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4、夏公子之二

　　青年公子见李怀兮警惕的从床上蹦下来，光着脚踩在地上，一副马上要拔腿逃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敝姓蒋，古阳县蒋封，不知小夫人芳名？”

　　李怀兮眼睛在那公子身上转了转，道：“你不是蒋封，你是谁？”

　　那公子诧异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怀兮心道，那蒋封出了名的好色荒唐，酗酒无度，尽管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与这个人年纪差不多，可是眼前这个，肤色白皙剔透，眼睛下面一点黑眼圈都没有，与蒋封可能的形象差得只怕有点多。还有，以这位公子的相貌，若他就是蒋封，附近几个县的小姑娘恐怕都会争先恐后的往古阳县跑，只为能远远看上他一眼，哪里还能传出暴虐的名声？会被自动过滤掉的。

　　可是这个嘛，好像不方便说，李怀兮笑笑，那公子也没有追问，转而道：“扮作寡妇确实方便一些。”

　　李怀兮一愣，那公子指着李怀兮卷起的袖子，袖子露出了粉色的绸面，道：“你这样可不是什么小寡妇的打扮，怎么，是哪家大户人家的逃妾？”

　　见李怀兮手忙脚乱的理袖子，那公子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怀兮眼睛一转，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本破成好几片的历书，画着图画，风格十分任性，上面还涂着不少墨迹，画了好几层，弄得那原画已是人畜不分，灵机一动道：“我姓顾，叫顾雨。”

　　那公子笑笑：“啊，那我叫立夏，叫我夏公子。”

　　夏公子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外间传来阵阵喧哗，夏公子道：“有热闹看，出去瞧瞧？”

　　李怀兮穿上鞋子，跟着夏公子出了房间，原先门口那个胖妇人已经躺在了走廊上，昏迷不醒，看不出来有什么外伤，而另一个人则踪影全无，门外已是换了好几个穿着黑衣的武士，应该是夏公子的侍卫。

　　顺着夏公子指的方向，李怀兮扒着栏杆往院子里看，此刻天色已晚，院子里点着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院子一侧站着几名侍卫，服制与夏公子身边的完全不同。

　　应该不是同一拨人，李怀兮心想。

　　院中的侍卫都在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院子中心的情况，没有人注意到李怀兮这一边。在院子的另一侧，还挤满了看热闹的客人。在院子中央，站着的正是白天李怀兮在县城门口看到的那个骑马公子，那公子已经换了一身白色长衫，手持一把长剑，扮出一番出尘飘逸之状，在他对面，站着两个紧握长刀的男子，都是一身参客打扮。

　　夏公子拉了把椅子，坐在走廊上，指着那个持剑男子笑道：“他才是蒋公子。”

　　李怀兮听蒋封对那两名参客朗声道：“你们路过我处，我既是地主，自该好生招待，可是二位在我家的地界上猥亵我的侍女，可不能就此作罢。”

　　参客之一大怒：“谁见过你家什么侍女！明明是你贪图我和大哥的货金，污蔑我们！”

　　另一名参客道：“王冲，不必和他废话，多说无益！”

　　王冲道：“成哥，我不说堵得慌，总不能叫这混蛋坏你名声，家里嫂子怎么办！”

　　蒋封笑道:“既然连媳妇都有了，还调戏我家侍女，更是不像话，只是我也不想仗着我是地主就欺负你们，你们两个一起上，输赢看命，如何？”

　　王成和王冲巴不得对方这样说，毕竟对面人多，一窝蜂的上，他们兄弟必无活路，于是想也不想，举刀就向蒋封杀了过去。

　　王家兄弟自幼在山中采参，虽然没有学过专门的武技，可是在深山之中，到处可能遇见流匪盗贼，自己在生意不顺利的时候，也顺手抢过其他客商，需要拼命的时候可不少，所以手上的刀法，极为实用，配合更是默契，一时之间，看起来竟和蒋封拼了个不相上下。

　　李怀兮盯着蒋封的剑法，只觉得他一招一式，一挥一拨之间，并未使得太多力气，竟将王氏兄弟凶悍的刀招随手间化作无形，而且脚下步法进退如同行云流水，稍动一步，就将王氏兄弟带的跌跌撞撞，不一会儿，王氏兄弟就已是汗流浃背。

　　李怀兮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是觉得不妥，总觉得王冲这一步，不该往左迈去，要是原地斜着向上挑一刀，效果似乎更好一些。

　　夏公子见李怀兮看着院中刀光剑影，竟也不怕，看得出神，手中还跟着比比划划，微微一笑，见院中胜负已分，对李怀兮道：“差不多结束了，我们走吧。”

　　李怀兮恍若未闻，脚也不老实的乱踢了几下，踢中了地上躺着的胖妇人，那妇人本来被击昏了，被李怀兮一脚踢醒，连声惨叫。

　　在楼下院中，蒋封频频出招，他的侍卫们也跟着大声喝彩，喝彩声中，还夹杂着众看客的惊呼，胖妇人刚从昏迷中被踢醒，神智未复，惨叫声音也不大，因此没人注意。

　　蒋封已将王氏兄弟戏弄够了，一记虚招刺向王成面门，王冲急着来救，一步踏得过于向前，蒋封冷笑，剑势一变，削向王冲的大腿，王冲腿上受伤，站立不住，扑通倒地，王成一急，手中方寸已乱，被蒋封一剑削断半根脖颈，立时没了气息。

　　蒋封连败两人，得意非凡，面对院中看热闹的客人连连拱手致意，那群客人中害怕者有之，起哄者有之，场面就有些乱套。

　　而在蒋封身后，他家的侍卫惊呼出声：“公子小心！”

　　原来那王冲倒地之后，眼见兄长被杀，一时之间，血气上涌，顾不得自己伤势，双手撑地，猛地蹦了起来，拼尽全力，一刀砍向蒋封！

　　蒋封已觉得身后有异，正想回头看看，忽听自己左侧的二楼走廊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头刚转了一半，就见一个庞大的身躯翻滚着从二楼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一堆破罐子上，发出巨响，心道不好！

　　可为时已晚，不过是稍一耽搁，王冲的刀已经劈下了他的头颅。

　　一转眼功夫，院中的三个人就俱已横尸在地，王冲被随后冲上来的蒋家侍卫乱刀砍死。

　　李怀兮在二楼走廊看到王冲起身偷袭，没有时间犹豫，赶紧抓住机会，双手双脚用力，将脚下的胖大妇人掀下楼去，用来分散蒋封的注意力。

　　走廊简陋，只在半人高处搭着一个木板，算作扶手，胖妇人躺着，反而没有护栏阻挡，李怀兮一猛力，就将她掀了下去，那妇人掉下楼，摔断了两根骨头，还被破罐子碎片划出无数伤痕，连连哭号。

　　而李怀兮因胖妇人太重，使力过度，竟被那胖妇人带得向楼下滑去，眼看就要掉下楼去！

　　楼下就是一地的罐子碎片，摔在上面一定会受重伤，像她这样的人，受伤是不可能有人管的，跟死了没区别，而且会比直接死了更痛苦！

　　情急之中，李怀兮腰部用力，一个翻身，伸手一抓，抓住了那夏公子的手臂，夏公子反手抓住李怀兮的手臂，并不使力。李怀兮双脚在空中蹬了两下，一手抓着夏公子，一手撑住走廊的地板，爬回到了走廊上。

　　夏公子看着李怀兮，竟有点惊喜之意，这姑娘脚步虚浮，明显没有任何武功根底，可是见机之快，行事之果断，竟比一般的老江湖还要厉害几分。

　　此刻蒋家的侍卫也看出来是李怀兮把胖妇人推了下去，才导致蒋封分神，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名女子都不能放过！纷纷要往楼上冲。

　　夏公子一把拉住奔向房间，想从房里窗户跳楼逃跑的李怀兮，轻声下令道：“闹事的，全都扔出去。”

　　不多时，院子就安静了。

　　李怀兮见蒋家的人根本不敢再次进入客栈，看来这个夏公子很有实力，应该是不怕蒋家在古阳县的势力的。今夜要是贸然离开，她自己孤单一人，反而可能被蒋家人抓住，不如狐假虎威的跟着夏公子先离开蒋家的势力范围再说，但是这个夏公子，又是打的什么心思？

　　夏公子见李怀兮眼珠乱转，心里觉得好笑，对着她举起手臂，袍袖上已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夏公子对李怀兮道：“你刚才撕破了我的衣服，要赔钱的，一千两。”

　　见李怀兮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夏公子忍住笑，认真道：“我给你一个还钱的机会，我的侍女月银二两，你做五百个月，就够了。”

　　“怎么可能？什么衣服那么贵！”李怀兮很诧异。

　　夏公子笑道：“衣服是新买的，不信你看看，还有条子呢。”

　　李怀兮接过夏公子身边一名侍卫递过来的一张纸看了看，一脸气愤的道：“等等，你这明明写的是兴昌十九年制紫砂壶一只，一千两？哪里是衣服？还有，你这壶又不是古董，凭什么这么贵？”

　　夏公子眼睛一亮：“你识字？很好，衣服可以算你便宜些，三百两，再教你武艺如何？”

　　“那~能多给点月钱吗？”

　　“哈哈，不行，我身边等级最高的侍女也就二两。”

　　“可这壶是怎么回事啊？”李怀兮心想这人究竟是不是个骗子，兴昌，那是梁国的年号，今年是兴昌二十年，一只去年做的茶壶，竟然卖出一千两的高价？梁国来的骗子？或者说，冤大头？

　　“这个，是梁国的大才子李元的作品，他一年做的小玩意都是有数的，个个价值千金。”

　　李怀兮尽管对做侍女这个事情很是抗拒，可是能学武功这件事实在是很诱惑，而且想来，要一个侍女学武艺，实在是太浪费了，她也听说有的贵族会培养一些女杀手什么的，只是杀手都是从小培养的，这个夏公子行事倒是与众不同，此事风险虽高，收益却大，不妨先答应下来。

　　见李怀兮答应了，夏公子就道：“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随队伍出发。”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