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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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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办公室。
里面陈设比较简单，靠窗一个办公桌，左侧是一个衣柜，旁边是会客沙发加一茶几。
周围气味不太好闻，夹杂着隔夜泡面和烟的味道，办公椅上，两天未换过的黑衣短袖正皱巴巴地贴在肖延的身上，他顶着个鸡窝头，生无可恋的看着面前的一大摞资料，而旁边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头。
——这几天，华安市内陆续发生涉及十多个人的失踪案件，失踪者皆为曾有过案底的不法之徒或平常爱好坑蒙拐骗的小偷小贩。
这十多个人的社会关系网都没有任何交集，却突然不约而同地人间蒸发，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肖延以手支额，乌青的黑眼圈上，熬夜几天的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上周把祁晨找回来，怎么失踪就跟闹着玩儿的似的，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呢？这回，还全是一些曾有过劣迹的人。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正愁着，办公室门被打开了，一个小民警风尘仆仆闯进来，“老大，有线索！这个叫吴刚的，在失踪前的7月5号那天上午，出现在龙城网吧。东城区派出所有接到一起报案，说他跟两个高中生在网吧里起了冲突，还跟其中一个打起来了，把网吧砸了个稀巴烂，后来网吧店员报警，民警想找他回所了解情况，就再也没联系到人。”
肖延皱眉，低头又瞧了瞧失踪者之一的吴刚的资料，照片上男人面目凶狠，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曾因抢劫入狱过，现今才刚出狱没多久。
“那那个高中生呢？”肖延问。
小民警赶紧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报警后，民警没找到吴刚，又想找那高中生了解情况——结果，对方没出现，反而是华安市安全局的一个姓陈的督察过来亲自来摆平的。”
安全局陈督察？
——是陈坚？
怎么又是宋铭那个神秘单位的人。
之前好几次跟市局联合办案，陈坚也跟自己有过接触。
肖延想，这个安全局也是奇怪，怎么上回荣景别墅死人时他们在，祁晨失踪他们要插手，现在多人失踪，又有他们的身影？
宋铭、陈坚、高中生、失踪案。
反复琢磨这几个线索，做了十多年警察的肖延蓦地有一种直觉浮上心头。
——这个高中生，绝对没这么简单！
高中生……
嘶……之前的那个别墅工程师之死，那枚遗落在现场的纽扣，会跟他有关吗？
肖延全身一震，立马叫手下把高中生的资料拿过来，结果过了一会儿，对方吭哧吭哧跑过来递给他一看，自己登时傻眼了。
——手上赫然拿着的，是宋也的照片。
他反复查看资料，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有些难以置信道：“跟吴刚打架的人，是宋也？”
小民警点点头，“对，就是他，不过后来了解到，这小孩正受伤在家养病。”
“怎么受的伤？被吴刚打的？”
小民警摇摇头，“不清楚。”
肖延打发人走后，自己往靠椅上一仰，揉揉自己的眉心，直犯头疼。
他又斜觑了眼桌子上宋也的照片，这一眼，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肖延猛地坐起身，拿起照片近距离眯眼细瞧。
这些年，做为宋铭的好友，肖延去过他家做客过很多次，可从来没认真见过他弟弟宋也的长相，上回看到，还是在学校查案时，遥遥从操场外见他在主席台上做检讨。
现在，这么近距离的看宋也的照片，男孩微金色的卷发，一双大眼睛，长得很是清俊，乍一看，竟与宋铭少年时期，一模一样。
除了发型。
——宋铭是利落的寸头，而宋也是金色的卷发。
金色的卷发……
肖延的回忆霎时从脑海中浮现：
十多年前，还在市局治安支队实习的他，在一次统一的扫黄风暴行动中，在宾馆里偶遇了宋铭。
“真是你？！”彼时肖延看了看他一头的金色卷毛，“我艹，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是？”
“假发而已，带着玩的。”宋铭随意用手抓了抓，“公大的寸头太丑了。”
金色卷发……
轰——
像是一道闪电霎时从脊椎打到四肢百骸，肖延勉强扶住椅子支撑住自己，表情刷得空白。
难道，自己在十多年前见到的人，是宋也？！
这怎么可能！
好一会儿，他才稳住心神，颤颤悠悠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喂，肖延，什么事？”宋铭在那端问道，背景音里有枪响的声音，“我在组织训练呢。”
“宋铭，我问你一个问题，”肖延从打颤的齿间勉强挤出话来，“十多年前，我大四实习扫黄打非查到的宾馆里，那个带着两个女孩的人，是不是你？”
电话里宋铭低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真的不是，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你怎么还不信呢？”
“行，我知道了。”肖延的眼神略微发沉。
对方缓了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疑道：“诶……等下，你说十多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
肖延：“2006年。”
“……”对方像是愣了半晌，话筒里没声儿了，稍后，传来走路的声音，像是转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宋铭硬邦邦道：“……好吧，我承认，那个是我。”
肖延握紧手机，“你现在承认了？那好，我问你，当时我们聊了什么？跟你一块的两个女孩是谁？”
“不记得了。”
“当时带队的王队长呢？他跟你聊了什么？”
“……”
“说话！”
“等一下，肖延，有点事……”
话筒里窸窸窣窣一阵响。
肖延叉着腰等着。
“哦……我……我好像想起来了，当时我跟两个表姐妹去看望我生病的远房表哥……然后碰到王队长跟你进来，我带了个非主流的假发，还被你笑话了呢……”
宋铭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时的情况，末了，肖延总算被他唬住了，也不再多问，直接撂了电话。
电话这端，宋铭一手握着他的手机，而在他旁边，言灿举着打给宋也的另一个手机，两个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言灿刚刚反应够快，直接打电话给宋也，让他告诉宋铭当时在宾馆的情况，这才没有露馅。
“我总觉得，肖延迟早会有发现的那天。”宋铭缓缓道。
言灿拍拍他的肩膀，“到那天再说吧——宋教，那我先训练去了。”
说完，挥挥手就返回了射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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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场内。
蒋英面无表情地站在靶纸前速射，枪枪命中十环，都快将纸心捅出了个窟窿；旁边，孟芸和韩娜娜瑟缩在角落，以看大佬的倾羡眼神，向她投来顶礼膜拜的目光。
孟芸没想到，蒋英真的是优秀的过分，不仅功夫了得，警械武器更是样样信手拈来。跟她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个渣渣。
中场休息时，她想了想，还是偷偷摸到言灿边上，搓手讪讪道：“队长，下午集训结束，你能帮我开开小灶吗？我枪法实在是太差了……”
言灿也很干脆，“好啊，没问题。”
……
下午，空空的射击场。
言灿陪着孟芸练着，手把手教她握枪姿势，扣扳机的手指要先重后轻，不能猛扣。孟芸练了很久，直至两人从负一楼训练馆上来，外面天空的晚霞已铺满广袤的苍穹。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孟芸想到之前言灿告诉她关于护工的事情，有些遗憾道：“照你说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言灿沉沉点头，“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甚至于想到你可能会看祁晨的回忆，DT这些人，还真是够阴险狡诈的。”
“唉……要是祁晨还保有旧的记忆，那该多好啊……起码他知道那小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孟芸叹息道。
言灿看向她，半晌，突然从口袋里拿起手机，晃了晃：“要不，咱们现在试试看？”
“啊？”孟芸止住步子，愣了瞬。
言灿单手插兜，右手握住手机，找到联系人里祁晨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嘟——嘟——嘟——
几声后，对方接了，言灿慢条斯理道：“你好，请问是祁晨先生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静静听着，脸上还是一派从容平稳的表情。
一旁的孟芸倒是全身紧绷，紧张和好奇柔杂着，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对方说了什么。
按照ST蓝皮书上的说法，穿越者回来，如果记忆重塑了，旧的记忆会被新的记忆覆盖，这么多天了，祁晨肯定早就已经忘了他们，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言灿还在跟他聊呢？
正疑惑着，言灿已点点头，把电话挂了。
孟芸凑过头来，“怎么说？”
“你叫上娜娜，宋也受伤需要休息就算了——”言灿看看手表，云淡风轻道：“今晚六点，雪域餐厅，祁晨夫妻俩要请我们吃饭。”
孟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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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人行道上。
肖延恍恍惚惚地往家走，他家就在支队附近，熬了几夜，衣服都发臭了，准备先回去换身干净的来。
这么多人失踪，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就跟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查到宋也，他又觉得是2006年见到的那个人，可打给宋铭询问，对方又承认了就是自己。
难道真的是想多了？
正想到头疼，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喊从后面传来。
“抢包啊！”
还没转过身，一个黑色的身影飞速越过他，朝前狂奔而去，后面一个穿花格子的大妈，跌跌撞撞追着：“抓小偷啊！他抢了我的包！”
一瞬间，肖延像箭一样嗖的冲了出去，远远追上那个小偷，就是飞身一脚，那人被踹的滚到一边，又蹒跚爬起来，继续跑。
正追着，眼看小偷闪身钻进小巷，迎面正好走来一个提菜的老头，肖延刚想让他小心，哪知道下一秒，那老头直接把菜篮子往小偷头上一砸。
“……”小偷低声咒骂了一句，晃晃满脑袋的青菜叶儿，径直就朝老头挥拳过去，肖延心叫不好，可刚冲上前阻止，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呆了。
只见老头闪身避开小偷的拳风，一脚蹬他后背上，乘对方朝前几步踉跄，老头直接将人扑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边挥拳边道：“孙子诶！你爷爷我玩儿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婆娘腿肚子里转筋呢！”
那小偷被打得捂住头嗷嗷直叫，赶过来的肖延和大妈，都呈目瞪口呆状干杵在一边。
……
十分钟后，红蓝警灯呼啸而来，下来几个民警架着鼻青脸肿的小偷上了车，又疾驰而去。
大妈抱着包，对老人连声道谢，又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张红票子，他摇摇手坚决说不用。
待人群散去后，肖延注意到，老头正缓缓捡起被砸的稀烂的菜就往巷子里走，他扶着腰的背影有些佝偻，许是刚刚打架太猛，伤了筋骨，肖延想了想，还是几步走上前去，“老人家，我带您去医院……”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老人转过脸来，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怔。
半晌，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你是……肖延？”
肖延也愣住了，“王队长？怎么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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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室一厅的房子，家具摆设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
客厅的沙发上，王队长让老伴给自己贴了块膏药后，连忙招呼着给肖延端茶倒水，肖延起身说不用客气。又再次确认，老人家的腰伤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嗨，都是小事，我身体好着呢！”王队长拍了拍xiong脯，看向肖延，一脸感叹道：“唉，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大四的毛头小子，如今，都成了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了！而我啊，也变成了半个身子进土的糟老头咯。”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肖延笑了笑，“刚刚您那身手，可比年轻小伙子还要矫健呢！”
“是吗？那跟年轻小伙可比不了啊，哈哈哈……”王队长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挺高兴笑了。
晚上，王队长非要留肖延在家里吃晚饭，他不好推诿，就留下了。
吃完后，两人又聊了好久，说到肖延在治安大队实习的那一年，王队长记性很好，居然一下就说出是2006年12月份。
肖延感慨他的记忆真好，自己都有些记不得。
“哪儿啊……”王队长摆摆手，“是你实习回去的第二天，突然发生了一个奇案，所以我才记得那么清楚。”
“奇案？”肖延来了兴趣，“什么奇案？”
王队长喝了口茶，慢慢回忆道：
“我记得是2006年12月7日那晚，有群众报警，说是在华安市城郊那块听到枪声，而且不止一声，市局很重视，指挥中心给辖区派出所、治安支队都派了警过去。结果抓回来十多个持枪的歹徒，将这些人抓回后，我们彻夜审问，可他们就是什么都不说，而且这些人报的名字在户籍系统上都查不出来，同名的也都是些小孩子对不上，身上也没有任何信息，指纹比对也没有线索。”
“后来，我们就查枪，他们手中的枪都是□□M92，外国的走私货，可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到货源。这次枪击案，这些人都是手部受伤，问他们械斗的原因都不做声，只是一个个闷头痛哭着说要回家——结果，怪事就发生在拘留后的第三天。这十多个人，全部暴毙在拘留所，死状凄惨，都是七窍流血而亡。”
肖延的眉梢突突直跳，“死因呢？法医查出来了吗？是不是事先服了毒？”
王队长摇摇头，“不是，当时我们给这些人做了尸检，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都是自然死亡——这些人来历不明，像是凭空出现，又突然死亡，特别像国外1948年发生的‘萨莫顿海滩男子死亡悬案’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后来局里只能压下消息，没有对外公布，怕会引起社会恐慌。”
十多个人，凭空出现，又莫名其妙死亡？
肖延背脊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打断话语：“王支，您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吗？”
王队长敛眸想了想，“不太记得——哦，对了，其中有个叫吴刚的，块头挺大，被抓的时候人正昏迷着，我给他弄醒后，就抱着我大哭说不想死，被我用警棍强行支开……”
后面的话，肖延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每个字都让自己的心脏往深渊急坠，而背上的冷汗让本就皱巴的黑衣变得更加粘稠。
明明是盛夏蝉鸣，他却感觉四肢百骸都被灌满了冰渣，刺骨冰凉。
2020年十几个人失踪，而在2006年，凭空出现查不出名字的十几个人械斗，其中一人也恰好叫吴刚。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下一秒，他蓦地起身告辞，说想到局里还有事，要赶紧回去，王队长张口还想让他再坐坐，可人已经磕磕跘跘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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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市局指挥中心。
值班的小民警刚舀起一勺泡面还没送入口，门被猛地推开，肖延夹裹着一身冷汗冲了进来，让他马上把局里档案室的门打开，见肖延一副吃人的凶煞模样，小民警吓得一哆嗦，赶紧放下叉子，滴溜过去带路。
档案室里，两人在2006年—2010年刑事案卷柜里翻找半天，半晌，站在折叠梯上的小民警扬扬手上的东西，激动道：“肖支，我找到了！”
肖延接过，快速翻开12月7号的案卷，一目十行，一个个嫌疑人的名字瞬间映入眼帘。
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现在失踪的人名单一一对比过去。
啪嗒——
双手一抖，案卷轰然掉在地上。
肖延像个被抽走骨髓的皮囊，后退几步，软塌塌瘫坐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