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甲是大佬》夷则音

4、新马甲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身份了！”小风兴奋地炫耀到，“和这个马甲的年龄一样，也是四岁。”

　　“死因？”何征尘问到。

　　“重感冒，发烧，然后不治身亡。”

　　“重感冒？发烧？”何征尘有些惊异。毕竟，发烧致死在当今时代听上去有些太荒谬了。

　　“是一个被拐了的小男孩。”小风解释道，“因为被拐，他本来就受了惊吓。又淋了些雨，重感冒，发高烧。人贩子们也不敢带他去医院，只是给他买了些药。但是最后，他高烧怎么也不褪，便被人贩子们放弃了，被锁在了他们在郊外的暂时住房里。也不一定就是病死的，也可能是渴死，也可能是饿死的。”

　　“然后你看着他等死？”何征尘语气低沉地问到。

　　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小风慌忙解释到：“啊？不是的！我没有能量搜寻那么多人。所以，我把重点放到了附近刚意外死亡的年轻躯壳上。因此，他是死后，才被我发现的。”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吧。”何征尘突然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我轮回千百世，永远独行在黑暗中，却没有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疯掉么？”

　　他没等小风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有穿越万载光阴而永不泯灭的微芒——那是人性的光辉，是美与真理。是一种不会被时光磨灭，不会在夜深如墨、风雨如晦的环境中消失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何征尘有一种奇怪的咏叹调，铿锵有力而又掷地有声地说出。

　　小风沉默良久后，说道：“我知道了。但我还是不太明白，更无法理解。”

　　何征尘暗叹，混沌意识终究只是混沌意识——纵有远超人类的天赋、智慧、能力。却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与信仰，无法明白人类对光芒的爱与渴求。

　　“没事儿，你继续说吧。”何征尘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也没什么了。然后便是这个男孩的父母为了寻找他，在走街串巷贴寻人启事时，因太过匆忙，一起遭遇车祸离世了。他的家庭简单，除父母外便没什么亲人。于是，父母亲缘俱断，没有其他特别了解他的人了。”

　　何征尘压制住自己又复燃起的怒火，说到：“好，那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像这种占据新死人的躯壳作自己的马甲，你可以直接出现到他死亡地点的附近。但是由于是继承他人的身份，外貌你得按照他本身的来。不过也没关系，随着马甲的长大，你可以随时微调外貌的。”小风详细地解释到。

　　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儿，有着浓密的黑发和白净的脸蛋，一看就是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他穿着一件印有卡通小熊的衣服，但那件可爱的衣服，已经被泥土与汗水弄得脏兮兮的了。

　　穿着新马甲的何征尘，站在荒郊野外的破屋子中，聚精会神地盯着新身体。若有人恰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不寒而栗，起一身鸡皮疙瘩。

　　新死的躯壳一旦成为他人的马甲，死亡后的一切特征都会消失不见，完完全全地回到那人刚死之时的状态。

　　感受到腹中的饥饿，头脑的昏沉，何征尘转而环顾四周——这间屋子的门是从外面锁住的，有一个窗户，但也是锁死的。屋中有两张简陋的木板床，几个马扎，一地的烟头与酒瓶，还有两盒没吃完的感冒药和退烧药。

　　生吞了两粒感冒药和退烧药后，何征尘从地上拿起一个马扎，合上，又径直向窗子走去。“呯！呯！呯！”他使出全力用马扎敲击着窗户上的玻璃。

　　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屋子，应该是自己盖的。而窗户上的玻璃，应该是后安的，只不过能起一个遮风挡雨的作用罢了，绝不是什么好质量的货。

　　“呯！呯！呯！”何征尘继续敲击着玻璃。

　　“哥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出现的地点，指定到这间屋子的外边？”小风看着在奋力砸玻璃的何征尘，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到，“虽说我无法远距离移动这已经死去的马甲，但这么近的地点变换，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屋子外边？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被锁在屋子里的孩子。若是直接把出现的位置指定到屋子外面，到时候警察问我怎么出来的，我该怎么回答？瞬间移动？”

　　小风一时语塞，这并不是一种智慧上的疏漏，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忽视——作为一个新生的混沌意识，小风从未把普通人的逻辑，纳入在自己的考虑中过。

　　功夫不负苦心人，玻璃终于被砸碎了。何征尘又捡起地上的药盒，从中抠出了几粒感冒药与退烧药，装到了裤子的口袋中。

　　然后，他从窗户中跳了出去。但在从窗户中跳出时，何征尘又故意让残留在窗子上的尖锐的玻璃，划伤自己的胳膊与腿，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何征尘站在屋外，抬头看到天上明月高悬，但东方已经泛白。又回视这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开口说到：“小风，给我一把铲子。”

　　“啊？铲子？我说过的，我真没有凭空造物这个功能，虽然这只是一个基础功能——但我惟有与天道相关的功能的。”

　　“哦。”何征尘回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捡起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树枝，在地上挖起了坑，好在这几天小雨不断，使土地湿润又松软，挖起来不大费力。不一会儿，他就挖出了一个碗口大的坑。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呀？”

　　何征尘用行动回答了小风的问题，他掏出上衣兜中的一张皱皱巴巴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应该是那个孩子喜欢的动画片中的，还被随身携带着。

　　他轻轻地把卡片放入刚挖好的坑中，再用土盖上，埋好，压实，形成一个小土包，像是一座小巧的坟墓。当何征尘把那根树枝插到了小土包的上面时，就更像一座坟墓了。

　　这屋子所建的地方实在有些荒凉，其间只有一条公路，而从这儿通过的多是跑长途运输的大卡车。

　　小山包间没有成型的沥青路，只有一条不长的蜿蜒土路，从屋子通向下面的公路。而建在小山包上的屋子，正被几棵大树遮的严严实实。若是从下面的公路向上望，不仔细的话，定是发觉不了，这荒凉的小山坡上竟然还有间屋子！

　　若不是事先知道，谁能想到这破旧的小屋里，竟会有一群惶恐而无助的孩子。人贩子们也真是费心了，能寻找到这样一处’完美’的屋子。

　　何征尘沿着蜿蜒的土路，碰碰撞撞地走到了下面的公路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辆过路的车，好搭车去市区或是借手机打电话——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若是靠走路去报警，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呢。而且现在他正发着低烧，饿着肚子呢，别走着走着路，再病死饿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一辆大货车，从天边行驶了过来。最初是未见其车，先闻其声。接着，大货车的车头从山的那边转了出来。最后，大货车全都露了出，扬着土灰，缓缓驶近了。

　　何征尘向公路中央走了几步，朝着大货车，挥舞着小小的手臂。

　　“吱——”看见拼命挥手的何征尘，大货车停了下来，降下车窗。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司机是一个大概三四十岁，长相十分憨厚的中年大叔，他热心地问到。

　　何征尘双手绞在一起，说到：“叔叔，我被人拐走了。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能不能拉我一程，让我到市区去报警，或者是借我个电话，让我打个110？谢谢叔叔。”

　　“拐卖？！哼！现在人贩子可真猖狂！”热心的大叔先是一惊，然后义愤填膺地说，“小朋友，别怕，上来吧。我单独送你去报警！”

　　热心大叔下了车，把何征尘抱上了副驾驶。

　　此时，何征尘看向窗外，天空中，是罕见的日月同辉的景象，一半是金乌耀眼，一半是玉兔皎洁；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一半是晨光熹微，一半是夜色未褪。

　　“咕咕……”何征尘饿了许久的肚子不听话的叫了起来。

　　“小朋友，我这儿还有半个面包，你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你就稍微闭眼休息会儿，等到了我会叫你的。”热心大叔听到他肚子的叫声，十分体贴地说到。

　　“谢谢叔叔。”

　　何征尘咬了一口面包，嗯，有些干，可能是撕开袋子后没有密封的过。老北京果子面包，平心而论，味道还是不错的，应该是热心大叔所剩下的夜宵。不过现在，他有口吃的来填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强求什么美味佳肴。

　　热心大叔正在打电话：“喂？我今天请个假……啊？没什么……是突然碰见了点事儿……车一会儿我就停到老地方……嗯，好好好……谢谢了。”

　　又是一个电话：“喂？我可能晚回去一天……没出车祸……我也没受伤……是突然遇到了点别的事……等回家了，我再和你慢慢解释。”

　　打完电话，热心大叔冲何征尘和善地笑了笑：“没事了，你安全了。我陪你走一趟，你先安心休息一会儿吧。没事了。”

　　他打着了火，一脚油门，向市区里开去，一路土灰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