全其美，那也得让江婧落不着好的才是。

　　素姨娘硬着心肠继续说：“到底是一脉相承的骨血，三娘，你忍心看着你二姐姐名声败坏么？”
　　“姨娘。”江婧看着神色带着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自得的素姨娘，淡淡的开了口：“皇后站的是沈丞相那一派，早便与咱们侯府不合，姨娘忘了吗？”

　　江婧一开口，素姨娘脸上的表情就像冻住了一般，只能愣愣的看着江婧。

　　“况且二姐姐做出来的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在，她身边那个丫鬟和侍卫都咬死了是她一人所为。铁证如山，怎么说情？”江婧话说得轻轻，羽毛一般的声音落到了素姨娘耳边，就像一柄重锤重重锤在了她心上。

　　“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下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更改。君上之命，小小三娘怎么敢违背？”江婧看着眼神涣散的素姨娘，掷地有声道：“如今姨娘让我随意更改口录，是要三娘，去犯那欺君之罪么？”

　　素姨娘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小几子缓缓滑了下去。

　　周围几个丫鬟忙过来扶住她，又是灌热茶又是掐人中的，忙活了好一通素姨娘情况才好些。
　　张家娘子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半带埋怨的说道：“三小姐也不必咄咄逼人。你素姨娘她确实一心为子，不然也不会求你求到这个地步。”

　　江婧垂着眉眼，好半天才嗫嚅道：“是三娘不好，害姨娘身体不适了。”

　　张家娘子一时也有些摸不准江婧这个人了。该她精的时候她比谁都要厉害，这时候又活脱脱是个傻里傻气受气包的样子。

　　若这江府三小姐当真是装成这样的，那她也太有心计了，哪里是个十三岁这样年纪大小的孩子？
　　思及此，张家娘子的话语里也带了些谨慎：“三小姐，你可知晓，你这样可会招人讨厌么？”

　　张家娘子面前站着的江婧突然粲然一笑，面色神色又不像个窝窝囊囊的小受气包了：

　　“夫人，为何……我要讨人喜欢呢？”江婧看了看躺着的素姨娘，轻轻道：“只有勾栏院里的才会去卖笑，我堂堂一个侯府嫡女，用不着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说是吧，夫人？”

　　张家娘子的脸色变了变，轻皱着眉道：“三小姐，你所言甚重了……”

　　张家娘子还没说完，门口便有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喊了声：“二小姐从宫里回来了！”

　　躺在软塌上的素姨娘听见这声，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江婧对着那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厮道：“二姐姐现下在哪儿呢？素姨娘想念她得紧，麻烦让她快些来吧。”

　　小厮顺从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三小姐，二小姐是被宫里的马车带回来的……”

　　“二丫头怎么样了？身上有伤没有？！”素姨娘不关心江媃现在到哪儿了，她更关心的是这一天一夜向来被她娇养在侯府里的江媃过得好不好，可吃苦受罪了？

　　“姨娘，二小姐除了有些精神不济之外，应是没什么伤。”

　　素姨娘闻言，放心地躺回了软塌上，许是想到了江媃的名声全毁了，便不知不觉地又开始流泪。
　　张家娘子开始柔声细语地劝慰她：“月儿，这孩子不是回来了么？回来就好，旁的事之后再做打算。”

　　素姨娘勉强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姑母，这几天不如你就在我府上多住些时日……”

　　张家娘子早就与她商量好了的，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却还要装腔作势一番给江婧看——

　　“这怎么能行呢？虽是顺带照顾你些，就算我肯了，三小姐也不会肯的……”

　　江婧在心中冷笑，心道这什么事儿都能扯上自己，保不齐待会从侯府里传出去的便是自己心胸狭窄看不惯偏房，狠心又手辣。

　　江婧笑道：“姨娘自然是想留谁便留谁，三娘做小辈的不敢有什么异议的。”

　　说话间，那个传话的小厮又跑进来，着急忙慌得声音都劈了叉：“不好了！二小姐她跳池子了！！”

　　他这话一出，素姨娘和张家娘子同时一愣，素姨娘一边流着泪，哭喊着“我苦命的儿啊”，一边竭力往侯府里那片莲花池赶过去。

　　江婧本着热闹不看是傻蛋的原则，带着有些担忧的谷雨也跟了上去。

　　江婧慢悠悠地赶到现场时，江媃早就被捞上来了，此刻正半死不活的瘫在素姨娘怀里。

　　毕竟这池子是侯府里的池子，江媃身边又有那么多婆子看着，只是呛了几口水罢了。

　　江婧觉得江媃未必是真想死，只是觉得自己再不闹上一通，今后便很难再在府里立足了。

　　江媃“哇”地吐出几口水，余光瞥到了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婧，颤着声恨恨道：

　　“江婧，你当真好毒的心肠！诬陷栽赃我也便罢了，还要找人去玷污我！你叫我怎么还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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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芜湖~书书啥时候才能来个正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