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画》太青君

5、武曌如意

　　大唐王朝，彰显着女性的荣光，却也浸透着她们的鲜血。
　　那年十四，春意正浓，未曾想，入了她的眼。
　　她雍容华贵，有着成熟的妩媚，和帝后的威仪。平心而论，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只因祖父、父亲获罪被杀，尚在襁褓之中的我，随母亲配入内庭为婢。
　　掖廷为奴，在母亲的精心培养之下，熟读诗书，吟诗着文，明达吏事。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能伴在那个威仪的女人身前…
　　仪凤二年，帝后出题考校，阅文大悦，即下令免其奴籍，授诏命，掌管宫中。
　　只记当时，她轻皱起媚眼，漫不经心地一问，“你可愿跟我？”
　　“奴婢愿意！”
　　能跟着她是我的荣幸，不光是她的尊贵吸引了我，还有她那一身孤傲、威仪。
　　她就是一只□□的金凤，被世俗陈规锁住了双翼，不能一鸣高飞。
　　后来，束缚住她的那个男人死了，可是，那位稚嫩的皇子，她弱冠的儿子，化作了她一条新的枷锁。
　　我曾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甘心么，值得么？”
　　“有什么不甘心的，又有什么不值得的。雷霆雨露均是恩泽。我知道皇儿不适合，可，我给他的，他不适合也要承着，承受不住了也得承着。”
　　她凤眸被长睫轻掩，疏懒中透着威压，似不经意玩笑了一句的警告，“婉儿，你挺闲的。”
　　“奴婢知错。”
　　我连忙告饶。要不是因为自幼才思敏捷，甚得重视，常常代帝后、长宁、安乐俩位公主赋诗，且能做到“众篇并作而采丽益新”，不然我也不敢妄自尊大，惹怒凤颜。
　　终于，那个蠢笨的皇帝被拉下来台，子嗣继承者寻找无望，她只好亲自执政称帝，改国号为“大周”，自谓曌，定都洛阳称“神都”。
　　自此诏赦多出自我手，时戏称“内舍人”，设修文馆，广召当朝词学之臣，大力开展诸多活动。我在这期间主持风雅，与文人学士争务华藻，写诗赛诗，对文人多加提拔奖掖。
　　树大招风，小人告我违忤旨意，理当处斩。
　　我问心无愧，孤身来到大殿之外，长跪不起，以表忠心。
　　女皇只着一身龙纹外袍出来见我，她凤眸暗沉，轻抬起食指勾起我的下颚，那张艳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若判你死刑，你可怨？”
　　“为陛下，我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呵？想死？”她掩唇大笑，“婉儿，我怎么舍得呢。怎么舍得让我独自忍受着那无边的孤寂。”
　　我看着她拂袖而去的身影，笑了，开怀大笑，“谢主隆恩！”
　　诏令下来了，只是被罚黥面而已。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毁伤，但我一点也不在意，亲制了钿妆，贴于面额，不多久竟在宫内风靡了起来。又没过多久，传播到了宫外……
　　女人称帝，少不了文人酸儒讥讽吵闹。女帝的处理方式还真别具一格，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那时，她金冠龙袍，缓步款款移驾至那些酸儒聚集的学士阁，凤眸锐利扫视了一圈，竟无人敢与她对视，红唇轻启，“奉我为主。”
　　当场折服了不少人跌跪在地，“则天大皇帝万岁！”
　　她看着仍抵死顽抗的三三两两，“还真有骨气啊。”掩唇哼笑，凤眸深邃，像漩涡一样吸引着他人。
　　“可是，骨气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死得更快而已。来人，拖出去，砍了吧。”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
　　她看着被拖下去的人，并没有饶恕他们，嘴角牵出一个艳丽的弧度，糜丽魅惑，“婉儿，你要记住，男人听话就留着，不然就直接弄死，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嗑嘇。”
　　“是，奴婢记住了。”
　　神龙元年，张柬之等拥护李唐宗室的大臣发动神龙政变，女帝被迫退位。
　　我又一次问她甘心吗。
　　她说，怎么不甘心，她老了，困龙山泽，皇陵怕是她最后的归属。
　　我知道了，我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孤傲的女人了，尽管她已年老，但这副皮囊遮不住她的傲然、威仪和无畏，一如当年，绝世无双……
　　皇陵无字碑，留待后人诲，功过是非无所谓，吾无愧。
　　（无字碑：到底守的是谁的江山，无言立下无字碑眼带着泪，当初那个轻唤媚娘的谁，是我永世的霜雪，不舍的一切，盛世大唐，我退位，心无悔，无言立无字碑眼带泪，功过随人是非，我无愧，史册任由它写，不求了解……）
　　神龙政变后，唐中宗复辟，又令我专掌起草诏令，深被信任，又拜为昭容，封其母郑氏为沛国夫人。
　　我不甘心，勾结韦后、安乐公主，就算女帝老了，我也要为她培养一个继承者。
　　凭什么，凭什么掌权的一定要是男人！凭什么？
　　安乐公主政变失败，真是丢人，她怎么能是女帝的女儿！
　　韦后那个女人智慧是有，是胆识不够，最后，还导致我被牵连入狱，不日问斩。
　　呵，我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也受够了没有那个女人的日子。
　　女帝，等等我，愿我们生在一个女人也能掌握政权的年代，愿日月同照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