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的独白》温二九

10、10章破冰的日子

　　今天的门诊总体还算是很顺利的，该处理的病人在临近下班前基本都已经处理好了，所以任老师也就提前几分钟离开了。

　　作为临时充当小助理的钟南就被留下来收拾诊室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没走，梁沣自然也不会走，这会儿她正无聊的胡思乱想时，紧闭的诊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皆被惊了一下，同时抬头去看，下一秒，他们眼里瞬间升起些诧异和惊讶，尤其是梁沣，推开门的人竟然是刚刚几人口中那个20岁的女生…

　　女生似乎也有点惊讶怎么自己的接诊医生不在，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倒是钟南先有反应，微顿几秒后，看着她语气温和的问着：“还有什么事吗？任老师她那边有点事处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梁沣眼眸微变，心口不知为何软了些，钟南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善意和温柔让她倍感温暖和感动。

　　女生神色愣了下，有些迟疑，但几秒后，她还是看着钟南轻声问了句：“我…我…就是想问一下…如果…如果我还是想保乳的话…”

　　“…你们还会收我入院吗？？”

　　“我才20岁，连男朋友都没有…”

　　“我…不想这样。”

　　……

　　她这断断续续又包含浓烈难过，惆怅，紧张情绪的几句话，让梁沣瞬间从头到脚都颤了一下，随即一股缘自心底的浓浓无力和压抑席卷而来。

　　钟南没说话，只是顷刻间眉头就皱了起来，甚至还忍不住微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学最忌讳的就是似是而非，即便是好意，也不该，更不能如此，所以他无法开口。

　　而他的不回答，在女生看来就已经是一个答案了，那就是他作为一个医生，在拒绝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了…

　　那一瞬间，女生绝望崩溃到泣不成声，她鼓起勇气来寻找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她的世界黑暗一片。

　　她整个人就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灾难一样痛苦、失措、彷徨，瞬时间就浑浑噩噩了，也没在继续开口了，转身离去。

　　在她走出诊室几秒后，角落边上的梁沣突然眼眸一变，然后她抬步极速朝门口奔去，脸上涌显出明显的焦急、同情，还有点难过…

　　可偏偏老天不如她的意！

　　脚下还没走几步路，心慌意乱下的梁沣，腿狠狠的撞在了右侧的桌角上。

　　本来就一点防备都没有，又是这么个突然慌张的状况下，那一下撞的她直接一声痛呼，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顷刻间就变了，剧烈疼痛下，她的眼睛鼻头全都被一股酸涩包裹…

　　钟南脸色顿时一变，两大步走近她，一边扯过旁边的椅子，一边伸手去拉她坐下，梁沣是真的很痛，痛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会儿除了痛，她一点其他的都想不起。

　　以至于对钟南接下来的行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和想法，只任由他对自己“肆意摆弄”…

　　梁沣坐下之后，钟南第一时间就半跪了下去，手上一丝迟疑都没有，直接掀开她的裤腿，飞快的卷了上去，露出那一大片白净皮肤上唯一的一处破皮和红肿。

　　他们医院的空调太足了，所以梁沣这两天穿的裤子都是春秋季的厚度，今天这条还是那种丝绸质地的阔腿裤。

　　毫无防备且是冲跑时才有的力量，在加上确实尖锐的桌角，梁沣被撞的那块皮肤，已经有点微弱血丝渗出来了…

　　钟南轻微的伸手碰了一下，那股难受和痛感刺激的梁沣又是微躲又是下意识轻呼的。

　　被她的反应惹的心口莫名紧了一下，钟南立马起身去了隔间的治疗室，不一会儿里面就有稀疏的响动声出现。

　　这会儿最剧烈的痛感已经过去了，梁沣的思绪也在慢慢的恢复了，她一面看着治疗室的那个方向，一面回想着方才的钟南…

　　随后，他那一系列的举动，也开始清晰的在梁沣的脑子里重演着。

　　蓦然间，一股不可言说的情绪升了起来，她的神情也突然一下有点恍惚了…

　　在这种境况下，此刻梁沣脑子里竟然有空飘出来一个念头。

　　而且…是有点可笑的一个念头…

　　她这个念头若是被尚易，或是李静知道了，怕是两人都要揪着她的耳朵怒不可遏的问一句：这人有这么让你意难平吗？你人都这样了，居然还有空想这些不着调的事…

　　因为这时的梁沣，想的竟然是：…此刻应该是两人从再次见面以来，无论是心灵上的距离还是身体行为上的距离，最近的一次。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梁沣就是那一下就觉得…那层隔绝他们两人曾经一切的薄冰，突然就在那一刻碎了…

　　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也不怪梁沣，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原因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从第一天开始，钟南同梁沣除了实习上的事外，在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接触和交流了。

　　甚至这周都快结束了，两人别说是微信了，就是电话也没有留过，而且是一点这方面的想法和举动都没有过，无论是两人其中的谁，都没有主动提过…

　　梁沣从不端架子，也不拿自己是什么明星看，对谁都是这样，更何况这次是以学习者的身份来的，所以她的态度很端正，这一周相处下来，不管是她，还是乳腺外科的大家，都觉得很愉快，有好一些人都私下和梁沣有了联系方式。

　　唯独钟南这个最该如此的人，却到现在都没有和大家一样…

　　他不主动来提，梁沣即便心里在不舒服，也咬牙当不知道。

　　若是旁人，她肯定不会去争这莫名的一口气，但这个人是钟南…那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梁沣，虽然还没想好，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他和那段曾经，但她从那天和尚易聊过之后，就有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无论两人未来怎么变，怎么发展，这次她一定要守住曾经那道已经破碎不堪的防线，绝对不会在和以前一样不顾一切了…

　　她时刻警告着自己，梁沣…你在也不要做那个主动向前且毫无顾忌的一个了，哪怕你也许还是放不下！

　　所以这几天，他们两人的相处是这样的，梁沣早上一到科室就自觉乖乖的去换好衣服，接着就在学习室里等钟南自己来找她。

　　然后，钟南一见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今天的安排是……

　　除此之外，在无多余的了。

　　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保持一种你说我听，或是你问我答的相处模式，并且绝大部分都是和医学，和剧本，和角色相关，一点也不存在关于任何私人的话题。

　　说实话，钟南这个老师相当尽职尽责，不管是和专业相关的知识，还是梁沣这个角色在拍摄时该注意的一些盲点，甚至有些本该是剧组医学指导该关注的点，钟南也都帮她注意到了，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了。

　　他们几个演员和导演组的那个群里，这几天都有在讨论大家的实习情况，从梁沣所了解到的看，和其他几位演员的老师相比，钟南真的做到了毫无保留，且绝对认真负责。

　　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梁沣都应该对他抱有真诚的感谢，可是…因为那些曾经以及这几年的毫无联系，从初见开始就有，甚至日渐加重的那层隔阂，始终保持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状态。

　　钟南这个人对梁沣来说太不一样了，她无法直言不讳心中的那些不甘和疑问。

　　所以即便两人这几日始终相安无事，但她依旧做不到全然接受这一切，依旧对那点执着放不下，也依旧无法释然…

　　直到这一刻开始，一切才变的不一样了。

　　她似乎一下就觉得，曾经那些哪怕是到这一刻的前一秒，她都在意的那些所谓，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半分钟后，钟南端着消毒用的那些东西走了出来。

　　从意外突发到现在，他虽然一直一言不发，但那一系列的举动和脸色，无一不在说着…他紧张了，他在意了。

　　用完生理盐水之后，钟南慢慢的一圈一圈涂着碘伏，总共清理了三次之后，他才开了口，语气有点怪，含着点无奈还有丝丝责怪的味道：“…你去追她做什么？”

　　从他人走出来，梁沣就在等他开口了，可他一直不说话，就闷着脑袋做这些，她还以为他不会追问呢…

　　沉默几秒后，梁沣低着脑袋，吸了两下鼻子，轻声：“没想做什么…就是…就是想跟她说两句话…”

　　钟南了然，紧接着嘴角微扯，轻摇一下头，抬眸看了她一眼，笃定着：“想去安慰她？”

　　梁沣一顿，却没回话。

　　又是几秒后，她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你…怎么还是这么个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

　　声音中有股主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和宠溺…

　　反应不及，还有点发懵的梁沣，顺着呢喃着：“什…什么？”

　　正在拆无菌纱布的钟南，又抬眸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放大了些。

　　虽是如此，但他还是说了实话：“几句安慰的话是抵不过癌细胞的，相反，也许我们同情时说出的善意谎言，会让她将来承受更多的痛苦…”

　　“…医生不是万能的，同理心是很重要，但我们的能力也仅仅如此了…也许你会觉得我们冷漠，但事实如此…如果我刚才给了她希望，但最后却不能成功，那岂不是让她在承受一次失望的滋味吗？”

　　梁沣脸色一暗，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更何况家里也有好几个医生，她当然能明白钟南这些话的意思，所以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不过心里还是有根刺顶着…